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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又一村

2020-04-26万雪萍

雨露风 2020年8期
关键词:莲花

2020年元宵节后,抚州东乡黑云压城,空旷无人的大街小巷、所有的游乐及公共场所都大门紧闭,一片萧索,车站、机场、地铁、超市等零零星星几个人,戴着口罩,面无表情。

随着全球疫情的爆发,猝不及防的开局,让我们度过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春节,疫情群防群控,道路实施封闭式管理,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正强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刚起身拿着工作包准备回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正强心里嘀咕着,腾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春根的。“这深更半夜打电话发生了什么事啊?”电话里传来春根哭丧的声音:“书记啊,快想想办法哦,这封路,饲料不得进来,猪、鱼快餓死了,怎么办哦!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哦!过去只是穷,但总归没负债吧,现在这样,说不好就会倾家荡产,还不如以前的日子……”正强感觉到春根的焦灼与绝望,只得不断说一些安慰的话:“我会向上反映,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深夜,春根依然是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畜禽饿死的尸体。看着睡在旁边的老婆跟着自己吃的这么些年的苦,更是无比内疚,不停地唉声叹气。莲花反而来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乡里养殖户又不是我们一家。”

“说是这么说,猪和鱼现在只有不到一周的余粮,再封村封路可怎么办哦!”莲花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流下。

养殖场亮亮提着饭盒给春根送饭,看到饿得嗷嗷叫的猪,亮亮一边从篮子里端出饭菜,一边焦急地说:“爸,咱这猪和鱼怎么办?再这么饿下去,咱家今年就完蛋了。”

春根看看猪,拧紧眉毛,一言不发。

亮亮:“爸,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春根抿了抿嘴,把饭碗重重放在桌上,往前走几步,走到三轮班车旁,跨上车,开车离开了。

“哎,爸!你干啥去?”

春根头也不回:“找正强书记想法子去!”

春根的车逐渐变成了小黑点。

春根把车开到镇政府停下来。下了车,来到正强办公室门口,他往里面张望,正强不在。电话也打不通,秘书说他去市里开会去了。春根只得短信告知,失落而回。

元宵节的第二天凌晨,正强被暴雨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于是起床,穿衣的簌簌声惊醒了老婆。

老婆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道:“你怎么就起来了啊?”

正强:“有事睡不着。”“什么事啊?”老婆腾地坐了起来。正强:“想到春根的养殖场就替他揪心,我要赶紧去帮帮他。”老婆想起身下床:“那我去煮面条。”

正强赶紧制止说:“不用,你继续睡,我自己来。”

正强蹑手蹑脚地在厨房煮面条,然后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正强看这天觉得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眉头紧蹙。七点不到就心急如焚地披上雨衣,戴着口罩,骑着轰轰作响的摩托车赶往他精准扶贫的那个村庄。

通往村子里的那条路泥泞不堪, 车轮很容易空转和侧滑。路的另一边是山沟,如果不小心就会摔下山沟,不是重伤就是殉职。正强剑眉下明亮的眼睛和深邃的眼神,脸上及嘴角透出坚毅与耐心,克制着急躁挂着摩托一档小心翼翼地开着。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摩托突然不走了,正强焦急地使劲地反复用脚启动,无济于事,电话又没信号。他焦急地左顾右盼,路上除了他,没别人,只得弃车步行。走着走着看到手机有三格信号了,他激动地马上拨号,却没注意脚下,一滑,掉进了沟里。还好沟不算深,只是衣服裤子全是黄泥,正强总算打通了修理摩托师傅的电话。

当正强终于看到春根的村庄时,亲切感油然而生,好像这里的土地和自己血脉相连。正强想起八年前,当时自己是那么淳朴、正直、阳光上进。因为他是独子,他妈舍不得他漂泊在外,希望儿子能留在自己身边。正强也想陪着妈妈,毕竟爸走的早,大学毕业后就参加村官选拔考试,然后如他妈所愿,在附近乡镇任职。

在正强家附近,乡村小路的两边,是一片片成熟的庄稼地,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墙上的仙人掌、红色的梅豆、长势旺盛的小葱、红色的朝天椒、迷人地探出脑袋的冬瓜,四周的围栏上,放满了金灿灿的玉米,荷塘湖水映出灿烂的阳光。

槐树下,穿着浅色格子衬衫的正强坐在长凳上。正强的膝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穿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妈妈笑眯眯地坐在旁边拿着快要织好的毛衣在正强身上比画。

