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居民边际消费倾向的动态变化及消费效应研究
2020-04-26宋平平副教授副教授
宋平平 副教授 孙 皓 副教授
(1、北京开放大学城市管理学院 北京 100081;2、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北京 100876)
引言与文献概述
消费结构一般指在某种社会经济环境下,不同类型的消费者在消费过程中,消费不同类型消费品的比重关系(尹世杰,1988),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居民生活水平和质量情况。随着一国现代化进程持续推进和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消费结构将向更高层次升级。消费结构升级和生产结构优化是经济长期增长的驱动源泉,体现了一国经济发展的质量和潜力(Foellmi,2005)。随着我国进入经济新常态发展阶段,消费结构升级对经济转型发展和经济增长质量提升的作用更加凸显。
消费能力和边际消费倾向是居民消费变化的关键决定因素(李永友和钟晓敏,2012)。消费倾向刻画了消费和收入之间的函数关系,也是分析居民消费结构的重要视角(柯希嘉等,2013)。国内学者对我国居民边际消费倾向进行了大量研究,大体包括三个方面内容:一是总体趋势与影响因素。贺京同等(2010)利用基于前景理论的消费需求模型对居民边际消费倾向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我国居民边际消费倾向具有阶段性变化特点,并且对低收入居民进行转移支付补贴的政策效果明显;张欣和臧旭恒(2018)对利用分位数回归等方法对居民边际消费倾向的非对称反应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流动性约束引致居民边际消费倾向对不同方向收入变化的非对称反应,并且这种反应习惯形成强度具有相关性。二是城乡特征与比较。方福前和张艳丽(2011)利用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对我国不同收入城乡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变化趋势进行研究,结果表明不同收入城乡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具有显著差异,长期具有持续扩大的变化趋势,农村居民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低且消费惯性较强;王宋涛和吴超林(2012)通过离散模型对收入分配对居民消费倾向的影响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我国城镇居民边际消费倾向逐步降低,并且受到收入差距变化的明显影响,因此缩小居民收入差距对于促进消费增长具有积极作用。三是区域特征与比较。蔡桂云等(2014)以江西省为例对城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的变化趋势进行研究,研究结果表明江西省居民消费需求具有扩大空间,仍然较发达地区具有明显差距,并且城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的大小具有交替性;聂高辉和杨琼波(2015)利用状态空间模型对不同区域居民边际消费倾向进行比较研究,研究结果表明我国整体边际消费倾向仍然较低,东、西、中和东北地区的居民边际消费倾向具有明显差异。从居民消费倾向角度对居民消费结构变化的分析,可以从居民消费行为角度阐释我国居民消费潜力和趋势,但是现有研究对居民边际消费倾向与居民消费结构变化相关性的理论与实证研究还需要深入。
边际消费倾向及其与消费结构的关系可以通过线性支出系统模型(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LES模型)或者扩展线性支出系统模型(ELES模型)进行刻画(Stone,1954;Liuch,1973)。例如,冯婷婷和张淼(2012)利用改进的ELES模型对不同收入阶层的城镇居民边际消费倾向进行研究,结果表明中低收入居民对食品等基本需求的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高,高收入居民对文化娱乐等享受型需求的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高;王利娟(2016)利用ELES模型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对城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进行比较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农村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低于城镇居民,但是居住类消费边际消费倾向高于城镇居民。然而,固定参数模型可能难于刻画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及影响因素作用的时变性(time varying)变化特征,基于可变参数模型的研究仍然需要进一步深入。因此,本文利用传统ELES模型的可变参数模型估计我国城乡居民的动态边际消费倾向,并且对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特征与趋势进行研究。
分析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可变参数ELES模型
本文利用ELES模型测算与分析居民消费结构升级中的消费倾向及其变化情况。ELES模型中,假定消费者收入水平、商品或服务价格不变时,最先满足的是消费者基本消费需求,在边际消费倾向的作用下,对剩余收入在商品(服务)与储蓄之间进行分配。ELES模型下的需求函数可以定义为:
