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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捏的旧时光

2020-05-03左了马凯勋

大理文化 2020年1期
关键词:面人面塑面团

左了 马凯勋

恩斯特·卡希尔在《人论》中说“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有代表性的特征”,面塑不仅有着饱满的造型、艳丽的色彩,同时它还是我们民俗文化的一种象征,是原汁原味的乡土艺术。

过去,逢年过节,民间流传用面粉捏成各种人物和动物,以求吉纳福,后来,有一段时间还出现了专门以此谋生的手艺人。

面塑经过长期的民俗行为和精神熏陶,形成的特色人物和形象,总是会不经意间唤起内心对家乡的情感。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儿时的记忆中,村子里常常传来嘹亮而动听的吆喝声,吸引孩子们约上小伙伴或者纠缠着大人从大街小巷聚过来,大家围着面塑艺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拿起这样好看,拿起那样也好看,近距离感受手工艺人的“鬼斧神工”。看得入神时,不由得想,这五颜六色的面团,怎么到他们手里就变得那么精彩?

刚刚见到杨荣品老师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把他和非遗传承人联系到一块去,家里面挂满了书法和美术作品,而且他还是个十分健谈的老人,做面塑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1939年1月,杨荣品出生在一个面塑世家,世代以面塑为生,据老一辈人讲,至今已经在他们家传承了200多年的历史。

在采访中,杨荣品老师告诉我们,面塑这门手艺往往是世代相传,他的爷爷,就是地道的面塑人,儿时那些关于面塑的记忆,每每令杨荣品老师心动不已。他父亲小时候和爷爷长年在外,靠着自己家的面塑技艺走南闯北,云龙、昌宁和保山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为了生活,一年没有几天在家。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带上木箱走村串寨去做面塑,小朋友们一见到他们,就围住他,纷纷要做自己喜爱的人和物。一些历史故事中的人物、福禄寿喜、财神、十二生肖、孙悟空、猪八戒、可爱的小动物是孩子们最喜欢做的面塑。爷爷摇着铃铛,走街串巷,脸上堆着笑,为小孩儿们捏出一个个生动活泼的面人儿。

杨荣品笑了笑说:“我小时候,站在街头巷尾,看着父亲和爷爷将一个个小面团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式,满满的期待和欢喜。在拿到面塑那一刻,心里的满足感是至今难以忘怀的童年快乐之一。”

据杨荣品讲,面塑虽说是个细致活儿,可到头来都是男人在做。以前,为了营生,许多男人都会挑着箱子上街做面塑,风吹日晒,真可谓“只为谋生,含泪也要走夷方”。

杨荣品说:“小时候,上一辈就告诉我们,‘天干三年,饿不死手艺人!面人捏好了,一辈子就有饭吃了。”

一个人想要做什么,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心之所向,必向往之,他所靠近的,也会慢慢向他招手。从小看着爷爷和父亲做面塑,潜移默化、耳濡目染之中,杨荣品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好多祖传的面塑技艺,许是兴趣使然,他的制作技艺精湛,年轻时候做出来的面塑作品惟妙惟肖,深受左邻右舍的喜爱。

面塑,俗稱面花、礼馍、花糕、捏面人,是源于中原的中国民间传统艺术之一。面塑以面粉为主料,调成不同色彩,用手和简单的工具,塑造出各种栩栩如生的形象。面塑最早起源于古代的祭祀活动,早在汉代就已有文字记载,在汉族民间也叫面花,是作为仪礼、岁时等民俗节日中馈赠、喜庆、装饰的信物或标志。其始终与人生礼仪习俗紧密联系,它广泛用于节日、婚嫁、寿诞、丧葬、上梁、乔迁等诸多汉族民俗风情、祭祀或庆贺活动,因种类齐全、制作精美、构思巧妙获得美名。面塑寄托了劳动人民的美好愿望和祈盼,期盼国泰民安、生活富裕、人世昌隆、人寿年丰,伴随着南方丝绸之路上的铃声传入云南,沿着博南古道在永平繁殖起来。

关于博南古道,书上是这样说的:“滇西永平,古称博南,漫长的西南陆上丝绸之路穿境而过,史称博南古道。”博南古道自开通以来的2000多年间,以马帮为最主要的运输方式,为沿线地区的经济、文化等诸方面的多方位、多层次交往沟通提供了可靠和可持续的依托。

杨荣品的父亲杨凤才是当地有名的道士,年轻时候赶过马帮,沿着博南古道走过好多地方。1965年,父亲在去世之前,还把纸扎技艺和面塑当中最主要的十二生肖技艺传给了杨荣品。