正强去上班,热情洋溢的脸上充满着对工作的期盼,特来劲,到处请教领导谈心得、与村民拉家常,从家长里短、邻里纠纷、干群关系、家庭收入到惠民政策,和他们建立了深厚感情,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给自己配置了交通工具,买了一辆摩托车。

正强身着T恤或者身着棉夹克,经常从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到越变越窄的乡道,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转过一道连一道的弯路,穿梭在田间地埂,走村入户。为了便于收集和保存村民信息,就用上了妈给他的帆布包。谁知,资料很快就塞满了,越来越沉。不曾想这包会在路上任性耍脾气,居然拉链破了,裂开一个大口,活像一只热得直张嘴的狗狗。还好摩托车有一个后备厢,辛辛苦苦收集的材料不至于撒一地。正强不负众望,第二年就当上了村支书。

在2013年3月的一天,虽是烟花三月,但依然是乍暖还寒,天似乎隔着一层薄雾,仿若纱幔。

九点多钟,正强在村干部的陪同下,拎着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4斤肉,还有现金红包去春根家入户走访。

快到春根家门口,正强看到一个沧桑的身影蹒跚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村干部甲对正强说:“这是春根的妈,我们都叫她毛女。”

来到老人家里,进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土墙房。走进屋里,浓浓的混杂着呛鼻的气味,一片昏暗,原来灯泡坏了。正强借着手机灯光,看到电线老化,意识到这是很大的安全隐患。他赶紧骑摩托帮老人买了电线灯泡进行更换,屋里终于亮堂起来。

正强看见破旧不堪的桌子,缺口的碗,磨损的柜子,几把小凳子,看着褶皱的脸、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珠,弯曲成90度的腰的春根娘——毛女,问:“婆婆,你这腰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说:“8年前腰就开始慢慢弯,去年摔了一跤就更严重了,现在走路全靠拐棍撑着。”

老人挑了挑眼皮,眼神遥远而迷离,仿佛所有的神思都陷入了模糊的往事之中。开始絮絮叨叨……

老人家忧心忡忡叙述她从年轻到年迈经历了战争、饥荒和许多的悲欢离合。老人的老伴离世多年,儿子春根四十多岁,单身,有两次婚史,一次是离婚,一次是老婆喝农药离开人世,有一孙子还未成年。老人还说,儿子是因为她,这两天从外地回来务农,不出去打工了,觉得自己是儿子的“累赘”。正说着,毛女的儿子春根进来了,村干部向毛女和春根正式介绍:“这是我们村的正强村支书。”

正强寒暄了几句,马上进入正题说:“正好你们家人都在,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如何让你家脱贫。”

春根既兴奋又担心地说:“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又赚钱又不影响照顾老娘。”

正强说:“你不是在养殖场打过多年工吗?正好我们这里有山有水,又离村民住的地方远,水库跟村民喝的水资源不搭界。正好充分利用这资源发展养殖业,而且你家符合精准扶贫的条件,可以先让老娘去养老院。”

春根听正强这么一分析觉得有道理,立即表示:“我愿意干,但没资金啊。”

正强说:“我来想办法申请筹资,养殖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千支吧,因为‘千支蕴含着生机无限的信息。”

因为正强的支持,春根说干就干,马上搬到山上废弃的土房里住。因为建猪舍的地方在山上,这样方便做事。

春根四处奔波,买种苗、兽药、饲料,给猪防疫,找销路,还要防上当受骗。春根知道,一旦哪个环节出问题,都是灭顶之灾。还有市场饱和不饱和、价格波动震荡,这些都是不能掌控的。还好节假日和年末的时候可以多赚点钱。有一回,年三十晚上春根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年夜饭是一顿火车上的快餐。

几年的工夫,猪的饲养量翻了翻。春根赚了钱就更有干劲,又继续接受养鱼的技术指导,利用现有的水库和猪粪,投放草鱼生态养殖。

春根每天面带微笑,默默地给鱼儿和猪喂料、换水和加水,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看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和猪栏里的猪出神,盼望着收获的日子。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春根养出的鱼,因为细腻鲜嫩成为鱼中上品。生态养殖的猪和草鱼是不愁销路。

正强又向上级申请危房改造资金,把春根家改建成三间二层砖混结构楼房。

经县、乡、村脱贫验收,春根家脱贫了。这结果让正强的心里喜滋滋的,努力和付出,终不枉费。

一天傍晚,两鬓有点凌乱的莲花,随意地把碎发拢在耳后,一手挎着个装着针线鞋底的小篾篮,一手拎着从菜地采摘的蔬菜,艰难地腾出手来推开房门,把篾篮放下,就蹲在灶台旁烧火弄饭。

春根看着莲花心里一动,他强压着剧烈的心跳,也蹲在灶台旁,故装平静说:“今年猪和鱼行情不错,明年我们再养鸡鸭,让我们的千支养殖场越来越红火……”说着说着,他的话音就变了调,一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禁不住脱口而出,“莲花,我……我对你……印象很好!”

