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芒跳跳糖(一)
2020-04-26南奚川
内容简介:
高萌校园
爆笑日常
理科脑少女 × 文艺范学霸
孟行悠喜欢什么,就总能在迟砚身上找到什么。
她一边跟自己说不要喜欢,他身上就多出现一个她喜欢的点,循环往复。
好像头顶上有个声音一直在问她。
——嘿,姐们儿。这么好的人,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青春很美,而你比青春更耀眼。
新浪微博:@打南边来了一只崽
周一清晨。
孟行悠睡得正舒服,手机振动起来,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昨晚有个室友一直说梦话,估计平时被应试教育折腾得够惨,连梦里都是ABCD,室友的声音又尖又细,半夜听着别提多销魂了。
孟行悠闭眼一顿盲摸,铃声都快结束了,她才摸到手机。
孟行悠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也没看是谁,说话带着困意,一字一顿,尾音拉得老长:“干、吗、啊——”
孟母听这声音就来气,噼里啪啦教训一通:“都几点了,你还睡,我就差两个红绿灯了,赶紧出来,校门口等着我。”
“好,好,好,马上,马上。”孟行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翻身下床,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愣了一下,反问,“你不是跟那班主任约的十点吗?现在才七点半。”
不问还好,一问孟母这脾气就上来了:“合着我给你请了一上午的假安排转班,你就搁宿舍睡大觉呢?孟大小姐,有这时间,你就不能学学公鸡,迎着朝阳起床背一背课文吗?”
孟行悠心想,那公鸡也只会迎着朝阳打鸣啄米,什么时候还能背课文了?
“中考文科你要是多考几分,今天我也不用找关系让你进实验班。”
孟行悠听着这话就憋屈,刚起床脑子不清醒,嘴皮子一动,就呛回去了:“我又没让你去,我乐意在平行班待着。”
“你成绩不好自甘堕落还有理了,你这么能说,语文也没见你多考几分!”
“算了,你专心开车吧,见面再聊。”
再说下去也是吵架,孟行悠在孟母火力全开前,结束话题先挂了电话。
不就是中考文科考废了,总分没上“重高”的实验班吗,大家只看见她文科四门不及格,怎么没看见她理科几乎满分?
不得不说,身在一个学霸云集的家庭,真是太辛苦了,她为拉低这个家族的平均智商,实在付出太多太多了。
孟行悠长叹一口气,踩着拖鞋去阳台刷牙洗脸。
她本应该跟着以前那帮朋友,一起直升外国语附中高中部。
可孟母觉得,她在那个舒适圈里已经待废了,一挥手,就把她打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五中来了。
五中就五中吧,好歹分数够,是实打实考进来的,孟行悠勉强能接受现实,结果孟母还觉得不够,非要托关系把她往实验班塞。
这事孟行悠说什么都不干。
掉价、登不上台面、丢人,高一刚开始就走后门,以后三年她还要不要在五中混了?真是的。
孟行悠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扔,扯过毛巾擦掉嘴角的水渍,眼睛里燃起两簇倔强的小火苗。
成绩可以低人一等,骨气绝不能丢,大不了鱼死网破,上交小金库,从今天开始做一个贫民窟少女。
升旗仪式刚开始不久,广播里放着国歌,五星红旗冉冉升起,随风而动。
太阳躲在云层里没冒出头,偷偷把天染成一片明红,暑气不重,在这清晨里,平添几分惬意。
孟行悠一路跑到校门口,没看见孟母的车,估计还没到。
她走到人行道的第一棵树下站着,方便孟母开车过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等人的间隙,孟行悠把外套穿上,衣领翻正。弄完这些,孟行悠抬眼,看见街道尽头有辆白色的车开过来,她以为是孟母,于是冲车挥了挥手。
等车开近些,孟行悠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认错了车,连忙把手收回去,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阿斯顿马丁停在孟行悠前面不远处,后座的车门被推开,车内迈出一双腿,被黑裤包裹,笔直细长。
男生下车没着急带上门,弯腰把后座的吉他拿出来背在自己身上。他个高人瘦,目测一米八五以上,站在那里背脊笔挺,一身黑透着股轴劲,丝毫不觉孱弱,反而有一种力量感。
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西装男,把后备厢打开,拿出行李箱放在他的脚边。
两个人说了什么,孟行悠听不清,说了几句之后,男生拉着箱子往前走,她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校门口。
五中居然还能招来这么有个性的学生,这背影杀,感觉正脸也不会太差。
孟行悠看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孟母的车已经到了。
孟母推门下车,连叫孟行悠两声,也没见她答应,于是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戳她脑门:“你这丫头出什么神,叫你半天了。”
孟行悠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转过头看她,不满说道:“妈,你别老戳我,脑子都戳傻了。”
“不戳你也傻。”孟母眼睛往前一扫,除了一辆刚开走的豪车,什么东西也没有,“你刚刚在看什么?”