记得在12岁时,杨荣品第一次跟随父亲学习面塑。之前虽然看父亲做面塑好多次,但是都没有正式学习。所以初捏时,看似简单,做起来感觉挺难,因为不但要造型像,比例合适,还要传神。为此,杨荣品没少挨父亲的批评。

那时候,父亲的逻辑很简单:要吃饱肚子,就必须学好面塑这一门祖传的手艺。

在农闲的时候,杨荣品就开始跟在父亲后面,扛着一个草把子,背上一只小木箱,上街到处“讨生活”。

每到一处,“找个角落,支好草把子,朝地上一蹲,打开木箱,拿出一堆吃饭的家伙:有拨针、剪子、镊子、梳子、小刀及篾棒。

接下来就开始吆喝,那熟悉的吆喝声,在第一次喊出来的时候,让杨荣品觉得,那可能是他能够听到的“最难听的吆喝了!”最主要的是,喊了好几遍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

看到杨荣品的迟疑和害羞。父亲没有过多的责怪,而是扯开嗓门喊道:“看一看来瞧一瞧!小狗、小兔、小公鸡……每样只卖三分钱啰!”

父亲的吆喝就像带有魔力一般,不一会功夫,他们的周围就围过来了七八个小孩子。

就这样,父亲身体力行,为杨荣品上了一堂生动的课。从此以后,杨荣品学习面塑更加努力,也更加认真。逢年过节的时候,在街道的路边,摆上张大桌子,摆满十二生肖和各种面人,这是最受小朋友喜爱的地方,还没有等你把工具摆放好,保证立时围满了小朋友,在众多面人中寻找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个,然后心满意足地让父母付钱后拿走。

面塑曾经活跃在街头巷尾、挑担提盒、现场制作售卖,是繁闹街市重要的组成部分。除了通宵达旦向父亲学习面塑的基本功,跑到村外人少的地方,学习怎么吆喝,杨荣品还非常善于从枯燥的生活中去寻找创作的灵感。

正是因为刻苦和努力,在工作的过程中杨荣品的天赋也逐渐显露了出来,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在永平当地这个行业中崭露头角。

杨荣品说,看着父亲熟练的双手用印、捏、镶、滚等技法,只需要两三分钟,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便映入眼前。周围的老人们看见,个个是心花怒放,还相互间逗乐起当年的风流韵事;孩子们看了,眼发神光,手也痒痒起来,多么想亲手捏一捏面人,捏出这精灵一般和富有灵性的模样,来捍卫一下自己心头固有的“最爱”!

通常,捏人物从脸部开始着手,有人称之为“开脸”,其中又以眼神最为重要,所以必须深入去体会其个性和容貌。捏面人的主要材料是面粉和糯米粉。面粉通常选择软硬适中的中筋面粉,添加糯米粉主要是加强黏度,两者通常约四比一的比例,煮熟后再加一些油及食用色素。

杨荣品说:“面塑按其使用功能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专用于收藏的面塑,另一类是可以食用的面塑。最早期的捏面人可以食用,后来加入祭祀元素后好多人都不敢吃了,再后来,慢慢就演变成了纯赏玩的民俗艺术品。”

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年纪增大,家里的开支增加,刚开始学做面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为了迎合市场,一切都是要靠自己摸索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难免会走很多的弯路。

儿女们也在长大,家人的不理解也是杨荣品面临的一个很大的困难。辞去工作开始专心钻研面塑的杨荣品就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连生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更不要说做面塑了,而家人认为杨荣品这就是不务正业,对于杨荣品的工作是坚决反对的。

面对各种压力,杨荣品没有逃避,没有放弃,而是孤独地坚持了下来,一做就是几十年。

随着时代的发展,面塑最开始的祭祀功能反而渐渐淡出,而在新婚喜庆、婴儿满月、寿宴、建房上梁等活动里,成为必备品。

捏面艺人,根据所需随手取材,在手中几经捏、搓、揉、掀,用小竹刀灵巧地点、切、刻、划,塑成身、手、头面,披上发饰和衣裳,顷刻之间,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便脱手而成。

杨荣品说,民间面塑的主要功能是对天、地、神的祭祀和祈祷,是追求丰衣足食、万事如意的生活理想的体现。春节的面塑在造型意识上,大多是抽象性的、信仰性的、理想性的。供奉天地的叫枣山,祭供灶神的叫饭山、花糕,形制都较大,谓之米面成山。祖灵前一只面羊为牲祭之俗,以表虔诚之意。长辈送儿孙后辈“钱龙”意在引钱龙入府、招财进宝……另有各种点彩的带花馍馍,便是酬宾待客、访亲探友的讲究礼物。

