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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村光景

2020-04-23邓天庆

椰城 2020年4期
关键词:茶店渔村石灰

邓天庆

这里有一条几十米宽的小河,走到桥的另一边,一股浓浓的咸腥味就扑鼻而来。不用问,我们已来到了渔村。我们闻不惯渔村的味道,觉得怪怪的,但村里的人觉得它香,离开了这个味道就说明已身在他处,闭着双眼都错不了。

的确,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会有几块竹匾,竹匾上摆满鱼、虾、鱿鱼林林总总的海鲜,这是他们晒的干货,浓浓的干海鲜味你熏来我熏去,村里散发的当然都是咸咸的腥味,这是渔村和山村一个很明显的区别。

我们来到的这个村子很大,有一千多户,七千多人口,相当于一个小镇。这个村人多地少,人口密不透风,宅室一户连着一户,巷路非常的逼仄,只有两三米宽,鸡犬相闻。村里的人说,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靠海吃海,不是农村,没有土地,宅室大多是见缝插针,一寸地一块金,村里根本没有一寸空闲地。不过也好,宅室相连,虽然十户九姓,但门户相依,你来我往,人气盛旺,你串我家门,我进你户室,好事坏事彼此无话不说,无苦不诉,甚至家丑也掖不了。闲来的时候女人们集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

喜欢对别人家的事评头论足,说漏了嘴不免招来是非,吵归吵,但不记仇。谁家煮了地瓜或有吃的都会拿一点出来供大家抹一抹嘴。家里有重活难活只要一开口家家户户都出来帮把手,这都成了习惯,这叫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同住一条巷子里,三四十户人家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谁也不想做孤家寡人。这是一种良好的民风,大家和睦相处看不到谁穷谁富。

村庄长一公里多,有三条主路,一条是岸边的路,中间一条是凸起的路,村里人习惯称为上滩路,一条是下滩路。岸边的路其实都是沙滩,临海的房屋涨潮时与海水亲近接吻,海水不请自来入室做客,路被水淹没了。村里的人最看重的是“二滩”路,他们说这是一条“龙脊”,村头是龙头,中间是龙身,村的尾端是龙尾。龙主吉祥,任何人都不能惹它,尤其是龙头龙身,有人还煞有介事地说,某村说要搞开发建设,远道取土成本太大,就地取土把村头的土挖了一个大坑,伤了龙头,惹来灾祸,两年时间村里的中青年殁了六十多个。他们说这是活生生的事实,于是信以为真。也罢,冥冥之中谁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小心为妙。这也好,大家都不敢冒忌龙地,地再缺也不敢动一寸龙地,这条路几百年来保存良好,“龙”的眼晴瞪得大大的,谁也不敢多占一寸地。

渔村庙宇星罗棋布,这是一道风景。大小庙宇有陈杨二帅、华光大帝、九天庙、峻灵王庙、土地公和各种氏族的祠堂十几个,烟火十分的旺盛,一打听才明白,渔村庙多福多,老百姓都说是神给的福祉。他们都是搞渔业的,天天时时与风浪打交道,风险很大,只好把神当作靠山,怪不得村里的十几座神庙几乎都是海神,他们不在乎主神、战神、民事神,他们讲的是实用,最崇拜的当然是海神。听说附近有一个村立了一个天妃庙,几十年后庙里布满了蜘蛛网,破烂不堪。重新修建以后,近几年户户都中了头彩,虽然有些夸张,但不少人还是后悔当年把天妃海神给忘了。信仰是一种力量,一直在支托着他们,全然把大风大浪当作摇篮。村里有一座峻灵王庙,也叫神山爷,据说是昌化岭的一块巨石转身化神的,被认为是龙的化身。传说很灵,当地人都崇拜它,在村里也立有一座峻灵王庙,庙里有一守庙人,能断文解字,香客求得的签都由他来解签,求到不好的签重新再来,一直抽到好签,故而村里人认为神可消灾,这是实实在在的,难怪人们对神如此的虔诚,每天庙门熙熙攘攘,每年每座庙“公期”都要举行一次庙会,村里总是钟鼓钹磐响个不停,村里的宗教文化十分浓厚。老百姓出海打鱼一方面听天气预报,也忘不了求神拜佛,他们认为这是双重保险。

