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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肺炎疫情下的城市“抗疫设计”反思

2020-04-27肖伟宋奕XIAOWeiSONGYi

建筑技艺 2020年3期
关键词:方舱传染病抗疫

肖伟 宋奕 XIAO Wei,SONG Yi

中信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

1 新冠肺炎抗疫工作中的武汉应急设计实践

1.1 突发的疫情与仓促中的动员应对

2019年12月8日,官方通报的首例不明原因肺炎患者在武汉发病;12月31日,国家卫健委派专家组抵达武汉指导疫情处置,武汉市卫健委首次公开发布疫情通报,称“未发现明显人传人现象,未发现医务人员感染;1月13日世界卫生组织发表声明称,泰国出现第一例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1月16日武汉市卫健委通报:“现有的调查结果表明,尚未发现明确的人传人证据,不能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但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同日,日本确诊首例患者;1月17日,美国宣布将在三大机场实施筛查;1月19日,国家卫健委发布公告称“当前疫情仍可防可控”;1月20日,武汉市卫健委在更新病例数据的通报中首次未提及“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等判断;同日,北京、广东、浙江、上海等地发布公告确认近日出现的病例。国家主席习近平做出重要指示,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部署疫情防控工作,武汉市成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同日晚,钟南山院士称“肯定有人传人现象”。

由于此次疫情发展迅猛,从1月20日专家明确公开称“人传人”到疫情发展至1月23日武汉确认病例数达到444人,并于当日采取“封城”措施仅历时3日。1月27日,李克强总理到武汉视察抗疫工作,当日全国确诊病例达4 515例,疑似病例达6 973例,其中绝大部分来自疫情中心区武汉市与湖北省,当地医疗设施与医护人员贮备迅速告急。全国紧急调动大批医疗救援人员与资源驰援武汉,规模大大超过了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的水平。在医疗设施紧急扩增方面,截至2月16日,武汉市新冠肺炎定点救治医院已经从最初的9所增加到了46所,定点医院用于收治重症、危重和疑似危重病例。除现有医疗设施的调配应对之外,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抗疫需要,达到“应收尽收,应治尽治”的总体目标,武汉一批应急集中收治医院的新建工程以及方舱医院的改建工程,也成为此次抗疫过程的一个重要特色,同时也为重大疫情下的城市安全规划与设计提供了反思的基础。

1.2 火神山、雷神山与方舱医院的设计建设实践

1 火神山医院鸟瞰

面对突发疫情中不断上升的感染发病人数,针对武汉现有医疗救治设施严重超负荷运转的实际情况,武汉火速参照非典期间北京小汤山医院的模式新建了火神山、雷神山两座应急集中收治医院。由中信建筑设计研究总院设计的武汉蔡甸区火神山医院于1月23日启动,建筑面积3.4万m2,共有1 000个床位,2月2日正式交付中国人民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1月25日启动的武汉江夏区雷神山医院由中南建筑设计院设计,总面积达7.5万m2,拥有1 500张床位,于2月8日交付使用。雷神山医院选址为江夏区黄家湖畔的军运村,有效地利用了原有军运村的相关配套设施。纵观两座新建应急集中收治医院的设计、建设,除了建设周期短这个特点之外,两座应急医院均采用了装配式集装箱活动房,由于规格统一,可实现工厂化生产与现场快速组装,因此在施工效率、模块标准化、定制灵活性等方面都比起当年的北京小汤山非典医院更先进。火神山、雷神山医院还采用了智能化系统,具有易操作、模块化、平台化、快速部署、可扩展、易维护的特点。此外,医院内部还搭建了网络平台、外部建设5G基站,无线AP实现无线网络全覆盖,实现了目前较为先进的内部信息管理以及远程管理与通信。此外,通过BIM技术的运用,两座医院不仅提升了建造效率,还可以对病房及医护工作环境进行实时监测,提高应急设施的管理水平,实现院感控制。在火神山医院的建设项目中,由于选址与自然湖泊相邻,故在设计中采取地下防渗、雨污水与垃圾收集等设计措施,有效地防止了环境污染与病毒散播情况的发生。以上两座应急集中收治医院的建设展现了“中国速度”,有效地缓解了武汉市重症与危重症病患的收治压力,对于病死率的控制起到了重要作用。