在(1)式中,消费的商品种类用i代表,消费支出用Vi代表,商品价格用pi代表,商品基本的需要数量用代表,边际消费倾向用βi代表,支撑消费的收入水平用Y代表。在此情况下,某种商品在基本需要方面的支出可以用衡量,追加需要的支出可以用衡量。
图1 城乡居民各项消费支出的变化路径
在(2)式中,αi和βi代表需要利用相关数据进行估计的未知参数,εi为服从正态分布的随机误差。通过将传统ELES模型纳入状态空间模型的框架,可以构建消费结构的可变参数支出系统(TVP-ELES模型)。TVPELES模型可以表示为:
在(3)式和(4)式中,截距项用c代表;βit代表包含不可观测变量的状态向量,且其动态过程可以用自回归模型刻画,其经济含义为随时间变化的居民边际消费倾向;信号方程和转移方程的随机误差分别用εit和νit代表。
(二)数据来源
居民消费结构按照三种标准进行描述:根据消费实际支出的形式,消费结构可分为衣食住行等各种形式;根据需求层次,消费需求可分为满足生存、享受、发展等不同类型资料;根据消费品提供的不同形态可分为实务、劳务或服务的不同消费结构(尹世杰,1988)。
在进行实证研究时,我们根据《中国统计年鉴》,将城乡居民消费支出划分为八类,即交通通信支出、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支出、居住支出、食品支出、医疗保健支出、衣着支出、教育娱乐文化支出和其他支出。文中研究所涉及的数据主要包括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以及城乡居民的8项消费支出数据,名义数据利用1985年为基期的城乡居民消费价值指数调整为实际值,相关数据根据《中国统计年鉴》、《新中国60年统计资料汇编》等资料整理得到。
城乡居民消费结构演进的动态路径
城乡居民各项消费支出比重的变化路径。从图1可以看出,城乡居民消费结构随时间推移发生显著变化。城镇居民的食品、衣着和家庭设备及服务支出的初始比重相对较高,但逐渐减少;交通通信、医疗保健等支出现相反方向变化,比重逐渐增加。农村居民食品、居住和衣着支出的初始比重相对较高,但逐渐减少;交通通信、医疗保健等支出呈现相反方向变化,比重逐渐增加。城镇居民交通通信、家庭设备及服务、衣着和教育文化娱乐支出比重基本高于农村居民,居住和食品支出比重基本低于农村居民,城乡居民医疗保健支出交替处于相对高位。总体上看,城乡居民高层次消费支出比重逐渐增加,消费结构持续升级。城镇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先行于农村居民,但是农村居民各项消费支出与城镇居民基本同步变化或者加快接近,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变化具有趋同的变化趋势。
当收入水平增加时,基本消费支出比重会有所下降,而高层次消费支出比重则会上升,大量研究表明随着收入增长,食品支出比重会逐渐降低,这种现象被称为“恩格尔定律” (Feng等,2011)。城乡居民恩格尔系数(食品支出总额占个人消费支出总额的比重)持续降低,更高层次消费支出的比重逐步增加,体现出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变化符合恩格尔定律的基本规律。同时,恩格尔系数可以看作是反映城乡差距最适合的指标之一,其受价格因素影响相比人均收入(或人均GDP)而言相对较小,能够更为准确地刻画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及其所处的发展阶段。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提出的标准,恩格尔系数低于30%即为非常富裕,30%-40%即为富裕,40%-50%即为小康,50%-59%即为温饱,59%以上即为绝对贫困。2018年,我国城乡居民恩格尔系数分别为27.7%和30.1%,全国居民的恩格尔系数为28.4%。城乡居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并且同步提高至富裕阶段。
图3 城镇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变化
图4 农村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变化
图2 城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的变化路径
城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变化对消费结构的影响
利用极大似然方法和卡尔曼滤波对TVP-ELES模型中的参数和不可观测变量进行估计。估计结果表明模型总体效果较好,可以刻画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系统动态特征(各项消费支出方程的具体估计结果略)。图2为边际消费倾向的变化曲线。
从图2中可以看出,城乡居民各项消费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随时间推移而发生变化,城乡居民高层次消费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提高相对较快。城镇居民交通通信的边际消费倾向持续上升,食品和衣着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持续下降,居住、医疗保健和教育文化娱乐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先快速上升而后出现上升放缓或小幅度下降,家庭设备及服务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具有较大波动性,总体小幅度上升,城镇居民现阶段食品和交通通信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高;农村居民交通通信、医疗保健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持续上升,食品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持续下降,居住和教育文化娱乐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先快速上升而后出现上升放缓或小幅度下降,家庭设备及服务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先持续下降而后持续上升,衣着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呈比较平稳变化,农村居民现阶段食品和居住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高。