孟行悠放下手,抬眼去看,“背影杀”已经进校门没影了,她意犹未尽地感慨:“五中真是人才濟济。”
女儿突然这么有觉悟,孟母深感欣慰,趁机教育两句:“可不是,你不好好学,在这里就是吊车尾,别以为理科好就了不起。”
“对对对,我在五中就是一学渣,不敢得意忘形。对了,妈妈,你知道‘司马光偷光吧,就是超爱学习的那个古人。”
孟行悠挽着孟母的手往校门口走,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刚刚看见‘司马丁了,都生在司马家族。他估计也是个爱学习的。你看看五中多厉害,我感觉我就算在平行班,也能成为偷光学习的人才。”
敢情扯半天在这等着她呢。
孟母脸色晴转暴风雪,完全不吃这套,拿开女儿的手,冷笑一声:“凿壁偷光的是匡衡。”
孟行悠讪讪地笑,早知道就不拿阿斯顿马丁来贴金了,她试图在孟母面前挽回形象,于是虚心求教:“那司马光是干吗的?”
孟母没好气地说道:“砸缸。”
孟行悠点点头,中肯地评价:“哦,那真是个莽夫。”
孟母一脸无语。
到办公室这一路,孟行悠变着法子试图说服孟母,别把她转去实验班。好话软话说了一个遍,耗尽她为数不多的文学修养,效果非常显著。
对,一点儿用也没有。
眼看着走进教学楼,爬上三楼,就要到高一办公室了,孟行悠顿时生出一种马上要上战场的悲壮感。
孟母挎着手提包,脸上挂起平时谈生意的公式化笑容。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但礼貌不能少,她轻敲两下,对里面某位老师客气地喊:“赵老师。”
里面有人说了声“请进”,孟行悠跟着孟母走进去。
办公室明亮宽敞,设备齐全,甚至还有个休息室,配着小沙发和茶几,估计是请家长专用,百年名校就是贴心。
赵老师还在跟其他学生说话,孟母让他先忙,拉着孟行悠在旁边等着。
孟行悠百无聊赖,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个学生身上,她的瞳孔突然放大,谈不上是惊还是喜。
男生靠窗站着,在跟两位老师说话,大多时候是老师在说,他时不时“嗯”一声,表示在听,态度也没热络到哪里去,眼神里写满了心不在焉。
背后阳光万里肆意奔跑,却渗不进他的心里。
孟行悠刚才在校门口没瞧见正脸,此刻总算如愿。
他的脸型瘦削,很有骨感,薄唇,挺鼻,桃花眼,皮肤白皙。目光浅淡,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有类似干过架的淤青,周身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戾气,可以称得上是精致的五官,组合成一张很完美的脸,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真酷,酷得孟行悠都想对他吹一声口哨表示尊敬。
孟行悠确实没想到,在这座被称为“坐着火箭发展”的超一线城市,还能见到他第二次,哦,不,算上刚才在校门口那次,应该是第三次。
第一次见面是在绕城高速。
孟行悠一时鬼迷心窍,学着漫画里霸道总裁的套路去要微信,结果被丑拒的黑历史,半个月过去了,她仍不愿回想。
“酷哥”面前的两位老师,孟行悠都认识,一位是贺勤,她现在待的平行班班主任,另外一位是实验班的赵海成。
跟“酷哥”聊得差不多了,赵海成拍拍他的肩膀,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中考成绩不是你的真实水平,今天刚开课,你要是愿意,就直接去二班,学校那边我来说。”
孟行悠没料到“酷哥”还是一个潜在学霸,她进实验班是托关系,“酷哥”是班主任邀请,他们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酷哥”听完,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办公室人少安静,他的声音喑哑,宛如行走的低音炮:“谢谢老师。”
赵海成以为他答应了,欢迎词都到嗓子眼了,结果硬生生被他下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但是不用了,我高二自己能考进去。”
孟行悠对“酷哥”的复杂情绪,因为这句话,瞬间没了一大半。
——看看,他连实验班都拒之门外,你上次还不算太丢脸啦。
说完,“酷哥”拿过贺勤手上的新生登记表,走到孟行悠前面的办公桌前,随便抽出一支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自己名字。
他落笔很快,写法张狂,连笔写完。
孟行悠离得近,偷偷踮起脚瞄了一眼,完全没看懂那两个字读什么。
什么字体这么野,狂草吗?