除上述针对重症与危重症病人的应急集中收治医院的新建外,武汉市政府自2月3日晚开始,连夜开工,将体育馆、会展中心等大型公共活动场馆设施改造成方舱医院,用于收治确诊的轻症患者。武汉的方舱医院采用各区对应、均匀布点的总体规划,初始计划为全市建设13座方舱医院,共提供约1.2万张床位。到2月16日,武汉已经改建11所方舱医院,改建的总数还在进一步增加。方舱医院的分区改建有效地解决了各区轻症病人就近集中隔离观察与治疗的需要,防止大规模居家隔离带来的社区与家庭聚集传染风险。同时,即时、集中的观察治疗也有利于防止因救治不及时而导致的大量轻症向重症与危重症转化的危险趋势。在大量改建方舱医院的同时,武汉市还紧急征用了一批高校的学生宿舍,并将其改造成轻症患者医疗点、密切接触者和疑似患者的隔离点。

1.3 针对突发疫情相关指导性文件的制定

在上述改建、改造过程中,一批针对应急集中收治医院建设、方舱医院与隔离点改建以及办公/居住建筑疫情期间运行管理的导则,被湖北相关设计单位和行业主管部门相继编写推出,这其中包括《湖北省住宅小区、办公建筑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南》《湖北省办公建筑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运行管理和使用应急措施指南》《方舱医院设计和改建的有关技术要求》《企事业单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预防控制指引》《呼吸类临时传染病医院设计导则(试行)》等。这些指导性文件在突发疫情的情况下,及时地指导了各行业、各类型抗疫工作的推进。

2 基于此次新冠肺炎抗疫工作的城市“抗疫设计”反思

2.1 顶层设计层面的“抗疫”体系建设

2.1.1 大流动社会中的流行病防控问题

随着高铁、高速公路、航空等现代交通网络与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中国当前已经进入了“大流动社会”时代。除病毒本身特性差异之外,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人口流动性远比2003年“非典”期间的人口流动性大,这也成为此次疫情到目前为止传播力量和防控难度远超“非典”的一个重要原因。由此也暴露出了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我们的城市治理在日常管理方面日益成熟,但是在面对重大突发疫情以及像“春运”这样的“多重流动”风险叠加时,对于武汉这个流动性本身就已巨大的超大城市,习惯了日常状态的城市治理,缺乏应急预见性与系统性的短板就会集中暴露出来,进而引发疫情近乎失控的大爆发。由此可见,十七年过去,当重大疫情袭来时,我们曾经在“非典”后引以为傲、信心满满的疫情防控体系是否突然变得不堪一击?我们的城市如何才能从过往的经验中汲取教训,在国家流行病防控体系建设、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等诸多层面着力,做好未来城市的“抗疫设计”,值得我们反思。

2.1.2 国家与地方层面的“抗疫”体系设计与建设

在国家法律、法规顶层设计方面,我国在经历了2003年“非典”疫情后,于2006年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制定了《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以指导和规范各类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处理工作,最大程度地减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对公众健康造成的危害,保障公众身心健康与生命安全。次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实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其中将突发事件定义为“突然发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严重社会危害,需要采取应急处置措施予以应对的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和社会安全事件”,公共卫生事件被列为“突发事件”的一类。可以说,在立法层面,从“非典”发生至今,已不乏针对重大疫情的预案性文件。

在防控网络的硬件建设方面,自2003年非典后,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团队就一手构建了中国新发传染病防控体系,专家组设计了2008~2020年应对重大突发疫情的总体规划,重点布置病原体快速鉴定、五大症候群监测、网络实验室体系建立的任务,成功应对了近十年来我国历次重大疫情,全面提升了新发突发传染病的防控能力。这套现代传染病防控体系中包括了全国的554个监测点及400多家网络实验室,以确保一旦发现病毒,就能迅速预警并进行鉴定。

