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 [外三章]
2020-04-26田勇
田勇
1
一壶建安的酒,喝了千年,一只站立黄土里的铜雀,依旧没有醒来
在邺城,金凤台的凤凰,喝醉了,醉眼蒙。
冰井台里的泉水,喝干了,喊着口渴。
2
枭雄的眼,是迷离的,更是清醒的。
铜雀的心,是清醒的,更是无奈的。
那位七步成诗的少年,在登台赋里,酩酊大醉。
天和地的罅隙里,只有黄土厚道,接收干旱和种子的请安。
3
中原的黄土,太重了。
中原的黄沙,太黄了。
铜雀的翅膀,太轻了。
路过洛水的女神依然无法拯救,心无城府的太子。
在铜雀台,只有诗赋,青铜酒器,无法绿过青苔。
在铜雀台,只有笔墨纸砚,心中的块垒,无法亮过剑锋。
在铜雀台,只有天界的洛神,再轻的梦,也无法穿越枭雄施咒的洛水,拆解他带刺的锦囊。
在铜雀台,我看到月亮太白,白得夜神伸出了舌头。
4
文姬出嫁了,文姬被掠了,文姬回归了。
铜雀台的铜雀,还是那只铜雀。
铜雀台的那只铜雀,依然醉在建安的那杯酒里。
我在铜雀台,痛饮三杯酒,饮下杯中的虎符和蛇影。
5
銅雀台脚下的黄土,更黄了。
铜雀台头顶的天,更高了。
铜雀台的我,有了做一只铜雀,振翅高飞的欲望。
一只铜雀台的青铜酒器,醒酒后,阻止了我。
在铜雀台,只适宜饮酒,不适宜做诗。
淇 河
1
殷墟还在,纣王的骨头,已被蝼蚁啃噬殆尽。
汤汤大河还在,摘星台下,比干的骨头,已焚成磷火。
一双眼睛睁着,在苍穹下,用沙砾,擦拭混浊的瞳仁。
淇水很清,清得不谙世事,清得每一滴,都被诗经的水草吻过,被诗经的汤匙爱过。
我禁不住饮一口淇水,喉咙里就冒出风雅颂。
甜和苦涩,交替喊出时间里的春秋。
2
一条河,说出温度的时候,它的心跳离地心最近。
在淇水的心里,血和水唯一的区别,是黏稠和稀薄。
炙热的岩浆被冷却后,水也被灌注了血性的因子。
在这小小的中原之地,一滴水与一把刀无异,一寸白头翁的羽翼下,都回荡着朝歌的钟声。
在淇水,每一条鱼的喉咙里,都藏有荆轲的一把剑,明亮、锋利、不锈蚀。
3
淇河的水,很清亮,像仙鹤的翅膀、嗓音。
当淇河的水荇绿了、芦花白了,一万只仙鹤飞进我的体内。
我变成一只巨大的鲲鹏,飞临商周的檐下,鹤壁的巢穴。
淇河天然太极图
1
它在重复自己,还是在凤凰涅?
淇河,像一个巨大的酒樽。
诗经的少年,饮过流年风云,醉了?醒了?还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太极图,左殷商,右朝歌,巧合着天机,还是顺应着民意?
2
一轮朝阳,总是带来希望?
夜晚的星相,总是预示着第二天的阴晴?
经验可信吗?生辰八字,是易经的科学,还是唯心主义的烟雾?
太极图哦,它在淇河浪花里,长出芬芳的玫瑰,还是捧出尖锐的匕首?
3
春夏秋冬,淇河走了两千多年,无论怎样换装,沧桑的面容下,我能听见一颗诗心的疲惫。
太阳照样升起,蛙声依然明亮。
秋季,淇河的太极图里,少不了高挂的石榴树,摇曳在枝头的殷红酒肆。
混沌的冬季,淇河的冰层,依然像一面镜子 透彻照人,镜面下脆生生的裂纹,提醒零下的风,咬一口便又会冷冻如初。
4
从空中看,太极图,也像一个几字。
少年像一棵苍翠青松,中年是一棵绿荫匝地的榕树。
太极图,简单还是繁复?
在有信仰的头颅里,它真诚透明,在世故的眼里,它深不可测。
在我眼里,太极图是传说里,玉皇大帝种下的一只蛊。
鱼眼里的瞳仁,明灭闪烁着否极泰来四个字。
5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坎坎伐檀兮的余音袅韵里,诗经的淇河,在廓清自己?还是不置可否,在打太极?
枯木逢春,还是英雄迟暮?
鹤壁的太极图,最终会走出犹疑不决,做出命运的抉择。
摘星台
1
摘星台,是个隐喻。
帝王,大于江山,小于沙砾。
明灭,飘忽不定的星宿,则是占卜师手里的一副好牌。
2
妲己,帝王的妃子,也是帝王的帝王。
在摘星台,彗星划过时,一位占卜师闭上了眼睛。
纣王不解,占卜师答,闭目可摘任意星,醒来,只摘一颗星。
纣王大悦。
3
比干,性耿直,善劝谏。
他劝谏纣王,摘星台再高,高不过星宿。
王乃天子,摘星台,是在天子脚下动土。
纣王大怒,剖心剜腹。
摘星台,也称摘心台。
4
摘星,摘心。
其后占卜师解卦答,星宿乃天空之心,王乃天子,摘星,等于摘天子之心。
5
摘星台之后,占卜师,更是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