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楷书入印
2020-05-02陈化强
□陈化强
篆刻文字与其时代通用的字体是相一致的,如先秦时期的大篆、籀文,秦时李斯的小篆,秦汉以后,出现的缪篆、鸟虫篆等多种篆体。至隋唐以来,印章的字体则变化多端,不仅沿袭使用篆体类文字,而且把隶、楷等字体也应用于制印。少数民族也以自己的文字入印,如蒙古文、西夏文、契丹文,乃至后来的满文,都用以入印。至今我们所采用的书体文字,有甲骨文、金文、秦篆、缪篆、鸟虫篆、九叠篆、楷书、隶书、行草书等,异彩纷呈。
《臣虎》明·朱简
《秋声馆》清·赵穆
《蕃汉都指挥记》西夏
《何押》元
《社押》元
明朱简《印品》中曾说:“印字古无定体,文随代迁,字唯便用。”唐宋“朱记”官印便出现以隶书或楷书入印,其印文较少盘曲折叠,呈拙朴自然之趣,形制多为长方,印文末均有“记”或“朱记”的字样。此类印章不事雕琢,随意恣肆、欹侧参差,给人以稚拙之感并有灵动活泼之风。在文字上,不承一般官印的规整、排叠之陈习,打破布白均匀的模式,在欹侧与挪让中配合默契。笔画多呈隶化或楷化,增加了线条的变化。这种无拘束、不加修饰的布白,不同于官印的整肃、文人印的典雅,以其拙朴之风独具意境,为丰富篆刻艺术形式做出了贡献,并开隶、楷书入印的先河,启发了后世篆刻创作的思路。
元花押印亦多用楷书、隶书甚至篆书、草书,是起源于宋代盛行于元代的一种私印,刻有花押样式的特殊格式。据王献唐考证:“署押一制,萌于汉晋,而盛行于唐宋,制印于元明,衰于清。”明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认为:“今蒙古色目人之为官者,多为不能执笔花押,例以象牙或木刻而印之。”这些印皆为朱文,形制不一。大多为长方形,有的仅汉字,有的仅刻花押,有的上刻姓氏,下部兼刻花押,给人以古拙凝重之感,为后世文人雅士所钟爱,并丰富了宋元时期篆刻艺术的形式。
明清之际,文人篆刻流派产生,印以秦汉为宗,印文以篆书为贵,楷书印、押印走向衰落。清代虽仍有文人刻押印,但民间作为凭信的押印已很少使用,如明代朱简的《臣虎》、清代赵穆的《秋声馆》。
近代篆刻名家亦有用楷书入印者,其风貌亦有改观,并多用碑刻文字入印。薛元明先生在《书法的印文与印风》中说道:“以楷书入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楷书,而是隶楷书,也就是说仍然存在隶书体势和古意的作用。”他列举了近代尝试以碑刻字入印的先驱,如钱瘦铁的《遵古》印,以《爨龙颜碑》文字入印,别具疏朗空灵之色;吴子复的《明伯之印》,以《爨宝子碑》文字入印,呈工稳之态,借助“十”分栏,略显呆板;钱君匋的《公汗》印,取自《始平公造像》文字,庄重博大。
近现代名家多用楷书印,如余任天的《见大亭》印,来楚生的《来》等。除用碑刻字楷书入印,还出现了邓玺用宋体楷书入印,如《破铜烂铁断砖残瓦之斋》一印和女篆刻家谈月色用瘦金书入印,如《李济深印》,实为印坛创举。还有像齐白石、黄牧甫、童大年、陈师曾、张樾丞等篆刻名家对楷书入印的尝试,他们注重文字的组合,习惯上借用边栏。这些先河之举,为我们在多种篆刻风格上提供了范本。
薛元明先生认为:“北魏摩崖和墓志中的字形虽已从长线变成点画,但依然存在某种不均衡性。比如点画大多为三角形块面,起笔铺毫,捺画顿而平铺再出锋。很多笔画宽厚放浪,不拘一格,再加上字形大小宽扁纵高,有很大的随机性,因而在印面中会产生出人意料的变化。”我创作的《乜风来印》,便参考《爨宝子碑》文字笔意,在欹侧、笔画的挪让上做了变化,但少了些原碑字的古意,追其飞动跌宕,少有庄厚之感。虽有少许呼应,但做到以碑刻字入印化为契合之作,既要保持原有书体,借助原本的风格转变为印章风格,又要体会“以书入印”或“以印入书”的相通之处,实则难矣!
如今科技发展迅速,不断出土的甲骨文、金文、楚简和秦简等,对艺术各方面都产生了很大影响。出自河南安阳的邺城陶文,也是研究北朝后期印学的重要资料,丰盈了隶楷书印的风姿。前人虽有所尝试,但仍然有很多未曾涉及的。在资料愈来愈多的今天,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独到的发现,不断尝试、改造和创新。
《诨下都指挥记》唐
《见大亭》余任天
《来》来楚生
《明伯之印》吴子复
《公汗》钱君
《李济深印》谈月色
《乜风来印》陈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