好在表格表头有印刷体,孟行悠看到中规中矩的印刷体才看懂。
迟砚。
“酷哥”的名字还挺文艺。
迟砚签完名,直起腰,对上孟行悠探究的目光,两人对视三秒,孟行悠还没来得及摆出什么表情,就听见他气音悠长地“呵”了一声,很轻很淡,但也盖不过这其中嘲弄的意思。
“……”
完蛋,被认出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棵好苗子去了贺勤带的平行班,赵海成心里真不是滋味。他收起情绪,看向孟母,两人寒暄两句,话题落到孟行悠身上。
“情况我都了解了,这样,孟行悠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第一节课直接来二班。”
孟母见事成,笑着道谢,然后把孟行悠拉过来:“她就是有点贪玩,以后还麻烦你多费心,赵老师。”
“哪的话,孟太太客气。”赵海成笑着说。
慢着慢着,她还没拔刀呢,怎么就要结束了?
生死攸关之际,孟行悠顾不上太多,脑子里只有迟砚那句霸气侧漏的话。
孟行悠是个行动派,她抽出自己的手,退后两步,对着孟母和赵海成,来了一个九十度深鞠躬。
“对不起!”
这举动把办公室里的人吓了一跳,就连已经走到门口的迟砚,都回头看了她一眼。
孟行悠的声音脆生生的,字字铿锵,钻进迟砚的耳朵里,震得耳膜有点痒。
“谢谢老师,但我也能自己考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行悠从小到大鬼主意一堆,我行我素惯了,孟母觉得自己已经对她時不时制造出来的惊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所以她是办公室里最先回过神来的人。
“孟行悠,你发什么神经?”孟母的声音很冷,是真的动怒了。
孟行悠的心里咯噔一下,但她不能退让。
“我只去我分数能上的班。”
孟母实在压不住火,瞪着她:“你给我再说一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谁?”
孟行悠小声回嘴:“难道做事凭实力都是错的吗?”
孟行悠站着,身形纤瘦,个头不高,校服穿在她身上宽宽松松的,皮肤白净,头发被扎成利落的马尾,额前无刘海,有几缕碎发垂下来,随意自然、不失美感。一张没花心思打扮的脸,很容易让人记住。
特别是那双眼睛,眼型偏圆,乖巧又可爱,称得上是五官的灵魂,她周身那股唬人的无害气息,就是从这双杏仁眼里透出来的。
在这个看脸的年代,她算是不费工夫就能得到陌生人好感的开挂型选手。
萝莉软妹娇俏可欺,多少宅男的理想型,就搁这儿站着,迟砚却越瞧越觉得好笑。
孟行悠上次在高速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迟砚还记忆犹新,这前后反差大了点,堪比人设崩塌现场。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她也要自己考?
真有意思。
迟砚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勾勾嘴角,办公室的争吵声被他甩在身后。
赵海成看孟母的手都扬起来了,忙起身拦住:“孟太太,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他教书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孟行悠转来实验班的事情,上周校长已经跟他谈过了,今天家长领着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这事早就已经定下来了。
结果学生本人还不愿意。
挺有个性。
孟行悠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持久战绝对不利于她,她撂下一句狠话:“反正我不转班,你如果非要给我转,这学我就不上了。”
趁孟母再发作之前,孟行悠转身就跑,脚底跟抹了油似的。
孟行悠跑出办公室后,还能听见孟母跟赵海成在里面掰扯,无非是“不求上进”“顽劣不堪”“养了个白眼狼”这些话。
孟行悠惊魂未定,拍拍胸口,靠墙角站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孟父发了一条短信,内容简洁,直奔主题。
“老孟,我把你老婆惹毛了,你记得哄,做好善后工作。”
孟父估计还没到公司,难得秒回。
“因为转班的事情?”
