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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东住宅区边界空间演变研究

2020-04-28HUMiao

住宅科技 2020年4期
关键词:住区山墙住宅区

■ HU Miao

1 研究背景

居住区通常具有一定的私密性,而住区的边界(如街道界面)则是城市公共空间的重要组成要素。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上海住区边界空间历经开放、封闭、再开放的过程,至今日已呈现出丰富的形态特征。

工人新村及由其衍生的多层行列式住宅小区,曾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成为上海居住面积与人口最多的建筑类型与街区形态[1],对上海城市结构和社会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2];然而其在改革开放后社会转型时期也遇到了发展矛盾。此过程中,居民与管理者对最初的设计与规划进行了或自发或政令式的调整与更改,工人新村的形态、结构与居民的生活方式都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其中边界空间是这些变化重要的集中体现之处。

沪东住宅区(图1)位于沪东工业区北部、走马塘以南的地区,面积约5 km2,自西向东由鞍山、凤城、控江、长白四个新村组成,占20 世纪50 年代上海市2 万户工人住宅总量的一半,是当时全市十余个住宅基地中发展规模最大的一个。目前,沪东住宅区鞍山、控江新村等旧住区保存较为完整,在1958 年当初的规划设计基础上呈现出丰富的发展印记。研究这些不同时期的历史层积,有助于分析沪东住宅区边界空间的演变过程,探究其形成原因。

2 工人新村边界特征与演变历史

边界“是将一个地区与另一个地区相隔具有一定可渗透性的屏障”[3],“不是某物的停止,而是某种新物体本质的开始”[4]。住区边界空间既起到住区与城市空间的分隔作用,同时也是住区与城市相互渗透、居民间发生交往活动的重要界面。沪东住宅区边界空间的变化过程与形成原因,与工人新村空间结构、边界形态特征以及上海住区整体演变历程密切相关,因此,有必要对相关内容进行梳理。

图1 建成之初的沪东住宅区(来源:徐景猷《上海沪东住宅区规划设计的研讨》)

2.1 边界空间的两种基本形态

工人新村住宅类型通常为多层行列式板楼,多采用平行布局,组织结构是一种有主次等级分别的鱼骨式结构:一条贯穿小区、连接入口的主路是小区内最主要的交通与公共生活空间;垂直于主路、平行排列的支弄是入户前的次级公共空间,较主路更为私密;支路的尽端是住区边界[5]。

鱼骨式组织方式和行列式布局决定了工人新村住区边界空间的两种基本形态:①连续的建筑正立面紧邻街道,设置有住区主要出入口(图2);②山墙面与支弄通常亦邻街道,二者交替出现,形成规则的韵律(图3)。

行列式布局的建筑单体能够应对不同的地块形状,同时也塑造了鲜明的住区空间结构,形成了南面通透、北面少窗、山墙面封闭等承载了不同活动功能的多元立面形式。这种差异同时反映在住区内外,城市街道边界与住区边界空间形态上基本一致。

2.2 上海住区边界空间演变历史

沪东住宅区工人新村边界空间随上海市住区规划理念变化而演变,大多经历了“开放—封闭—再开放”的过程。

图2 正立面作为住区边界

2.2.1 开放式边界:20 世纪50 年代“成街成坊”

20 世纪50 年代初期,多采用邻里单位规划方法,保留原有的树木河滨,结合地形水势规划道路,通过宅前绿地、水系、沿街住宅与商业形成自然、开放的街坊边界形态,如曹杨新村、鞍山新村、长白新村等。这种边界开口方式多样,分布密集,渗透性高,居民的生活活动分散、均匀。

20 世纪50 年代后期,上海主张“成街成坊,先成街后成坊”,倡导通过街景、建筑轮廓线、广场空间等控制建筑群体形态,居住区边界建设开始受到关注。例如,闵行一条街采用了“上住下商”的发展方式,快速塑造了积极的城市形象,达到“就地工作、就地生活”的目的[6];小区边界也逐渐形成明确的形态,但其仍是开放的,行人可在建筑间自由穿行。