想象不到渔村如此的热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茶店、药店,店铺一个接着一个,村南边有一个菜市场,除了卖蔬菜,下午卖的多是刚上岸的鱼货,市场虽说不上繁荣,但也算有模有样,人多了屁股撞在一块习惯了瞟一眼谁也不怪谁。村的中央,往南拐二三十米有一口水井,井边有几棵苦楝树和木麻黄树,树和井都很幽深。这口井水很丰盈,是专门拿来饮用的,村里人食用水靠的都是这口井,早晨五六点钟,一群群女人就在那里排着长队去担水。井子深,水靠一钵钵往上提倒在木桶里再往家挑倒在水缸里。村里打了自流井以后人们把水井给忘了,女人也算松了一大口气,那口井现在还保持完好,只是赋了闲,拿来装盛时间。

茶店虽多,但喝茶的人寥寥无几,不是他们穷消受不起,而是村里的人太忙活。有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解释说,茶店与就业成反比,就业的人多了,茶店里的人就少了,这是一个健康的常态。偶尔也看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茶店里圆圆彩谜,打打麻将,这可是闲辈,他们以这种方式来消磨时光,多是吃闲饭的一族,麻将机叽叽咔咔地响,我们探身一看,四个人打麻将,在背后观战的人就有六七个,海力叫三六九牌,被下家一个无番的单调九自摸,他叹一声说衰不玩了,下家说做什么都讲运气,你下网人家也下网,鱼钻到人家的网里,而你的网却是空的,这是运气。麻将罢了,看热闹的人回到自己的茶桌,见冲的茶都凉了,再来一壶。时光已到了另一个年代,但人们兜里揣着另一张名片,脸上刻的依然还是习俗的机纹。

所到之处,见村里的人行色勿勿,有钱人、没钱人、大家闺秀,都一样为了柴米油盐奔忙,吃喝拉撒,婚丧嫁娶,呈现的是一幅“清明上河图”。

来到村的尽头,过去是一个部队营区,边上有两座石灰炉,圆圆的,我们怀疑是部队的碉堡,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老百姓用石头砌的石灰炉子,是用来烧石灰的。别看这两座炉子很粗糙,它可是渔村不可或缺的生产设备,盖房子用的石灰靠它,渔船捻船沟用它,不知道多少代人在它身上流过多少血汗,它功不可沒,看到它,我们可以想象当年渔家人辛勤劳作的身影。现在用了山上的灰石,这两座炉已多年不用了,炉子已锈迹斑斑,四周还残留着一些烧过的石灰石,白白的,像是雪霜留下的岁月记忆,也有人把它当作渔村的坐标。

渔村之美大半来自渔船。涨潮时分,港池海水荡荡,几百艘渔船依村而泊,阵阵海风吹过,渔船摇摇晃晃,渔村很有动感,增添了几分色彩,像一幅山水画。男男女女的活计忙个没完,不一会下起太阳雨,翩翩起舞,一条条银线落在水中扬起曼妙的水花,一群十多岁的孩子脱光膀子游泳、潜水,他们还学着运动员的模样上船登高跳水,其乐融融,一个个被海水和太阳涂得黑得像一块铁。

路过小巷,主人家鞭炮爆响,原来是他们把公抬到家里“做福”。其实只要有渔船的家庭每年都要给自家船“做福”,“做福”是祈求风调雨顺,渔业丰收,他们都这样认为,所以每逢黄道吉日,家里船上鞭炮声不绝于耳。

且行且看,一路听到的都是古老的渔歌——“哩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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