知她者爸爸也。
孟行悠心想,家长中总算有个能正常沟通的,于是添油加醋地卖惨。
“对,老孟,你好好管管你老婆,是钱太好赚还是你魅力不够,方女士怎么天天盯着我不放?
“我昨晚都发现自己有白头发了,你看这事给我愁的。转班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转班,你们这些生意人,不要把商场里那套用在我这个祖国小花朵身上,不合适,我是个正经人。”
“成,那你以后就自己成长吧。”
孟行悠感动得只差没钻进手机,搂着老父亲好好称赞一番了,结果下一句,老父亲立马给她打发到北极冰川去。
“另外,这回被克扣的零花钱,小花朵你自己兜着,毕竟你是个正经人。
“开学愉快,宝贝儿,爸爸爱你,你做的决定爸爸都支持。”
孟行悠:“……”
——你老婆克扣我的零花钱还让我自己兜着,你这是算哪门子的支持啊?我的亲爹!
孟行悠在墙角独自哀伤了一会儿,听见教学楼下喧闹起来,走到走廊往下看,原来升旗仪式已经结束,大家正往各自教室走。
她估摸着孟母跟赵海成也聊得差不多了,迈着小步子到办公室外面,正要探头往里偷看,结果跟从里面出来的孟母撞个正着。
孟行悠冲她笑,孟母甩给她一个白眼,直接走人。
孟行悠忙跟上去,嗲着声音讨好:“妈妈,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孟母根本不买账:“谁是你妈?”
“当然是美若天仙的您呀,我最爱的妈妈。”
孟母冷哼一声,撩了一把头发,憋着一肚子气,对这个女儿又气又恼又无力。
“孟行悠,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你有主见得很,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恶霸,得,反正你以后考倒数第一也跟我没关系。”
孟行悠眼神真挚地跟她承诺:“妈妈,你放心,这个第一,不管是正着数还是倒着数,我都是考不到的。”
孟母:“……”
如果有一天她英年早逝,肯定是拜亲生女儿所赐。
她就不明白了,家里往上数好几代,就没出过孟行悠这类一句话能把人噎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她的那天雷雨交加,产房的灯闪了两下,让这孩子基因突变,变成一个来折磨她一辈子的冤家。
孟母看时间也快来不及了,她还约了客户谈生意,没空跟孟行悠继续掰扯,踩着高跟鞋就往前走,见孟行悠还屁颠屁顛地跟着,才回头警告:“你再不回教室上课,咱俩的母女关系,今天就玩完。”
“……”这么严重。
孟行悠一只脚刚抬起来,听见这话,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目送孟母离开。直到看不见孟母的背影,她才把脚放下来,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回教室前,孟行悠被贺勤叫去办公室,谈了几分钟的话。
大概意思就是,她还是在平行班待着,转班的事到此为止。
贺勤说完,本着一个班主任的职责,啰唆了一句:“孟行悠,你妈妈还是为你好,别跟她记仇,事后记得道歉服个软。”
孟行悠连连点头:“知道了,勤哥。”
贺勤今年二十五岁出头,研究生刚毕业一年,没什么老师架子,第一次带班当班主任,军训期间跟班上的学生处得不错,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勤哥”。
“办公室里要叫我老师,行了,你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好的,勤……贺老师。”
孟行悠从办公室出来,若不是走廊上人来人往,她真想蹦着走,来表达一番自己的喜悦之情。
孟母虽然生气,但关于转班的这场战役,还是以她险胜收尾,可喜可贺,值得被载入史册。
孟行悠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响。
同宿舍的楚司瑶看见她来了,抬起手挥了挥,叫她:“悠悠,这边。”
孟行悠看她一个人坐着,没跟宿舍里另外一个姑娘一起,坐下问了句:“施翘呢?”