杨荣品老师介绍:面塑制作工艺分为三大部分,一是成形,二是彩绘,三是安插。在做面塑时,先把小麦精粉调入适量白糖,和好面团,发酵后经过揉、搓、叠,塑出人物花卉、鸟兽鱼虫、吉祥的图案,再用工具进行剪、点、捏,使其特点突出,蒸熟后,再涂上色彩。

父亲去世后,杨荣品继承了父辈的传统纸扎和面塑技艺。博采众长,下苦功夫学习书法、绘画和根艺,吸纳和融会贯通,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艺。他遍访永平周边民间面塑老师,学其精华,潜心于面塑工艺的捏、搓、揉、掀和刀功技法的點、切、刻、划的精巧与熟练,用现代美术表现手法提升面塑制作技艺,大胆用色,巧妙塑形(型),突出色彩的搭配、渲染、夸张和反差对比,合理把控面塑艺术的可塑性、延展性和细腻度、美感度,创作出大量色彩鲜艳、质朴华丽、形象逼真、生动有趣、令人喜爱的面塑作品。

杨荣品的作品注重人物形和神在细节的表现,配色独特,做工细腻。在保持面塑传统魅力的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将每一件面塑作品都做到淋漓尽致,特别是祖传的十二生肖技艺,其技艺水平在杨荣品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去年,杨荣品老师专门为永平县博南文化节做了一套十二生肖面塑作品,在博南文化节上展出,获得广泛好评,现收藏在永平县文化馆。

为了方便理解,杨荣品老师现场为我们做演示,他取来面粉、盐、蜂蜜……将多种材料按比例配上颜色做成各种彩色面团,然后采用捏、搓、揉、掀、点、切、刻、划等技法,很快就塑成了十二生肖之中大公鸡的身、头、脚,再披上冠子和羽毛,一件让人叫绝的作品便诞生了。

杨荣品说,在做面塑的时候,面团因干燥收缩而里面的签子不会收缩,导致出现头部和身体分开的情况,在签子顶端包一层纸,再包上一层肉色面团,这样作品干燥后收缩时,就不会露出签子,而是露出脖子,而且因为有纸在签子和面团中间起到隔断作用,在作品干燥后,也容易把签子从作品中抽出来,这样可以更好的保存面塑作品。做身体时,必须在签子上薄薄地包上一层本色面,这样身体才会牢牢地粘在签子上。由于制作速度比较慢的关系,面团暴露在空气中,时间太长以后,表面干燥后就不容易粘连,所以应该先准备一支小毛笔、白胶以及少许的水。对于比较细微的部分,比如粘眉毛、眼睛等部位,可以用小毛笔沾水刷一下要粘贴的部位,等待水渗入面团后再粘贴上。其他各部位的粘接,必须使用白胶,这样等作品完全干燥后就不会出现脱落的情况。

制作面塑,完成头部以后,通常都会做腿部,加上腿部时要注意头部与腿部间的距离,通常不会超过一个头,特别身材的例外,如小矮人、猪八戒等等。注意动物分球法的每一个球大小要均匀,这样比例才会准确。身体的每一部位,都是先搓成圆球作为基本形,再转化成为其他形状。比如水滴形、椭圆形、鸡蛋形、橄榄形等。搓圆球时,要大力在手心滚动,直到表面圆润光滑,没有任何裂纹。制作时,特别是制作脸部比较复杂,所以要精雕细琢,时间久了面团表面便会干燥,所以在制作前应先准备好毛笔和水,根据面团的干湿度,用毛笔沾水扫一扫脸部,这样才能保持面团的湿度和粘性。在粘贴眉毛、鼻子、眼睛等小部件的时候,先刷一点水,一定要使用柔劲儿,以使其粘牢。用力过大会使作品容易变形,力度不够比较容易脱落。练习多了,就能掌握到火候了。粘贴身体主要肢体时,一定要按照顺序,完成一件,趁面团湿软有粘性时,就马上进行部件粘贴,再用工具滚压结实。切忌将所有部件制作完成后才组装,因为那时面团表面已经干,失去粘性,即使使用白胶,效果也不及利用原面团的粘性好。

