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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酒和药

2020-05-03黄麒霖

视界观·下半月 2020年1期
关键词:悲剧

黄麒霖

摘要:你赢弱,你就念念不忘死亡,就悲观厌世。酒对于陈白露,是清醒是麻醉,是久经世故的决绝。她是一个醉酒的女人,醉生梦死罢了,她不愿醒来,这酒也没必要解。把爱情当做心甘情愿花钱与付出的顾八奶奶,把贫穷看作是犯罪与死亡的潘经理,这两个角色一个代表着情,一个象征着钱,他们与陈白露之间有着安眠药般的互动。她不愿醒来,这药也不必再解。

关键词:日出;陈白露;悲剧:象征符

“你赢弱,你就念念不忘死亡,就悲观厌世。”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如是说。初看话剧,对于陈白露这一角色,我有着“痛苦与狂欢交织的癫狂精神”的理解,看似轻而易举:一杯酒,一瓶药,一个女人,一个时代,它们的融合交汇便是一出悲剧,但真正品读过《日出》之后,陈白露,这一曹禺笔下的女子却叫人悲从中来,久久难平。

一、她和酒

“把一个酒瓶轻轻踢进沙发底下,不在意地”这是作者曹禺描绘的她和酒的第一次互动。但被踢进沙发底下的,难道仅仅只是一个酒瓶?一个二十三岁的上流社会交际花,在面对昔日青梅竹马方达生的来访之时,踢进沙发底的酒瓶不过只是个象征符罢了。

作为一位出身书香门第,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新女性,那时候她还叫陈竹均,有理想、有抱负、有爱情,她爱着诗人、爱看日出、爱着未来。但父亲走了,孩子走了,诗人走了,竹均也选择了离开。现在的她是陈白露,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于她,再平常不过。她习惯被人夸赞、被人追捧,也习惯了烟不离手、酒不离屋。那些被码好安放在小几上的未开封的酒瓶,是她踢不进沙发底的,也是她藏不住的物是人非。

傲慢与偏见,善良与纯洁,这个透露着矛盾的女人,在二十三岁这年某日的凌晨五点半左右,她的矛盾暴露在日出所散发的曙光之中,不是轻轻踢进沙发底下就能不外露那么简单。于是,她用白露的方式反讽他的无知与落伍,轻视他的真心与诚意。可又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她细察着窗上霜花的形状,喜形于色,“孩子气”如竹均。在看到遭人毒打落难的小东西时,她心中的善良驱使着她拯救这个困境中的孩子,以此来抚慰良心,可终究现在二十三岁的她,是白露,是见阳光会蒸发的白露,是选择在黑暗里“我们要睡了”的陈白露。

酒对于陈白露,是清醒是麻醉,是久经世故的决绝。在面对一直都爱说酒话的张乔治毫不掩饰的示爱时,“她一口灌下,看也不看就把酒杯给乔治”。这是她与酒的第二次互动。她很决绝,因为陈白露爱钱,不爱情,她重人,不重意。

她与张乔治这样一位曾经在舞场追求过自己一阵的留学派科长之间,不过是甲方乙方的承欢卖笑,她有苦,有骄傲,她不说,不表达,只因为这个男人终究是爱着一副皮囊,爱着一份虚荣,从他为博自己一笑轻贱旁人真心的话语中便可看出,他说爱她,不过爱着白露那份傲慢与偏见,他不懂她,因为白露终究是在黑夜里的,她不需要这个人懂。她宁愿没听他那段似真似假的酒话,一饮而尽那杯可以继续麻痹自己的酒,穿上抵御甜言蜜语的盔甲,当是做了一场在情场中终究会醒来的梦。

她被旁人看作“贱货”,被时代定义为“寄生虫”,但在我这,她是一个醉酒的女人,醉生梦死罢了。她的靠山快倒了,欠债来追了,在接近尾声部分,是她与酒的第三次互动: “她又走到沙发的小几旁,拿起酒瓶,倒酒。尽量地喝了几口。”她焦虑、胆怯、恐惧即将到来的一切,她不愿从梦里醒来,她想永远在醉酒的状态下享受日出,享受青春,享受自己,当这样一份欲望破灭之时,酒便是一剂麻醉针,是她逃避现实之前的一阵缓神。她最大的悲哀不是没有选择,是在选择到来之际的那份安于现状的得过且过,享受物质带给肉体的一切,选择让酒精麻痹尚存的灵魂,她不愿醒来,这酒也没必要解了。