楚司瑶不好意思直说施翘看孟行悠不顺眼,跟别人坐其他地方去了,于是挠头含糊盖过去:“前面,反正座位一会儿要换,先坐着吧。”
“好。”
孟行悠抬头看了眼施翘,碰巧施翘也在瞧这边,视线相对三秒,施翘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转过头去。
什么毛病。
孟行悠真想建议她去眼科挂个号,查查是不是斗鸡眼。
孟行悠至今不明白施翘对她的敌意是哪来的,不过施翘憋得住没搞事,她也懒得拆穿,反正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
孟行悠被转班泡汤的喜悦冲昏头脑,这才想起还有迟砚这一茬。
她把教室前前后后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心想奇怪了,明明看见他在贺勤那里报到,怎么现在看不见人。
楚司瑶从孟行悠一坐下就拉着她絮叨个没完,可从嘴里溜出去十句话也不见一声回响,她见孟行悠心不在焉,伸手在后者面前晃了两下,问:“你在找什么呢?”
孟行悠还没组织好语言跟楚司瑶说来龙去脉,这时,教室后门传来几个男生说话的声音,每个人的嗓门都不小,引得班上不少人看过去。
好巧不巧,她找的人也在那里。
迟砚走在最后,吉他还背在身上,眼皮耷拉着,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一身黑把他眼神里的淡漠衬得更深了。
军训半个月,男女生分开训练,孟行悠现在也没把班上的人认全,不过走在迟砚身边,帮他拉行李箱的男生她倒是认识,叫霍修厉。
听五中初中部的人说,霍修厉算是五中小霸王,成绩不怎么样,不务正业倒是很擅长,家里有权有势,长相上乘,有趣又会玩,在学校人缘还不错。
霍修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迟砚说着话,换来两声“嗯”,走到最后一排时,他踢了一脚课桌:“钱帆,你起开,这位子是你坐的吗?你就一屁股坐下来了。”
钱帆:“……”
——十分钟前是谁拉着我坐这里给你开热点玩游戏的?
前一秒还对自己的“热点同桌”上演川剧变脸,下一秒面对迟砚时,霍修厉立刻露出春风般的微笑,还用校服袖子给他擦了擦椅子:“来,太子,您请上座。”
迟砚不为所动,按住钱帆的肩膀,让他继续坐着。自己走到角落那个单人单桌旁边,把吉他从背上取下来,放在课桌旁边斜立着,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他扫了霍修厉一眼,抬手,手掌往下压了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儿闭嘴平身。”
霍修厉:“……”
孟行悠:“大哥,你这个五中小霸王的称号,水分是不是有点多?”
孟行悠本来还在看戏吐槽,直到看见迟砚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笑意逐渐凝固。
再接着她听见身后“哗啦”一声,椅子被拉开,迟砚坐下来,双腿交叠搭在课桌前的横杠上,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无光,但传递着一个信息——别躲了就是看你呢,高速搭讪精。
几乎是下意识的,孟行悠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背,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万念俱灰。
太丢脸了,活了十五年,从没这么丢脸过。
生平第一次搭讪失败就算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安排他们第二次相遇;相遇就算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同班;同班也就算了,可这哥们为什么还一副“这事没完”的难缠样?
那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它随风不好吗?
霍修厉受了好兄弟的冷落,不服气地嚷嚷:“不是,迟砚,你坐那里玩什么自闭?”
迟砚靠着椅背,打量着前面的人。
孟行悠的后背挺得笔直,坐姿跟标准的小学生似的,还是那么软弱无害,乖巧的小可爱一只。
实则不然。
长马尾后面的脖颈皮肤雪白,隐约可见几道黑色线条,线条清晰度一般,应该是文身贴,两个耳垂的耳洞戴着耳棒,没发红,自然得就像身体的一部分,绝不是最近才打的。
还真能装。
迟砚的眼底浮上一丝玩味,不带温度,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最近睡眠差,声音一直哑着:“跟,我的,新同学交流感情。”
“我的”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孟行悠心一紧。
这狼狈又惊恐的滋味,非要打个比方就是——她在一座湖边小心翼翼地走,生怕惊扰到湖底的怪兽,可这时有块大石头突然砸进湖里,从头到脚溅了她一身水不说,怪兽也跳出来,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霍修厉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两个来回,最后看着孟行悠,非常难以置信:“你们认识?”