对杨荣品而言,接地气是将面塑技艺传承下去的重要法宝之一,面塑体积小、便于携带,近些年面塑艺术家在前辈们的基础上对面塑配方进行了多次改良,如今研发的面塑材料不干裂、不发霉、不褪色、不变形,作品可以永久保存。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作品并喜欢上它们。

“十二生肖、财神、关公、钟馗、小动物等形象虽然经典,但已经是老生常谈,为了让年轻人对面塑这门手艺产生兴趣,我们会制作一些历史人物形象或者影视剧里的人物形象,年轻人喜欢才会更深入地去了解。”杨荣品说。

同去采访的马主任说:“在很多人眼里,自己可能就是个捏面人的,但是为了捏好一个面人,要学习掌握的东西可真不是一个面团那么简单。”

谈及几十年的面塑生活,我们想知道最让杨荣品难忘的事情。杨荣品老师想了半天才表示,想把面团捏出形状容易,为它赋予灵性却不容易,每到瓶颈,怎么也捏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要说最难忘的,恐怕就是突破瓶颈时候的那种欣喜的感觉了。说不出哪里不好,却总是感觉不对,于是一遍遍地做,反反复复地揣摩,不知道会过多久,但终于会有一天豁然开朗。想要做好面塑,还需要学习很多技能,木工、彩绘……最好是专家加杂家。

面塑最初成为一门艺术,可能源于中国饮食文化生活或人们(民间)制作食品过程中追求一种美好的视觉享受和效果,而妙手回春似地塑出各种带有吉祥喻意图案、形状、花纹的“馒头”“ 果果”或礼仪吉祥供品。

“从小耳濡目染,捏面人都是‘无师自通,随时信手拈来。‘甭学,熏就把你们熏出来了。我自己就是‘玩会的, ‘玩比学投入的感情还厉害……这种家庭氛围和艺术的熏陶,确实有‘熏的作用。在我们家,有时候大家还会来场即兴比赛,看谁捏的又好又快。”杨荣品说。

回到杨荣品老师的工作室中,靠窗台旁有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台灯和一个工具盒,里边放着竹签、箔铁片子、竹刀、剪子等工具。面塑用的面是富强粉加糯米粉、甘油和颜色进行和制,杨荣品老师把一团面在手中捏、搓、揉、掀,然后用小竹刀灵巧地点、切、刻、划,塑成身、手、头面,再披上发饰和衣裳,顷刻之间,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便脱手而成。他说,面塑的作品都有小中见大、神形兼备、亦工亦写的特点,面塑讲究“面人既面神”,要求“近取神,远取韵”,在塑造形象时,要通过面部表情和体态运动来表现面人的神韵。

“不过,‘面塑对传人的要求较高,必须有深厚的知识和美学功底,一生都要苦心钻研有品位的‘面人。首先要人品好,能踏踏实实地静下心研究这门手艺,还要有深厚的文化基础和美术功底,否则是学不来的。”杨荣品老师带着我们来到他的书房,拿出一些他平时画的草图,还有一些书法和美术品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根艺作品和各种获奖证书。

从中可以看出,作为一种民间传统艺术,“面塑”的传承之难也由此可见一斑。这种技艺形可仿、意难传,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并不容易找到。

杨荣品说:“我做工作室是因为我喜欢,也是因为我要把它传承下去,如今会的人也越来越少,总不能让这门手艺在自己手上失传。先祖从赶马走夷方到在永平县城定居,祖传面塑技艺传承了200多年。技艺需要传承,也需要创新,当下的人们关注什么,传承人就应该契合需求融入流行文化元素,这样才能把整个手艺盘活起来。”

1999年,鉴于杨荣品在面塑艺术上的造诣和坚守,他获评云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美术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受当前多元文化的冲击,使得面塑艺术面临着失传的危境。在此环境下,如何做好面塑艺术的传承与发展工作已逐渐成为了当下不容忽视的重要课题。人们的审美情趣和消费观念不断发生着变化,作为民间艺术的永平“面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

尽管优秀传统文化集中表达和深刻影响了思想观念、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和情感样式,具备非常重要的当代价值,但在保护和传承传统文化遗产方面,一个误区或者说痛点是,受限于年代、载体、语言等隔阂,加之文化传承在以往的宣传中往往营造出的是一种类似古朴、悠久、老旧的意味,这就导致了其与新生代年轻群体们之间存在严重的代沟问题,跨地域、时间的文化理解更难以实现。