然而,在上述法律体系与专业疫情监测上报体系的共同作用下,仍然出现了此次严重的新冠肺炎疫情,尤其是在疫情发生初期,快速反应与扩散控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取得成功。因此,此次疫情值得在国家与地方层面对既有的疫情防控体系,尤其是实施与落实中的漏洞、不足进行反思。中国疾控中心原副主任、公共卫生和流行病学专家杨功焕认为,此次疫情的早期控制失利并不是这个疫情直报系统和传染病防控体系本身的问题,而是一系列“人”的因素产生的影响。从中央到地方的中国疾控中心体系的地位与建制上的尴尬处境,是值得反思的一个方面。

在法律和制度方面,习近平主席在2月14日主持召开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二次会议上,强调了完善重大疫情防控体制机制,健全国家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的重要性;在法律体系的完善层面,提出要全面加强和完善公共卫生领域相关法律法规建设,要对现行的传染病防治法根据此次疫情发展进行新的评估。同时,针对此次源于野生动物食用与贩卖引发的疫情,需要从野生动物保护法等法律法规的修改完善下手,堵住疫情的源头。此外,还特别提出把生物安全纳入国家安全体系,系统规划国家生物安全风险防控和治理体系建设,全面提高国家生物安全治理能力,尽快推动出台生物安全法,加快构建国家生物安全法律法规体系与制度保障体系。

在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与安全防控应急体系的建设之外,此次疫情还直接凸显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社区作为城市治理环节中的最小单位在疫情防控中的突出地位。成功的抗疫体系构建需要在社区的基础环节落到实处,才能确保最终的胜利。在我国的特殊国情下,在各社区实现党政牵头的社区动员模式,通过网格化管理把各项防控措施落到实处,做好社区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现、防控与应急处置工作。针对此次抗疫中暴露出来的社区人员紧缺、疫情防控经验不足等问题,应通过干部下沉、社区防疫工作预案的制定以及日常演练学习的开展进行补足,以应对未来可能的疫情。

此外,在日益发展成熟的大数据平台支持下建立上到国家、下到社区的抗疫管理平台,做好防疫预警、疫情统计汇总、医疗资源调配、应急物流调配发放以及应急交通管理等方面的工作。例如,此次疫情中由武汉地方媒体与志愿者团队联合设计开发了长江公益抗疫信息共享平台,在捐助者和求助者之间搭建了沟通的桥梁。在社区抗疫工作中,应该进一步充分利用智慧社区管理平台等大数据技术,对本地户籍住户与外来流动人口进行分类统计、本小区逐户疫情统计等,实现高效精准排查,并通过社区智能化设备与手机APP等网络手段进行实时动态信息更新、住户疫情上报、生活物资组织采买等工作。大数据平台在社区的运用将有效改变社区人员花费大量时间在“表格抗疫”上,而保证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抗疫一线的工作中。2月10日,民政部基层政权建设和社区治理司司长陈越良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提出开发一套服务社区抗疫软件的建议,指明了这一大方向。

2.2 应对流行病风险的城市安全规划设计

2.2.1 流行病灾害风险下的城市精细化规划设计

公共安全,尤其是公共卫生问题,被纳入城市规划策略在西方国家的现代城市发展史中早有实践案例。伦敦、巴黎、芝加哥等城市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系列城市规划实践,都证明公共卫生需求与城市规划相整合的必要。一个世纪以来的世界城市发展史也在不断证明,只有对公共卫生需求在城市规划层面早做准备,才能有效地避免大规模城市公共安全危机的产生。21世纪初,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了“健康城市规划”的概念,这个以人为本的概念将人与社区的健康需求定义为城市规划进程的核心之一,并考虑到城市规划决策对人类健康和福祉的影响。一批学者也对此概念有所论述,如Jason Corurn 的《迈向健康城市》把城市规划与公共卫生实践联系起来,以美国旧金山湾区政府与社区联盟的合作实践为例,提出了“健康城市规划”的决策框架;Chinmoy Sarkar等编著的《健康城市:城市规划与公共卫生》中指出,为了对城市人口健康结果产生积极影响,城市布局、土地用途、基础设施以及服务供给等诸多方面都必须通过精密规划实现协同工作。