2.2.2 封闭形边界:20 世纪90 年代修建围墙、封闭管理

图3 山墙面作为住区边界

20 世纪90 年代开始,在基层政府部门参与指导下,上海的住区开始兴起修建围墙,住区被封闭起来。大部分居民对此表示了欢迎与支持,原因是20 世纪80 年代后,人口流动剧增、犯罪率日益上升,封闭住区能够给与个体安全感[7]。但与此同时,围墙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隔离与排斥。20 世纪90 年代后,工人新村开始重新分化与分隔,很多大型住区开始分裂成几个并列的封闭小区,彼此间由围墙分隔。

2.2.3 封闭边界再开放:“拆墙透绿”与“破墙开店”

在封闭住区阶段,人们进出住区只有少数几个出入口,生活物品需要到集中的商业街道购买。围墙阻断了住区内外的视线交流,街道成为较单一的交通空间,交往活动数量减少。但之后封闭的住区边界又逐渐开始与城市相互渗透。

由政府主导的“拆墙透绿”与自发的“破墙开店”是封闭边界再开放的两种常见方式。“拆墙透绿”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封闭边界的极端隔离状况,改善了街道步行环境、消除了街道安全隐患;分散在各个区域、自下而上的“破墙开店”,则更直接地将隔离的边界转化为交往的边界,丰富了公共空间与私密空间之间的层次,将居民的生活活动由围墙内引向了围墙外,边界空间开始重新恢复活力。

3 沪东住宅区建筑边界空间变化与成因

1958 年,建筑学报登载的徐景猷与方润秋的文章《上海沪东住宅区规划设计的研讨》,从设计者的角度对沪东住宅区的空间结构、交通组织、空间组合等内容进行了详尽的探讨,是研究沪东住宅区空间形态演变的重要文献。

将当年的住区规划设计(图4)与2018 年住区现状卫星图(图5)进行对比,可见1958 年的规划奠定了沪东住宅区的道路网络与空间结构基础,一些区域如控江五村仍完整地保留了当年的肌理。但如今的建筑密度、水系、公共空间分布已与当初相去甚远。这些要素变化从不同层面影响了住区边界空间的形态,本文从边界空间密度,界面连续性、多样性、渗透性以及公共活动分布等角度,对边界空间的形态变化与形成原因进行探讨。

图4 沪东住宅区规划设计图(来源:改绘自徐景猷《上海沪东住宅区规划设计的研讨》)

图5 2018 年沪东住宅区所在范围现状卫星图(来源:Google Earth)

3.1 区域内边界空间的密度增加

本文边界空间密度指的是一定区域内边界空间的线性总长度与区域面积之比。边界空间密度逐渐增加,通俗而言即是新的边界空间陆续出现,其内涵是住区与城市的接触面积增加。

3.1.1 形态变化:大型住区分化为若干小型住区,新的住区边界出现

以鞍山新村为例,沪东住宅区规划设计图中,最初设计为8 个住区,之后50 多年中,住区逐步分裂,如今形成了26 个小型居住组团(图6~9)。

3.1.2 变化原因:高层建筑、公共建筑置入,新的公共道路形成

旧住宅的拆除及新的高层建筑或公共建筑的置入是住区分化、形成新的边界空间的原因之一。一般而言,高层住区设有门禁与隔离措施,与新村间通常不能形成对城市开放的通过性道路,居民也不会在边界处进行公共活动,边界空间较为消极。

相较而言,随公共建筑置入形成的住区与建筑间的边界空间则更为积极(图10)。例如,本溪路136 弄小区为6 层板式住宅与高层点式住宅混合,南端边界以板式住宅正立面与打一外国语小学及本溪幼儿园围栏构成。幼儿园教学楼边界与住区的边界空间也是通向住区内部的主要路径。边界空间与教学楼高宽约为1:0.8,适合步行穿越,建筑较丰富、细腻的细节使街道尺度亲切,加之平面的局部转折,边界空间逗留活动发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事实上,小学与幼儿园的功能带来了大量的人流,尤其是放学时段,由于本溪路人行道路无法容纳大量家长的逗留活动,住区的边界空间便成为了家长们交往、交流的主要空间。公共活动的增加也促使了住宅南侧边界的功能置换,住宅底层被转换成商业,包括小吃、农产品在内的非正规摊贩也进驻其中,边界空间作为积极的城市第三空间存在。