简单地说,年轻人群体作为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他们更加强调新奇、个性化与兴趣至上,而无论是传统文化之于年轻人群体弥漫暮霭不见鲜活的刻板印象,还是文化遗产所保留和记录下来的形式实物,或许都只能让大众瞻仰膜拜,却很难被其感染。

杨荣品说:“现在大街小巷,几乎见不到捏面人的艺人了。这个中国的传统手工艺品面临绝迹。培养接班人是我作为‘面人儿当前的重要责任。面塑技艺是一种‘精神食粮,我有责任去弘扬和传承这种‘精神食粮。”

除了外表华丽的展示作品,杨荣品更乐意用质朴的心去捏制传统素色面塑。坐在工作台前,捏制传统面塑品,只要拿起一块面泥,无论置身于何种环境,饱含着浓郁民俗特色的作品,在他的手里,总会绽放出娇艳不败的色彩。

“现在我岁数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但如今经济条件好,年轻人都不愿意学这门手艺。”杨荣品老师一脸忧郁,“镇里成立面塑工作室,让更多人了解这个,这是个好事。为了不让老手艺失传,我现在也正在将这门技术传给徒弟。”杨荣品心中,對于面塑的情结,一直还挥之不去。

谈话期间,杨荣品谈到了面塑的发展。面塑从作为孩子的玩具到现在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了。谈到这,杨荣品就觉得中国这样一种古老的文化是绝对不应该被丢弃的,也正是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态,杨荣品觉得想要拯救这么宝贵的遗产还是要从教育入手。

同行的马凯勋主任表示,面塑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却越来越不被人们重视,很多70后、80后这代人还能见到面塑的尾巴,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很多人连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更别说让他们去传承了。

杨荣品的面塑工作室设在家里,常年对外开放。同时,杨荣品让面塑也走进了当地的课堂,通过给孩子们讲非物质文化遗产,让他们了解永平当地的传统文化。

“我们也经常请杨荣品老师参加县内外的文化活动,通过这些活动,让更多人知晓永平面塑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让这一传统手艺发扬和传承下去。”永平县文化馆的马凯勋主任说。

除了平时制作作品以外,为了能够将这种文化继续保留下来,杨荣品每年都会到学校免费授课。每年为永平县胜泉完小、花街完小、厂街完小、老街完小等 十几所学校免费授课,在美术老师的配合下,尽其所能地让孩子们学习并了解永平面塑的历史和制作技艺。

他授课,课堂生动有趣,不同于我们一般见到的严肃死板的教学模式,所以杨荣品的课也是很受大家的欢迎的,这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接受面塑这样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有很大帮助的。课堂中的授课环节时时吸引大家,学生对“面”的操作掌握能力相对弱,但有着浓厚的兴趣。杨荣品老师先为孩子们简单介绍了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知识以及面塑的发展史,接着带领孩子们一步一步地开始制作。当他把彩泥分发到同学们的手里时,大家都迫不及待开始揉捏起来,孩子们对面塑的制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杨荣品老师亲自传授给学生制作面塑的方法,学生们兴致勃勃地跟着学做,可是老师的作品总是光滑有型,但在孩子们手里总是拿捏困难。在他的不断鼓励和美术老师的协助下,大家慢慢掌握了基础的制作方法,一节课下来看着自己的作品都意犹未尽。

“认真才能做对,用心才能做好。每一个作品在开始之前,一定要先想好,结合历史、年龄、场景、性格,以此来推断整个人物的性格和状态。如果没有提前想好,肯定无法做出好的作品。”说到这里,杨荣品一声叹息。

除了传承问题,“面塑”也有市场化的难题。杨荣品介绍说,现在市场上卖的玻璃罩着的面人,面目表情都一样,缺乏神韵,跟模子刻出来似的,尤其是现代工艺技术的出现,对传统手工艺品有不小的冲击。而“面塑”这种传统技艺属于创作性质的艺术作品,显然无法大规模商业化。

据了解,杨荣品平均每年都要制作几百件面塑,也吸引很多对面塑技艺感兴趣的人前来学习。经常有人联系杨荣品老师,想购买他们家老一辈“面塑”的作品,他都没同意,因为很多作品都是孤品,卖了就没了,还不如今后捐赠给政府,放到文化馆里,让大家都能观赏。

杨荣品老师今年80多岁了,时代成全了一个老艺人,也正在将一门老手艺送进尾声。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个问题对我来说,越来越急迫,那就是谁来继承他的手艺?