随着世界各国“健康城市规划”的概念提出与实践发展,近年来“健康城市”的概念也逐渐引发了国内城市规划领域的思考,相关规划纲要与评价管理文件也对此有所提及。中共中央、国务院于2016年10月25日印发并实施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第五篇“建设健康环境”中第十六章“完善公共安全体系”中提到“完善突发事件卫生应急体系,提高早期预防、及时发现、快速反应和有效处置能力。建立包括军队医疗卫生机构在内的海陆空立体化的紧急医学救援体系,提升突发事件紧急医学救援能力。到2030年,建立起覆盖全国、较为完善的紧急医学救援网络,突发事件卫生应急处置能力和紧急医学救援能力达到发达国家水平。进一步健全医疗急救体系,提高救治效率。”此外,由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印发的《国家安全发展示范城市评价与管理办法》中也提到了“城市安全规划”的概念。

然而,上述卫生应急体系多侧重针对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及其他社会安全事件而规划的应对急救体系,与此同时针对大规模传染病疫情类的公共卫生安全突发事件的防控与应对却准备不足,这方面的短板漏洞在此次武汉新冠肺炎疫情中被凸显出来。例如,武汉火神山医院建设中在选址问题上遇到的困难与争议,就暴露出了之前的城市总体规划中针对灾后应急用地预留上的欠缺。各区大型公共设施如何迅速有序地改造转变为突发疫情救治点与隔离点,也在此次抗疫中为长远的城市公共安全规划提出了课题。此外,以武汉为中心的“1+8”城市圈及周边农村地区在此次疫情中的连带疫情扩散效应与疫情爆发后的抗疫应对,也对建立城市群之间、城乡之间的联防联控机制提出了挑战。因此,此次疫情为我国城乡规划领域敲响了一个警钟:精细化的城乡发展一定不是一味求大、求快,而需要从“以人为本”的角度出发,具备宜居与可持续的生活环境,以及从容应对各种灾害的治理机制与修复弹性。实现这一精细化的城市规划设计,需要国家和地方在顶层规划设计层面将突发传染病疫情等公共卫生风险的应急体系建设纳入可持续发展规划纲要中。

2.2.2 “共享”理念下的城市“抗疫”经验与反思

随着后现代背景中经济全球化与信息社会的来临,“共享”已经成为21世纪人类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共享经济之父杰里米·里夫金指出,由交通、能源、通讯的数字化构建而成的“互联网+”将在2030年形成一个面向所有人开放的网络平台,线下物理空间也将因此被改变。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社会信息化和文化多元化作为21世纪的基本特征,相互交织,互为推动。城市将成为一个开放多元的系统,在各个层面实现高度共享。因此,互联网技术的迅猛发展正在深刻地改变着全球城市,构建更加开放协调的发展格局与呈现“全球互联、区域协同”的规划视野逐渐成为很多全球城市的目标。

当下的中国也正处在这样一个被“共享”推动的潮流之中,现代交通与互联网的发展使得城镇群乃至全国、全球的联系更加密切。此次,位于“九省通衢”位置的武汉疫情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疫情的扩散、消息的传播和救援工作的组织都体现出了区域间疫情风险共担的现实与抗疫资源共享的必要性。整个公共卫生安全体系在空间布局、设施配置及资源管理等方面都凸显出共享的发展特征。城市内部各区域之间、城乡之间,相互关联的各部门、各专业之间乃至公共设施的不同状态之间,都呈现出对共享与协作的需求。

2013年,世界卫生组织在第八届国际健康促进大会上提出了“将健康融入所有政策”的发展理念,并于次年颁布了《实施“将健康融入所有政策”的国家行动框架》,旨在指导各国在公共政策的制定过程中关注健康影响,并倡导通过跨部门合作减少健康隐患。该行动框架指出,应该在公共卫生部门的基础上建立负责推进和实施的协调机构,并落实执行这一工作所需要的人力、财力和技术支持。参照此次疫情初期,在武汉出现的反应迟缓、权责不清、各部门联动乏力等情况,建立在指定统筹领导机构下的多部门协作与共享尤为必要。

同时此次疫情中,跨区域共享协作的必要性充分展现出来。它不仅体现在国际层面,如中国在疫情发生后第一时间将分离出的病毒进行基因测序,并立即将成果同世界卫生组织进行分享,同时中国研究者持续与国外同仁展开交流合作,在国际医学期刊发表相关数据与研究成果,这些都有助于共同寻找出新型冠状病毒的病原性与发病机制;在药物研究领域,一些国家成功治疗用药的个例也被及时分享,包括泰国使用抗艾滋病药物、美国使用瑞德西韦的经验分享,都对中国疫区的药品临床试验产生了积极的贡献。

