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汝瓷中的意象美

谢朝武 谢俊辉

摘要：汝瓷艺术以其端庄典雅、清新质朴、含蓄隽永的美学特征著称于世，与唐三彩的恢弘富丽、恣纵豪放形成鲜明的对照，凸显沉着静敛、慎独幽思的人格化魅力，较之元青花的俗情又多出几分文人雅士的矜持与高逸。汝瓷的高雅正是这一艺术审美意象的最高理想的观照，时代赋予其在审美意象的生成过程中，自然对象的生命灵性与主体特定的精神状态经由审美体悟而浑然如一的境遇。

关键词：汝瓷;典雅内敛;审美意象

汝窑以其典雅、端庄的造型，清纯、朴实的釉色、滋润、细腻的釉质，以及流畅、舒展的开片，独步宋代瓷林。胎质的细腻，釉色的纷呈，工艺的精巧，设计的独到，无不匠心独运，闪烁着哲人的智慧。其质美而不华，其形朴而不拙，如芙蓉出水，清新如沐，晓月凌空，物华天宝。

汝瓷用清韵勾勒了一个时代，它如同一面镜子，一支巨笔，集众之长而书写了一个时代，映射了一个时代，以其雅致含蓄之美迎合了宋代对自我本源生发深层思索的历史时期的艺术审美趋向。被冠以“瓷的时代”的宋朝亦为汝瓷的辉煌提供了深厚丰腴的土壤。余杰在《那一代人的风流》一文中也提到，“人物要活，离不开其活动的历史背景”。艺术品的生命孕育和生长也同样无法缺失适合的时代依托，汝瓷艺术正是其所依赖的历史背景的产儿。

宋朝重文抑武，文化开放。欧阳修《镇阳读书》诗云：“开口揽时事，议论争煌煌”，说明上下已经可以参政议政。这种难得的局面，与欧阳修推行良政良法有很大关系。当然，也与北宋诸位帝王有着较高的文化修养有着极大关系。上下形成互动，相互监督和促进，政治、文化、生活等良性互补平衡发展，从而使得北宋整个社会产生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独特局面。这也导致极致的北宋文化艺术审美观。诗词、歌赋、评论、书法、绘画、陶瓷、印刷等全面发展，造就了一大批优秀的政治家、文人、书法艺术家、绘画艺术家、陶艺家、雕刻家和科学家。同时，北宋知识阶层和文化文人不仅知识渊博而且在艺术上颇有造诣。他们体味淡雅的意境，并且在现实生活中也自觉地追求淡雅的趣味。在这样一批人的引导下，崇雅趋淡便由一种人生理想、生活态度、审美趣味、社会心态，进而成为北宋文化的一种时代精神。汝瓷的淡雅，把自然美、艺术美以及简洁清新的理智美和谐地融为一体，体现出宋代鲜明而独特的时代精神和审美特征。

汝瓷较于开阔的唐三彩更富有民族特色，内敛的色彩，理性的形式美，完美的比例，失却了唐三彩的雍容华贵、气氛热烈，也迥异于元青花的繁缛纤细、色彩艳丽，凸现的是其崇高端庄、雅正清幽、淳朴冷峻的时代审美意象。汝瓷釉色淡清、润如堆脂、光泽晶莹，犹如雨过天晴那一抹清澈，其清幽之美，融于器形的变化，作品给人清新自然的气息。色泽光洁莹润，造型优美，因设计的精巧而显示出理性美。

汝窑瓷器胎质坚细，胎骨较薄，呈香灰色，制作规整，通体施釉。青釉系列丰富多样，青中闪蓝，釉层薄而莹润，釉泡大且细疏，明朗如珠，且伴有极细的开片，随造型变化而釉色浓淡相渐，引人入胜。现藏于大英博物馆的汝窑玉壶春瓶，造型沉稳古朴，细节处过渡匀称，整体线条流畅自然，绝对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整体器型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极高的工艺水平。汝瓷这种凝结着一种不事雕琢的自然、古拙之美，得益于宋徽宗赵佶独特的艺术审美情趣。宋徽宗不仅是著名的书法家、画家，对瓷器鉴赏更有相当造诣。在这种审美需求的影响下，每一件汝窑瓷器均把极简之美发挥到了极致。宋徽宗的弃定用汝造就了汝瓷的辉煌，文人学士的参与丰富了汝瓷的艺术语言，无数匠师的辛勤劳作凝练了汝瓷的烧制技艺，更为可贵的是汝瓷的艺术性得到了更为宽泛的认同，汝瓷作为一种工艺材料，剥离传统的使用功能而成为抒发个人情感和认知的世界。

“艺术作品中的意象反映了主体对审美意象的自觉意识，它通过物化形体表现出自然意象和人生意象，又体验了主体审美的最高理想。”艺术意象中，艺术语言如绘画中的線条彩墨、音乐中的声音、文学中的词句，不只是作为一种工具，反映作者所要表达的内容，而且语言本身已经交融到艺术本体之中，具有本体论的意义。所有艺术都显示着时代的灵魂和文化背景，汝瓷也不例外。透过宋代的社会文化背景、民族精神和文化特质，可以折射出汝瓷的审美取向，汝瓷的审美取向是庄子美学思想的体现，是庄子美学思想物态化的结果。在审美趣味上，汝瓷深受文人趣味的影响。汝瓷造型的艺术风格平实不失精巧，高度内敛的而又不失活泼的造型风格，浓缩了当时的文化特点，体现了当时的艺术审美情趣。

汝瓷艺术的审美意象以形态丰富的造型为载体，以宋代人文思想为精神准绳，以含蓄的时代背景为依托，创造出了具有宋代特质的审美典范。正如庄子所云“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汝瓷与唐以前和元以后的陶瓷相比，不注重附饰的堆砌和描绘，而崇尚质朴、自然与典雅，更注重瓷器本身的造型、釉色和材质，给人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较之汉陶的古朴、元青花的粗犷、明清彩瓷的繁丽，汝瓷则含蓄、内敛，无论是其器形还是釉色，都非常符合宋代流行的“文人”的审美情趣。汝瓷器形以简约为尚，追求单纯的釉色与线条，与宋代总体的社会风气有关，与崇尚华丽奢靡的唐代截然不同，崇尚极简主义，富于禅意。汝瓷造型清丽秀雅，曲线优美，简洁大方，比例恰到好处。如玉壶春瓶、梅瓶，器形丰富，线条流畅凝练，自然质朴。

汝瓷只能产生于特定的宋朝，是那一时代的综合产物。它集表现性、概括性、抽象性、夸张性于一身，体现了时代的趣味和格调，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其审美不是明确的具体认识的再现，而是洋溢着宽泛的、含蓄感情的艺术意象。以其外在形式烘托气氛、格调、韵律，并以此影响人、感染人。宋代的审美风格，典雅、瑰丽、平淡、天人合一的自然色调，是至今各个时代东西方艺术大师所追求的至高境界，但唯有宋代制造出了汝瓷。汝瓷的审美意象宽泛、普遍、跨时空，它符合人们通常的审美习惯，博采众长，体现着时空的流变。它同时亦是脱俗的，为文人雅士所推崇。

综上所述，汝瓷取材于一抔黄土，升华为天空之色，取法自然，象形天地，被赋予了深厚的文化内涵、意识流变与时代精神，创造了中国陶瓷史上一个不可跨越的高度，无论从思想内核、工艺技巧到艺术形式无不臻至化境，可谓高山仰止。

参考文献：

[1]田自秉.中国工艺美术史[M].东方美术出版中心，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