除了新建筑的置入外,住区内部道路公共活动增加、逐渐向城市生活道路和“出行捷径”[8]转变,将住区分隔成若干独立组团,是新边界产生的另一原因。以鞍山五村住区内部某道路为例(图11),其高宽比约为1∶0.7,两侧建筑界面连续,形成围合程度较高的街道空间。主路上空间形态与活动复合而丰富,例如,有的底层转化为商店的住宅边缘尚保留有宅前绿化,有的搭建出小院落用作商业用途;道路一侧的菜场由住宅底层改建,住区围墙围而不合,背后小店林立。这些场景的拼贴反映出住区内部道路逐渐向城市公共道路演变的过程,最终结果是较大规模的住区从实质上被分割成两个住区,新的边界空间出现。

图6 1958 年鞍山新村规划设计平面图(来源:《沪东住宅区规划设计探讨》)

图7 2018 年鞍山新村现状平面图

图8 1958 年鞍山新村边界

图9 2018 年鞍山新村边界

图10 曲阳路公共建筑置入后形成了积极边界空间

图11 鞍山五村某内部道路逐渐向公共道路转化

3.2 边界空间界面连续性增强

3.2.1 形态变化:山墙面从视觉连续转变为物质连续

从沪东住宅区最初的规划设计图可以看出,规划设计之初,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住宅与道路间是由树木、水系相分隔的,沿街建筑首层不能直接从城市道路进入。

设计者对建筑与道路的关系进行了精细的设计,如图12 所示,依次为将同一功能行列建筑收进一部分的布置、沿弯曲道路行列式的建筑空间布置、沿弯曲道路可看到依次排列山墙的布置以及与道路略作锐角相交的平行布置。“房屋与道路成角度平行布置是有意味的,从路的一端看到重叠的长边,在路的另一端则看到重叠的山墙。道路弯曲时,沿路向山墙前进时,可以看到山墙一个个依次出现,产生渐进性的变化,由于山墙处理平凡有单调感,可于山墙开窗或设置阳台来补救,或于山墙前种植攀缘植物来进行立体绿化。”[9]但这些设计主要是从视觉观感的角度出发,并没有将建筑边界作为街道活动界面的意识。

而在发展过程中,边界空间的视觉连续性已逐渐转化为如今的物质连续与行为连续。如江浦路1709弄住宅,底层统一加建成为联通的商业裙房,作为本溪花鸟市场经营(图13)。人行道与沿街局部放大空间之间的高差是这一改建过程的印记。此外,一些由居民自发加建的构筑物也填补了住宅山墙面间的间隙(图14)。

3.2.2 变化原因:沿街建筑密度增加、山墙面进行三种形式的改造

建筑密度的大幅增加是沿街山墙面得以通过间隙间的加建连成一体的前提之一。将1958 年的设计规划图与现状卫星图叠加对比后可以发现,当年相当一部分沿街建筑离街道留有一定距离,作为沿街开放空间。而如今这些街旁开敞空间上早已“见缝插针”地布满了建筑,有的住区甚至在两排建筑中加建了一排建筑,区域内建筑的密度大大增加,由建筑实体围合的街道界面的比例也相应大幅上升(图15)。

沿街建筑密度增加是边界空间连续的前提条件,而出于经济利益与满足附近居民日常生活要求的建筑山墙面三种改造方式则真正让边界空间连为一体(图16)。第一种是底层破墙开门;第二种是底层院落改建,获得更大商业面积;第三种是山墙面底层加建,成为联通的商业空间。底层商铺面向城市街道设置入口,上层住宅侧向城市街道避免干扰,形成两种不同城市关系的叠加,在满足大众消费的同时也保障了居住环境的安宁[1],因而在沪东住宅区中得到了广泛应用。