在中国国内,全国一盘棋的制度优势也在此次抗疫过程中凸显出来。在党中央的动员协调下,截至2月14日24时,全国各地共派出了217支医疗队,25 633名医疗队员(不包括军队派出的医疗队和队员),调集三个移动P3实验室驰援湖北,其中在武汉市有181支医疗队,20 374名医疗队员。在湖北其他16个城市,有来自19个省份的36支医疗队采取“一省包一市”的对口方式进行医疗支援。抗疫过程中,地区间灾情共担、荣辱与共,各地对重灾区湖北在医疗力量、防疫物资、生活保障物资上的支援都有效地控制了湖北地区因防控与医疗力量不足而引发的疫情扩散风险,同时也反过来稳定了全国的防控局势。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上提出的“稳住了湖北疫情,就稳定了全国大局”,即是对这一“共享、共担”协同关系的精准表达。由此可见,防控战术上滴水不漏的“隔离”与支持战略上迅速全面的“共享”成为“中国式抗疫”的特色模式。

除了地区间的协同共享,特定行业内部及不同行业之间的协同共享,也是此次抗疫的突出特点之一。以火神山医院的建设为例,在建筑设计方面,曾经出色完成北京小汤山医院建设工作的中元国际工程有限公司在接到武汉市城乡建设局的加急求助函后,在第一时间向武汉方面发去了修订完善的小汤山医院图纸,并为此次火神山医院的设计单位中信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简称中信院)提供了技术支持。而在火神山医院设计工作完成后,中信院又无偿地向全社会捐献了此次设计成果,供有需要的各方共享,促成了一个设计成果共享链的形成。曾任小汤山医院院长的张雁灵也亲赴武汉传授共享小汤山的建设经验,协助火神山医院的建设。在接下来的施工环节中,中建三局也与各集装箱、板房生产商密切沟通、统一误差,完成了进一步深化设计。为保证施工高效、精准地完成,各企业、各部门也充分协同共享,共同参与到建设中。例如,三一重工为火神山与雷神山医院的施工调集了60多台工程机车;中国电信利用云部署,在华为的技术支持下,实现了火神山医院5G网络覆盖;经过国家电网武汉供电公司人员的5天奋战,火神山医院实现通电;家电行业的美的与医疗器材行业的联影、佳能等企业捐赠了相关家电设备和CT、X光等医疗设备;武汉水务集团与金牛管业合作,完成了火神山医院市政工程管网的敷设。同时,京东等物流部门也参与到建材与设备的紧急调配运输工作中。此外,火神山医院的建设过程,通过中央电视台等媒体的24h直播实现了全国人民的关注共享。

火神山医院竣工后,经中央批准交付军方,并由其抽组1 400名医护人员承担此次疫情中的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的救治任务,展示了此次疫情中军民之间协同共享的重要抗疫机制,“军民共享、平战共享”的模式也为军事力量在和平时期公共安全紧急状态中的动员提供了基础。与此同时,“平战共享”的资源利用模式,还可以延伸到非军事领域的大型公共设施的“战时”“疫时”的迅速改造与利用。此次抗疫过程中方舱医院的出现,不仅是对军事医疗保障体系的一个形式上的借鉴,也同时促进了大型民用公共建筑在各种紧急情况下应急功能转换与扩展的思考。

2.3 医疗设施新建与改建中的城市“抗疫设计”

2.3.1 本次疫情暴露出的医疗建筑与公共建筑设计应急短板

此次疫情反映出一个突出问题,大量综合医院缺少足够的传染病专科治疗功能或相应的应急调整操作空间,导致一些拥有较强医疗水平的综合医院因硬件设施无法满足传染病医院的专业感染控制要求,造成“有劲使不上”的局面,甚至因仓促应对而造成较严重的院内感染情况的发生。例如,2020年1月25日左右,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就疑因发热隔离病区的仓促隔离与还原调整,引发了约80名医患确诊新冠肺炎的大规模院内感染;1月25日,江西省新余第四医院也因14名医护工作人员被确诊感染而被迫暂停执业。截至2020年2月11日,此次疫情中全国共报告有1 716名医护工作人员被感染。根据这一情况,医疗设施的“抗疫”设计成为一个不容回避的主题。如何通过适当的预留与改造让现有的综合医院、专科医院在疫情中做到有备无患;在现有医疗条件不足以应对疫情发展的情况下,如何快速新建专科应急医院;如何通过现有公共建筑的改造,快速实现隔离与医疗设施的扩充,都在此次抗疫中积累了一些可供反思的经验。