孟行悠跟被人踩到尾巴似的,马上就炸了。
她转过身来,不看迟砚,只盯着霍修厉,一板一眼地回答,语速飞快,极力撇清关系:“不认识,没见过,你别胡说啊,我是个正经人。”
说起来也神奇,算上现在,迟砚也只跟孟行悠见过三次而已,每次印象都不怎么样。
最雷的就数第一次。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迟砚跟着老爷子远离城市喧嚣,在乡下躲清静。
老爷子非说新学期新气象,切忌浮躁奢华,于是问隔壁孙二狗家的女婿借了平时装盆栽的二手破车。
别看这小破车破,后座车窗户只剩下一半,夏天漏光、冬天漏风,但这小破车从孙家花圃开业就一直在,见证了孙家的兴衰,从家族小花圃到全国连锁,说它是孙家的吉祥物都不为过。
老爷子很喜欢这辆车,觉得它是返璞归真的典范,大手一挥,让家里的司机开着这个吉祥物送乖孙到五中报到,而家里来接人的宾利,被留下来停在院子里吃灰。
从乡下到学校那段路,小破车不堪重负,熄火无数次,下高速拐两个弯眼看就能到学校的时候,碰上大堵车,小破车刹车不太灵,没把持住就追了别人的尾。
那么一追,迟砚整个人被惯性推到前面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然后下一秒又被摔座位,这样一前一后下来,头顶上似乎有星星和傻鸟在转圈,蒙到不行。
迟砚揉着头还没缓过劲来,车窗外不知道从哪里蹦跶出来一个女生,百褶裙,水手服,扎着双马尾,粉色鸭舌帽歪歪扭扭地顶在头上,浑身上下有一种“衣服穿人家身上叫萝莉,穿她身上叫女流氓”的气质。
平心而论,“女流氓”长得还可以,皮肤奶白,杏仁眼、櫻桃嘴,腰细腿长,属于那种一看,就能让很多男生吹口哨叫小可爱的类型。
“嘿,你看我们这车撞的,不如这样,”听见“女流氓”说话,迟砚看了她一眼,她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直接给了答案,她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他,轻佻地说了句,“加微信交个朋友,钱就不用赔了。”
这时候司机坐回驾驶座,迟砚看这“女流氓”并没有理解到“沉默是无声拒绝”的意思,还举着二维码在外面释放可爱,迟砚面露不悦,抬眼吩咐司机:“把她的车买了。”
窗外的“女流氓”:“……”
孟行悠留给他的第一印象足够轻佻,导致半个小时前,在办公室看见她一身校服规规矩矩站在那儿的时候,一时之间没对上号。
“女流氓”变好学生,这冲击有点大。还是一个脑筋轴的好学生,毕竟这年头还会九十度鞠躬跟家长老师道歉的学生,很罕见。
第一次耍流氓,第二次脑子轴,这第三次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经人。
会玩,是个高手。
下期预告:搭讪失败的孟行悠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学校再次遇见迟砚,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成为了同桌,机智的孟行悠同学想着要好好化解一下两人的关系,给迟砚送了一份见面礼……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行悠的眼神坦荡:“见面礼。”
迟砚把两罐红牛放在楼梯上,靠着扶手,脸上看不出情绪:“不需要,我们没熟到需要送礼的份上。”
“不,就是因为不熟才需要送礼。”
“为什么送红牛?”迟砚问。
“不是说了吗,我们学校的猛男都在喝这个。”孟行悠往前凑近,小声地对他说,“我感觉你挺需要的,多喝点,补补。”
“孟行悠,你的脑子被雷劈过?”
孟行悠愣了几秒,笑出声来:“不知道,不过我妈说生我那天雷雨交加,我估计天命不凡,怎么了?”
迟砚没见过这样的女生。
(下期连载见《花火》03A)
作者介绍:
南奚川,生于川长于川的南方姑娘。喜欢读书,喜欢美食,喜欢安静独处。性格内向想法多,过着平凡的小生活,只好将各类想象寄予笔下。
愿每个故事都是一场少女梦,而我享受造梦的过程。相信缘分,若笔下的故事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便是有缘。已出版《喜欢你这件事呀》《邀你来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