多年来,事实上,杨荣品老师曾经收过20多个徒弟,有男有女,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坚持了下来。非遗手工艺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视野,这种慢生活节奏的繁复精美的手工艺,需要大量成熟技艺的艺人花费大量时间投入,其作品的成本令人叹为观止,社会需求下降、人力成本上升、呈现方式的老旧等因素,在生活节奏高速发展中显得尤其脆弱和边缘。

“没办法,现在玩具都是工业化生产了,面塑没人买了,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再学下去,面塑这个行业赚不到钱了,大儿子张云高学了纸扎,开了个店,卖点葬礼用品。社会上更多的人认为,捏面人还不如去捏包子。”在现实面前,杨荣品很无奈。

如何让传统非遗重回当代生活,这需要获得年轻人的关注。最终,杨荣品只好把目光瞄准了自己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小伟和女儿张文。所幸的是,小伟已经结了婚,事业上也小有所成,家里面种植有很多核桃,可以说吃穿不愁,而且懂得杨荣品的心思,同意跟着他学面塑。这样,杨荣品的祖传捏面人手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跟杨荣品相比,小伟有了更多的经营意识,他不仅做戏剧人物,还做卡通,捏真人像。小伟平时帮助老人打理工作室事宜,管理工作室的日常活动,时间充裕的时候,和杨荣品老师学习绘画和书法。

女儿张文说:“人家需要什么,就捏什么,跟着市场走,传统技艺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换言之,经由新技术、新产品、新功能所传达出的文化遗产形态往往更符合当代年轻人群体的审美,由此,文化遗产的传承保护需要以年轻群体更能接受和欣赏的方式进行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对继承者的守望与期待,在杨荣品心里,总是还有一些惆怅,他看了看女儿张文:“女儿之后,又有谁来继承这门手艺呢?”

如今,由于年事已高,杨荣品已经很久没长时间捏过面人了,并且身体也是大不如前。 “年轻时我可是四处跑的,做面塑,不能老是待在家里面,闭门造车做出来的作品呆板,没有生活味,没有烟火味,也没有灵气,那可不行。75岁以后,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外面也就不去了。”杨荣品笑着说。

“这是一个祖传的手艺,不想它失传。说实在的,这个也比较累人,坐在那儿一做就要很长时间,腰比较酸,但是我不想让这个老手艺失传,所以自己要有耐心,要坚守下去。因为我所传承的,不单单是一门技艺,而是杨老师引以为傲的家族观念,世代相连的浓浓深情。”张文介绍说,她小时候见过面塑,如今父亲年事已高,没有人来传承,自己就主动跟父亲学习一些技巧。在父亲的悉心传授下,她对面塑的制作颇具天赋,通过学习和创新,做出了一些面塑作品。

面塑作为一种民间生命力极强的造型艺术,生长和扎根于民众生活,成为民俗风情的一种表现方式,无时不在,无时不有。它作为一种艺术形态也好,一种食品文化也好,都有其独特的体系程式。其中的造型意识和方法,原始宗教意识和衍变,人文思想及发展,都有着亟待开发的深刻内涵。面塑是集绘画、雕塑、刻印、装饰于一体的艺术,是体现中华传统美学的一种技艺,是代表我国农耕文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以心承心,相授相望。其实,一代又一代的手艺人才是非遗文化、技艺传承的主体,帮助这些手艺人们优化技艺,向广大传统文化关注者、潜在消费者群体进行精准的推广传播,都是希望用关注的力量让非遗获得更多認可,这既是对传统非遗文化的支持,也是为让传承得到更好的延续所尽的一份力。

爱上面塑可能是一分钟的事,但守护非遗艺术,却是一生的事。原本普通的面,用故事塑型,用精神着色,用勤劳的双手,不竭的智慧,为世世代代积淀下宝贵的“财富”。这些“财富”早已与物质无关,而是人与人的,心与心的。

采访结束前,杨荣品充满希望地告诉我, 下一步打算在博南镇创建一所“文化大院”,用来展示自己和徒弟的面塑作品,传承面塑的精神和文化,为当地的面塑爱好者搭建一个交流的平台,同时也能够丰富村民的文化生活,带动地方的经济发展。

面塑承载着一个地方的历史记忆,延续着一个地方的文化血脉,而非遗不是保留死去的历史,需要进行活态的传承,它的意义不仅在于展示和弘扬,更在于促使“长生不老”的活在旧时光里。

生命深浅,时光老旧,许多往事,早已在沧桑里成痕。但愿面塑艺术作为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重视,小玩意儿也能够大大方方地走入艺术殿堂的同时,在人们的生活之中也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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