2 火神山医院室内

3 火神山医院室内

2.3.2 不同类型医院传染病诊疗区的建设与应急改造

2020年2月9日,火神山医院的设计单位中信院接到任务,在短时间内将湖北省中医院武东院区改造成具备收治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标准的传染病医院。此设计任务要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的破坏度将已落成的普通住院病房楼改建成为标准的传染病医院,团队创造性地采用了立体化的“三区二通道”设计策略。此类医院的应急改造,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专业抗疫医疗设施不足带来的压力,但是一系列在疫情当前才仓促实施的改建也给医疗建筑设计提出了反思,即如何才能在医疗设施设计之初就将针对重大疫情的应急改造纳入设计考量的范围,做到未雨绸缪。

目前,无论武汉还是其他大型城市,能够在重大公共卫生安全事件中扮演传染病患者集中治疗的医院大致可分为两类,其一是大型综合医院与区域医疗中心内设施较完备的传染病治疗区,如武汉市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其二则是区域内依据专科医院概念建设的专业传染病救治医院,如武汉市金银潭医院。在这两类医院中,“院感控制”都是传染病疫情中至关重要的管理运行关键,它的优先性甚至超过了疾病治疗。因为医院是传染源高度集中的场所,也是病患之间、医患之间发生大规模交叉感染的潜在危险场所,且一旦医院的“院感控制”失守,将对整体的防疫工作造成致命的打击。

4 火神山医院装配化施工现场

5 火神山医院装配化施工现场

以上两类医院在疫情中的“院感控制”成败与否,除了取决于医院的运行管理,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医院的硬件设施是否能满足传染病的抗疫要求。在目前情况下,专业传染病定点救治医院相对较容易在设计阶段对院感风险进行预防与规避,而更多地需要在综合救治,尤其是危重病人救治方面做好硬件设施建设与水平提升。对于此类专业医院的建设,可以尽量兼顾专科传染病诊疗与综合医疗需求,以便在非疫情时期作为当地各类传染病的大型专科综合医院,而在疫情出现时又能快速承担起疫区的综合医疗服务,让当地的传染病患者在既安全又优质的诊疗环境中获得全面救治,降低传染病病死率与后遗症风险,提高救治成功率。

针对数量更多的第二类医院,即当地大型综合医院,则需要在设计之初和改造扩容的过程中,考虑在常规病区之外增设规模适度且具有高院感控制功效的传染病后备诊疗区。此类传染病后备诊疗区在非疫情期间可用作普通疾病的诊疗区,但良好的院感控制设计可以使其在大型传染病疫情发生期间迅速转变为功能独立的传染病患者救治区。此类传染病后备诊疗区的设计和疫情中的改造,应满足传染病医院“三区二通道”和空气环境质量控制等要求,注意医疗流程,满足院感控制要求及实现隔离传染的目的。区域内的其他重点非传染病专科医院,如上文提到的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与武汉市儿童医院等也应纳入此类医院之列进行考量。针对此类医院的设计建造与改建,应专门制定“综合医院建设抗疫标准”进行规范指导与评估验收。此外,目前我国医院建设规模都比较大,用地较充裕,因此也可以在医院建设规划阶段在合适区域预留用地,或者在一些特殊医疗机构设计建设时,针对性预留应急集中救治的条件。

6 李克强总理前往火神山医院视察建设工作

7 火神山医院设计团队与接收部队医院多次沟通

8 改造后的方舱医院

2.3.3 大型公共建筑的应急快速“抗疫”改造设计

方舱医院是目前为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设立的临时收治场所,以解放军野战机动医疗系统为模板,在很短时间内以最小的成本解决大量轻症患者的收治问题。方舱医院在极短时间就可以改建成功,疫情结束后也可以低成本恢复原功能。此类改建工程是以高速度、低成本、高效率的做法,实现控制传染源、救治患者的两大目标。