图3和图4分别为城乡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的变化情况,随时间的持续推移,城乡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发生显著变化。城镇居民的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呈现波动下降的动态路径,城镇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大致在1990年之前下降相对较快,此后至2005年左右基本为上升趋势,之后再相对较缓下降;农村居民的总体边际消费倾向波动相对较大,大致在2000年之前下降相对较快,此后至2005年左右较快上升,之后相对稳定且小幅度上升。
根据消费经济理论,边际消费倾向的变化会引起居民消费结构的变化,城乡居民消费倾向差异变化可能是影响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差异变化的因素之一。对比城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和消费结构变化的动态路径可以看出,城乡居民消费支出差异与边际消费倾向差异的变化具有协同性。一方面,在各项消费支出差异的变化趋势方面,交通通信支出比重差异逐步扩大,家庭设备及服务支出比重差异逐步缩小,食品和衣着支出比重差异先扩大后缩小,居住和教育文化娱乐支出比重差异先缩小后扩大,医疗保健支出差异出现正负方向逆转且现阶段具有扩大趋势。另一方面,城镇居民交通通信、衣着和教育文化娱乐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总体高于农村居民,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娱乐支出消费倾向的差异相对比较稳定,衣着支出消费倾向的差异逐渐缩小,城镇居民居住和食品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总体低于农村居民,居住支出消费倾向的差异趋于扩大,食品支出消费倾向的差异趋于缩小,城镇居民家庭设备及服务的边际消费倾向先低于再高于农村居民且差异趋于稳定,城镇医疗支出的边际消费倾向先高于而后低于农村居民且差距趋于扩大。
同时,根据Aoki和Yoshikawa(1999)的理论,从消费结构层面来看,居民对不同消费项目的需求变化会引起各项消费支出比重的变化,推动消费结构演进,从而贡献于消费增长。如果一项消费支出比重增长较快,则该消费项目的需求扩大较快,可能成为消费增长乃至经济增长的增长点;反之,如果一项消费支出比重增长较慢甚至出现下降,则该消费项目需求开始缩小甚至饱和。边际消费倾向是收入对居民消费需求影响的直接体现,城乡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变化会引起消费结构更新强度的变化,城乡居民总体边际消费倾向差异的变化也会引起两者消费结构更新强度差异的变化,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强度即为上述变化效果的综合体现。总体上,城乡居民对于高层次消费品的消费偏好逐步增强,新增购买力更倾向于相对高层次的消费品,推动了居民消费需求的多样化和高端化。以边际消费倾向为代表的城乡居民消费行为趋同是消费结构趋同的基础和动力,因此对城乡居民消费倾向的正确引导,不仅可以促进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进一步趋同,而且对于消费结构升级和产业结构优化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结论
上述分析表明,我国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随时间变化而发生显著变化,是促进居民消费结构持续升级的基本动力之一。城乡居民消费从对“量”的需求逐步向对“质”的需求转变,“吃饱穿暖”为代表的传统消费的边际消费倾向逐步降低,“医疗保健+教育文化娱乐”为代表的新兴消费的边际消费倾向逐步提升。在边际消费倾向等因素的作用下,我国城乡居民高层次消费支出的比重逐渐加大,居民消费结构具有显著的从生存型向发展型过渡的持续升级特征。同时,城乡居民的各项消费支出的消费倾向差异与比重差异的变化具有协同性,体现出城乡居民消费倾向变化是消费结构趋同的影响因素。以边际消费倾向为代表的城乡居民消费行为趋同,会推动农村居民各项消费支出比重与城镇居民更加接近,农村居民消费结构更新强度超过城镇居民。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在共同升级的同时,两者间的相似程度会进一步加强。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与趋同,也为我国消费增长和经济增长带来了新的源泉。
我国需要构建以消费为主导的经济增长方式,不断优化需求结构,形成以消费升级引领供给创新、以供给提升创造消费新增长点的持续循环动力。以提高居民收入水平、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扩大消费需求为导向,合体调整居民消费预期和倾向,为居民消费行为的有效引导创造良好环境,促进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升级与趋同,为经济增长注入新动能,充分发挥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压舱石”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