图12 沪东住宅区城市道路界面设计示意图(来源:《沪东居住区规划设计探讨》)

图13 统一加建的裙楼使山墙面连为一体

图14 自发加建的构筑物填补山墙面之间的空隙

图15 1958 年设计留下的街旁开敞空间现今已布满建筑

图16 山墙面的三种改造方式使间断的边界空间连续示意图

3.3 边界空间多样性与渗透性增加

3.3.1 形态变化:建筑与围墙间空间类型多样化,边界空间可进入性增强

20 世纪90 年代住区围墙修建后,住区边界空间形态一度极端单一化。之后随着围墙的再开放,边界空间的形态又开始逐渐丰富起来,主要的变化就在于围墙的开放方式上。常见的开放方式包括在住宅墙面上开设门洞以及私人院墙拆除、改建和对外开放;功能上则主要为零散的或集中成片的底层居住向商业的置换(图17)。围墙由单纯的住区私密性保护空间转化为城市与住区间的交流与渗透空间,具有不同的进入方式与开放程度。

3.3.2 变化原因:住户对围墙内空间进行改建,社区商业由住区中心向边缘转移

根据居民生活需求,围墙内住宅底层或保持居住功能不变、或改建为商业功能,住宅南北面围墙的加建与改建情况有所不同。住宅南面围墙有三种变化的方式(图18):一种是形成连通的条形院落,从山墙两侧进入,底层住户利用院落种植植物或晾衣;第二种是围墙后的院落被分割成若干私人院落;第三种是私人院墙外再设置小区围栏,形成双层边界,两层边界之间或是绿化或是公共通道。而在底层住宅置换为商业功能的情况下,围墙往往是透空的围栏,与建筑间形成公共院落,人们可以通过山墙两段的入口或围栏的开口进入。商业或以点状的形式穿插在住宅单元间,或以若干商业点形成连续的开放型内街[1]。

在1958 年的沪东居住区规划设计中,生活居住小区的每一集居组合中设有集中绿地与儿童游乐场地,街坊中设有幼儿园、托儿所,小区生活服务中心设有区人民委员会办事处与文化馆。各独立住区内设置有配套商业服务设施,其种类与规模视住区居民人数而定,居民们的商业、文化活动主要在住区内部满足。而随着发展演变,这些商业、文化设施逐渐由社区中心位置向边缘位置迁移。

住区内部商业规模有限是居民商业行为外溢至边界空间的原因之一。新村分化后,随着部分住宅拆除、新的商业设施置入,住区内不少便利店因住区规模缩小、消费人数减少而被拆除,居民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沿街商店与集中性商业服务设施;而住区内部商业则集聚于理发、缝纫、洗衣等生活服务商业,大多集中于主路两侧靠近小区入口处,间接地引导了居民的公共活动与商业行为从住区内部向住区边界的扩散(图19)。

4 结语

1958 年设计规划发展至今,沪东住宅区的物质环境发生了较大转变。区域内部分低层行列住宅被高层住宅、公共建筑置换,部分住区内部道路逐渐向公共道路转变,促使住区产生了新的边界空间,增加了住区与城市的接触面积,客观上促进了城市公共活动与居民生活的相互渗透;区域内大量水系被填埋并建起建筑,沿街界面建筑实体的比例大幅提高,沿街山墙面经过不同形式的加建与扩建逐渐连为一体,这些变化促使边界空间由设计之初的视觉连续转变成为如今的物质连续;最后,在拆违透绿、破墙开店等背景下,住户对围墙内空间进行了自发改建,沿街商业渐成规模,居民们的商业、公共活动也由住区中心向边界转移,促使住区边界空间呈现出类型多样化、渗透性增强的变化趋势。

图17 围墙后的商业街:边界空间形式丰富多样

图18 住户自发打破围墙、增设商业,并对围墙内边界空间进行改造示意图

图19 工人新村入口处常集聚有居民交往活动和小型生活服务商业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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