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懒

王吴军

四爷原名张胜群，他是清朝康熙年间中牟县谢庄镇的名医，因为他在弟兄四个中排行老四，而且是受人敬重的名医，谢庄镇的人就都称呼他张四爷，时间长了，人们便都叫他四爷。

四爷在谢庄镇行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兢兢业业，认认真真，救活了很多人，闻名遐迩。但是，他有一个丝毫不能改动的规矩：在谢庄镇的城乡之内，他从不到富人家里去出诊看病。富人家若是有人生病，只有到他的“慕圣斋”里来，而对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他是有请必尽快前往。

这一天，四爷正在谢庄镇东面的西场村的王大春家给王大春的孩子看病，突然，门口来了一个面容憔悴身子干瘦的年轻乞丐。王大春有点不耐烦地对年轻乞丐说：“你没看到俺家的孩子现在正有病吗？你赶快走吧，先去别家门口乞讨。”年轻乞丐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四爷开好药方后，就问王大春：“刚才那个乞丐年纪轻轻的，咋成了讨饭的乞丐了呢？”王大春忙赔着笑脸说：“四爷，这个人是前王村的李三，才二十来岁。原先他的家里也是这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他10岁的时候，父母先后去世了，这个孩子成了孤儿，就靠卖家产为生。因为没有人管束，这李三长大后就成了整日游手好闲的混混儿。现在他家里只剩下二亩荒草一片的坟地了，那里长满了莎草，他也就在这十里八村沿街乞讨为生了。”四爷听了王大春的话后，沉吟了片刻，没有再说一句话。

半个月后，四爷坐着马车去西场村附近的前王村给王来顺的媳妇看病，王来顺的媳妇是个孕妇，身体不适，王来顺借了一辆马车去请四爷到家里给她看病。快到前王村的村头时，四爷突然又看到了一身破衣烂衫的李三。四爷让马车停下，然后迈腿从马车上下来，“李三，我看你现在已经有病在身了。”四爷大声对李三说。李三听到有人说话，懒洋洋地歪过头来，一看是四爷，便冷冷地说：“原来是四爷，咱俩一向不打交道，你咋知道我有病？”四爷两眼望着李三，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李三的头慢慢地低了下来。这时，四爷又神色凝重地对李三说：“李三，我告诉你，你得了一种骨懒病，现在急需要一笔银子进行治疗。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爹生前有许多的金银都埋在了你们家那二亩坟地里了，因为当初你年纪太小，你爹临终时嘱咐我等你长大后再让我告诉你，现在你可以到你家那二亩坟地里去刨了。等你刨出了银子后，我再给你治病。我听说你家那二亩坟地里长的都是莎草，如果刨出了金银归你，如果刨出了莎草你就全部捡出来，莎草的根就是咱这里的人常说的莎草核儿，它是一种药，名叫香附子，你把它全都卖给我。现在，我先给你点钱，你回去买点柴米油盐，到王庄的王铁匠的铁匠铺里买一把好一点的抓钩，明儿个你就开始刨。”说完，四爷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铜钱递给了李三。“四爷，你说的是真的？”李三问了这一句，接过钱就要走。四爷叫住了他：“李三，你慌啥哩，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第一句话是这事你一定要保密，第二句话是你一定不能让别人帮着你刨，第三句话是你刨出来的莎草核儿一定要收拾干净，不然我就不管你了。”四爷的话刚说完，李三就连连点头说：“四爷你放心，我一定照你说的办。”说完，他转身乐呵呵地跑走了。

当天，李三就用四爷给他的钱买了柴米油盐，又去王庄王铁匠的铁匠铺里买了一把刨地用的好抓钩。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李三就神神秘秘地来到了他家的那二亩坟地里，开始使劲儿地刨了起来。李三人虽然很年轻，可是，他多年没有干过农活，加上他整天吃不饱，身子干瘦，体质很弱，刨了没几下，他就累得直发喘。但是，为了能刨出来金银，就是再累，他李三还是愿意刨。

谢庄镇有一句古话：“八天练手臂，九天练出腿，十天练腰累不毁。”李三刨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不仅不再觉得累，而且觉得自己越刨越有劲儿，到第十一天中午的时候，他家的那二亩坟地就被他全部刨完了。除了一大堆的莎草核儿之外，连一点金银也没有见到。

第十二天的上午，李三就来到谢庄镇四爷家的大院里。见了四爷，李三一开口就问道：“四爷，我家的那二亩坟地我全刨完了，刨得还非常深，咋就没有刨出来一点金银呢？”“李三，那二亩坟地都是你一个人刨的？”四爷问。“四爷，全是我一个人刨的，可是，我只刨到了一大堆的莎草核儿。”李三非常失望地说。四爷听了，微笑着望着李三：“不会吧李三，明天我正好要到你们前王村去给一个人看病，明天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吧。”李三点点头，转身慢慢走了，他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有气无力地走出了四爷家大院。

这天上午，四爷来到前王村，他在李三家的坟地前，见到那二亩坟地真的全部刨完了，李三還在那里不停地刨着。四爷沉吟了一下，然后，他走到李三的面前，说：“李三，别刨了，金银早就被你刨出来了。”李三一看，是四爷来了，就放下了抓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问：“四爷，你说的金银在哪里呢？”四爷弯腰拉起了李三，问：“现在你刨地还觉得累吗？”“不累。可是我没有见到一丁点的金银呀！”四爷笑了，他对李三说：“李三，你看，这一大堆的莎草核儿，你把它收拾好了卖给我，不就是现成的金银吗？这二亩这么好的土地，种上庄稼，等有了收成之后，不就是金银吗？你以前那么懒惰，不愿意劳动，现在你愿意劳动了，而且有了干劲儿，也不怕累了，这干劲儿不就是永远的金银吗？”李三突然明白了过来，点点头，微笑着对四爷说：“四爷，我明白了，现在我的骨懒病也好了！”

四爷望着眼前这二亩只等着平整和播种的土地，没有说话，只是频频点头。

选自《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