目前,武汉主要选择会展中心、体育馆等建筑改造成方舱医院,用于收治确诊轻症患者。会展中心、体育馆等公共建筑交通便利、场地开阔,且与周边建筑物间距较大,内部空间便于迅速改造隔断,设施设备及消防基础条件较好,还可有效利用室外宽敞的空间搭建帐篷、安装相关医疗设备,用于病患的诊断治疗、检测监护,完善基本配套设施。方舱医院收治人员应为病原相同的确诊轻症患者,入院前除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阳性外,还需经过流感抗原筛查,尽最大可能避免集中收治带来的生物安全风险。

此次建设的首批方舱医院包括由中信院设计的武汉客厅——中国文化博览中心。该博览中心于2014年建成,总建筑面积84 883m2,共4个展厅。中信院作为原始设计方实施了其方舱医院改造设计,将其中的1~3号展厅改造成临时病房。每个展厅区域内的病床区分级、分区形成治疗单元,配备以必要的医疗和生活设施,为患者提供安全的留观场所。同时,严格规划出医护人员出入的独立洁净通道,尤其是离开隔离区的通道,严格执行消毒杀菌、脱掉防护隔离、淋浴的动线流程,保障医疗人员安全。

9 改造后的方舱医院

至2月15日止,建成的9座方舱医院已经在武汉抗疫工作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有效地扩充了曾经奇缺的轻症确诊病人收治空间,截断了此前由此类病人自行居家隔离与治疗产生的传染链。鉴于此次疫情中方舱医院的建设经验,建议在未来针对城市大型公共建筑的建设,专门制定“城市大型公共建设抗疫标准”,为此类建筑在重大疫情出现时迅速改造成为合乎抗疫要求的方舱医院预留必要的接口。

2.3.4 “抗疫设计”规范、导则的制定与宣贯培训

从宏观层面看,良好的城市“抗疫设计”不仅需要从国家到地方构建一套完整、严密的多部门、多学科协同“抗疫”网络,而且需要在各相关专业层面对“抗疫设计”进行更专业化的规范制定与行业指导。在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领域,应根据既往及此次的“抗疫”经验,研究出台相应的“抗疫”规划导则与“抗疫”设计规范,一方面通过法律法规保证其贯彻实施,另一方面通过日常宣贯培训使其成为行业基本技能的一部分。2020年2月6日,中国工程建设标准化协会发布《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传染病应急医疗设施设计标准》,重点通过建筑、结构、给水排水、供暖通风及空调、电气及智能化和医用气体等方面,对火神山、雷神山此类传染病应急医疗设施的设计制定了行业标准。除此之外,针对未来综合医院设计建设的新的“综合医院建设标准”也亟待出台,以便将传染病防控能力的相关内容列入其中,形成具有可操作性的综合医院“抗疫设计”标准,为今后新建和改扩建综合医院建设项目的“抗疫设计”指明方向。其他相关规范、指南还应专门针对大型公共建筑的“抗疫设计”与“抗疫改造”进行编写制定。此外在规划层面,在进一步完善修订既有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等关涉公共卫生安全的国家级中远期规划的同时,应将与“抗疫”机制建设相关的规划内容纳入各级、各地、各部门中远期规划的修订版本和正在编写的“十三五”发展规划中。

10 改造后的方舱医院

3 结语

综上所述,本次新冠病毒肺炎下的全国性“抗疫”大战,不仅在应急集中收治医院与方舱医院等应急医疗设施的建设,以及各地、各部门、各专业之间的高效协同与资源共享方面,为未来“抗疫”工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与反思基础,同时也向我们提出了“抗疫设计”这个关乎未来安全城市建设的重要主题。政府治理的“抗疫”顶层设计、面向安全与健康城市的规划及与疫情相关的医疗、公共建筑设计与应急改造,共同构成了城市“抗疫设计”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也是未来健康城市的精细化建设发展所必不可少的基石。

图片来源

除图6 来源于新华网,其余均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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