莲花愣住了,只见春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正期待地望着自己,她顿时明白了。脸“刷”地变得通红,把柴火一撂,扭头跑进了隔壁房间。

没办法,于是春根请正强帮忙说媒。

正强说:“这是好事啊,我去说。”然后正强找到莲花面带笑容、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春根的优点:“你们已经相处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春根怎么样了。莲花,给你一星期时间考虑,你看行吗?”莲花想了想,终于点头说:“通过这几年的接触,我是觉得他挺好的,有担当,吃苦耐劳,只是感到突然和不好意思。”

不久,春根和莲花达成一致,商量择日结婚,一切从简,请村干部来聚一聚就好。结婚那天,正强和几个村干部、村民欢天喜地坐在一起。莲花拿出糖果、水果、瓜子招待大家。毛女笑得合不拢嘴,亮亮也很懂事地帮衬着大人招呼客人。

春根迈上脱贫之路,生活燃起希望的光芒。毛女也有了国家发放的养老金,还有农村合作医疗。

毛女她老人家心里高兴,也没闲着,在房子周围种了一些菜,方便一家人食用。

村党支部书记正强及两个村干部到贫困户春根家颁发了“脱贫光荣证”及授予了“脱贫光荣户”称号,表扬春根自强不息、勤劳肯干的奋斗精神。春根、莲花、毛女和亮亮一脸的自豪和幸福。

可谁知,去年辛辛苦苦养大的猪,一场非洲猪瘟,中药西药、禽流感特效药、各路的兽医都用了都找了,但还是损失惨重。今年好不容易猪和鱼养的稍有起色,又碰到疫情。

一阵吵闹声让正强回过神来,看到春根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唉,半个月没见,面容就苍老了许多,头发蓬乱,像鸡窝里的草,脚上一双沾满泥土的套鞋;他媳妇莲花穿着好像塞在橱子里的七皱八褶的、灰不溜秋的上衣和一条褪得发白的裤子,眼睛里满是沧桑和无奈。

春根正在吆喝,踹着儿子亮亮,亮亮也老实,就让他爸用脚踹他,嗫嚅着走开。然后春根拿着一把镢头挖院子里的水龙头,可能是镢头不那么好使,就绑根绳子在水龙头上蛮拽,他老婆莲花蓬头垢面站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说着。

正强忙走过去把春根扯过来说:“你这是干啥呢?”春根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养的猪、鱼都快饿死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家这自来水不要了,吃水就像过去一样去沟里挑。”春根老母亲毛女看见正强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从蜷缩坐在角落里的木椅上伸出手来拉着正强的手,她的鼻翼微微颤动,手一颤一抖,昏黄的眼中满是泪水啜泣着说:“快,快帮帮春根,他快急疯了。”正强本还想拉拉家常,去看看猪栏和鱼塘,但看到一家人乱成一锅粥的样子,也不打算耽误工夫了,就直接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打开。红头文件呈现在他们眼前:《关于尽快做好饲料复产和肉类市场供应保障的紧急通知》。

春根瞬间大喜:“啊,我们家有救了,不要再担心猪和鱼了,也不用担心还不起贷款了……”一家人即刻破涕而笑,然后一家人因为高兴而簇拥着正强。

“嘎嘎嘎……”清风吹拂,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可爱的鸭子在水上嬉戏,不时有活蹦乱跳的鱼儿跃出水面。春根拿着饲料在喂鸭,他把食物扔到远处,小鸭子一下子就游到那里,争先恐后地吃起来。

莲花提着一桶饲料,倒进一个个食槽,猪宝宝吃饱了就躺在地上铺的干草上,莲花满脸欣喜地看着这些猪圈里的金娃娃。

作者简介:万雪萍,抚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心理咨询师,婚姻家庭咨询师和社会工作者,作品分別在《鸭绿江》《中华文学》《嘉应文学》 《文化艺术报》《文化研究》《青年文学家》《河南科技报》《精短小说》《信息日报》《花溪》等刊物报纸上发表过作品。散文《无意间的喜欢》获由抚州市宣传部、抚州市文联举办的“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征文比赛优秀奖。现持证从事心理咨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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