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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使手记(组章)

2020-04-24水子

星星·散文诗 2020年3期
关键词:病房护士医院

水子

外科医生

心愿高过阶梯,心愿一次次被逼回肺泡之内。

在创痕面前,我们都如自我囚禁者,静听苍茫的回声。

秒针已经奔袭在紧张之外,闭合血管和斑驳,他们的手,缝合心底荒凉的时候,一根线的传奇注定不朽。

医学创造了美容术、移植术、置换术。而心术,则在科学研究中不停眨动一双质疑的眼睛,找不到殊途与同归。

危险有时来自缓坡,有时来自人心向度。美学从更高处落下,少不了惊心动魄。外科医生躬下身子,最后的工作使大地的伤口愈合。

一座桥,需要建在心脏内部。

哦。关于桥的传说,多了一则搏动的音组。

在肿瘤病房

一床的剧痛,无处躲避。

药液比针孔更加崩溃。在肿瘤病房,权利和财富在磁场两极相互抵消。

占位性病变的恶漏掉一万年,让人怀疑它的悬念,是氧气稀薄所致。

没有稻草,有人想抓住医者忙碌的背影:隔着二床和三床,捅破一张恐惧的纸,嘴唇的表达已经无能为力,只有眼神的交流,还有一丝宽慰。像在薄薄的雾中寻找因果。而大部分喧嚣已无踪影。

流年渐渐荒芜,求生是一剂新药。止痛药磅礴的语序使癌细胞安静下来。

而灵魂,需要时时自我补钙、救赎。无法等同的符号里,一生已提前到来。

在放疗、化疗中归来的人,终会因为死去而活着。

精神科悖论

“失忆,是一种独一无二的记忆。”

一个地方,生长着神经网,生长着的墙壁大于一切悖论。

精神世界貌似芳草萋萋,对于一种与告别无关的旁白,一个常年被关在门内的人,要一遍遍重复:磨刀石上,满是与我作对的人——

镇静剂发挥的实效,不在计算的步骤之内。那个幻视者,见到一个城市演奏《蓝色多瑙河》的庞大阵容,但他立即转身扬长而去。

他要逃得更远,密谋家们躲在安眠药后面,人间永远揭不下来傲岸虚无的标签。

假意与真心趋近完美!围城,由来已久。抑郁症躲在角落里,一粒药丸也有自杀的企图。

可我们,最终学会了为自己开处方。

为精神科门内的人下诊断,比较门外的世界,他认真地穿上白色工作服,像脱掉了常人的不堪。

只差一味忏悔

多少人,在这里找回自己的命。

多少人,爱着恨着同一个地方。

医院大楼里,情节跌宕起伏。人间百态中,苦与痛都有无限活下去的可能。唯有名利场,还在不断治疗中——

谁会在幻觉中醒来?高楼肃穆,草木孤单。一切并不开口说话,注射器和强心药,像野火烧不尽的草,追赶直立行走的动物。

“我们用一生熬好的药,只差一味忏悔。”

肾衰竭,像一条夜路,使人脚下布满深渊。

血液透析的过程,是一双索债的手,勒紧咽喉的过程。就算时间砌成墙,月光依然是谎言。

医生护士如质朴的神。他们微微起伏的人生在我笔端,简单通俗,但必须提一下。

夜班医生

夜,是被脚印打磨光滑的长廊。

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仿佛永不生锈的刀子,用锋利与各种疾病对抗。

夜深了,星辰转身去了病人的梦里,辉映这一刻难得的舒缓的节奏。

灯光一直不熄,睡眠似乎就有了一个黑洞。病历才是一夜无眠的人,仿佛一支笔行走在血压和呼吸之间——

医院大楼外的世界,鼾声细微。他的爱人在另一个病区,也值夜班。

工作稍有停顿,他们会忽然想起儿子梦呓中流下的眼泪。

他们的孩子,总是独自数星星,独自画着一场雨。

那雨中,一个小男孩儿撑着一把巨大的伞。孤独,使他最接近天使……

我们需要一起倾听

互为因果,包括行走的灵与肉。重回少年的,曾是与她隔着手术衣和医疗器械的人,走到她身边。

之前一个苦涩的名字,如果去碰触,蒲公英的汁液就会溢出来。在五官科病房,她被换上一个全新的晶体。

她尝试过拥抱,用抒情的动作去拥抱。光明,闪烁又升起。

在下一个病房内,流泪的冲动停留在同样的境界。

注视,成为恩情的形状。医院时光里,最牢固的是持续的爱和抚慰。一如静听雨声的安适和随心。

病情沟通中,虽有中药的气味。可是,我们需要一起倾听。

世人说:一盏灯的暖,寒冷时你总是要奔过来。

护 士

是从春天带回来的花瓣么?

花瓣与青春,在一本《护理学》内做书签,那清丽活泼的心思慢慢从花瓣里流出,点点滴滴荡开在护士的办公室。

一个诗一般的少女,无暇去命名梦的瑰丽。

解剖、生理、骨骼和细胞;无菌技术操作、整体护理、各项护理质量管理规范……

这些带着含氯消毒剂气味的名词,像一扇扇窗子,忽然间洞开。

仿佛途经了另一个我,有一阵轰鸣发出海浪的回旋。

夜穿透白日,那么多护士,集体不老。脚印进退中,重建的脸遣散了人世的泪水。无数个瞬间是永不熄灭那团火——

生命的天空敞开美,向珍爱的健康请安。

在医院,我们爱着

X光下,可见人真实的骨头。

众生相,在医院有最透明的显示。

但我们愛着,爱着万物之源,爱着俗世之辽阔。这仁爱的人类啊!

现代化医院的医务工作者,美轮美奂的是他人的梦想。事实上,我们提着一把意义非凡的钥匙,可以打开锈锁,也可以打开病人心中那扇沉重的木门。

治病与救人,我们选择都要。身体的故乡,要深深爱上自己的序幕和舞台。原来,这世间的试剂也像彩虹一般绚丽。

将一名护士看做心怀花海的人,将一名护士看做天使的人,离开了医院。渴望离开的人,依然在时间里疼痛不止。

我病重衰弱的婆婆啊!坐在14楼窗前,望着楼南的街道,她的平静在车水马龙中,好似从无重疾。

我站在她身后,强忍住泪水,同时忍住她一直以来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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