二、她和药

酒精的麻痹终究有解除的一刻,这时候服入几片安眠药便是她的选择。外面世界再多喧闹,她可以用药把白日过成黑夜,外界社会不管如何险恶,她可以用药解决苦恼。她很可悲,但她活成了周遭人都知道有安眠药的陈白露,周遭的人也很可悲。把爱情当做心甘情愿花钱与付出的顾八奶奶,把贫穷看作是犯罪与死亡的潘经理,这两个角色一个代表着情,一个象征着钱,他们与白露之间有着安眠药般的互动。

她不相信爱情,因为她不是竹均,作为白露,她看到的爱情也不过是有钱包养“面首”胡四的顾八奶奶那一份自欺欺人。她给顾八奶奶找药,不过是催眠心中尚存的那份良知与善良。明眼人都知道,胡四爱钱,这个作者笔下老态用脂粉也遮盖不住的女人,不过是他的移动“银行”。她懂,因为她和胡四从本质上来讲如出一辙,但她不愿承认,她也不希望他人戳破这明摆着的事实。因为她骄傲,她软弱,她安慰顾八奶奶,借安眠药给顾八奶奶何尝不是在帮着掩盖事实,掩饰自己,催眠自己?

她相信金钱,因为她是白露,从不刻意讨好,却离不开它。大丰银行经理潘月亭是她的“长期支票”,她久经世故,熟稔手段,乐意奉承。对于潘经理而言,他们俩人之间无疑是逃离枯燥乏味家庭去寻欢作乐的享受,一个家庭的悲哀实则莫过于一种“有钱难买我乐意”价值观的悲哀。这种不签合同的情场买卖,她懂,不会长久,他知,没有真心,两人间的关怀无外乎问候冷暖,问候安眠药吃没吃?空荡荡的灵魂只能靠安眠药来填补,白露和潘彼此透彻,其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知安眠药久服有害

健康,一个没有真心的男人会用平淡的语气把白露有安眠药这件事当做家常便饭跟人告知,这种商业情感,白露爱的不会是人,只会是钱。她自知安稳是钱堆起来的,情感是钱作基垒起来的,而那疲乏干瘪的灵魂,钱却近身不得,唯有安眠药能让它在梦里滋养,哪怕片刻,无论日夜。她不愿醒来,这药也不必再解了。

三、结论

当年那位爱看日出的善良竹均,绝对不曾想到未来会成为躲在黑夜里喝酒麻醉、吃药助眠的白露。而二十三岁的白露对未来更是从来不敢想象,因为她一早便知道“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在故事尾声,喝完最后一杯酒后顾影自怜的白露,选择服下十片便可“回老家”的安眠药,趁着曙光将至,她踉跄着身子锁门睡去。

外面刺眼的日光洒在了隔壁在建的大楼上,洒在合唱着《轴歌》工人身上。作者曹禺这番对比,把黑夜写在了过去,光明留给了未来,把陈白露这一角色作为反面,无疑更好地衬托了“梦终将醒来.黑夜终将过去”的希冀。

她的离去是必然,因她是一个赢弱的女人,在一个坚强很可能付出生命的时代,她靠着酒和药习惯退缩,习惯逃避,她所原有的美好品质与乐观都在习惯中溜走,心中念念不忘的就只那日出罢了。

她终究没能成为狄奥尼索斯,她的抗争是有限的,她的坚持也是有度的,她始终无法舍弃所拥有的物质,她的乐观也只是短暂停留于良知被唤醒的一段时间里,周围被黑暗笼罩着,自己亦难以逃脱被悲观控制。酒是一种挣扎,安眠药也是一种挣扎,但作者曹禺用这两道贯穿全文的象征符把这一也许可以拥有“酒神精神”的女子,一步步拖入深渊。曹禺把黑暗留在了书里,把日出獻给了你我。

注释:

[1]曹禺《曹禺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5版P157

[2]曹禺《曹禺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5版P267

[3]曹禺《曹禺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5版P303

参考文献:

[1]《尼采全集>,第12卷,

[2]《曹禺中的陈白露悲剧成因>郭元靖

[3]《曹禺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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