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这些防疫机制运转得怎样

本报驻美国特派特约记者 张梦旭 孙卫赤 ●任重 刘皓然

编者的话：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美国应对工作不力成为国际舆论热议的话题。美媒日前将目光聚焦在其抗疫机制上——白宫相关工作团队不止一个，但他们仍然未能制订出一个清晰的计划。根据媒体梳理，白宫应对疫情的工作组包括：由副总统彭斯领导的白宫新冠病毒应对工作组是官方主要应对机构；特朗普女婿、白宫高级顾问库什纳带领了一个“幕后工作团队”；重启国家经济委员会，特朗普宣布成立时外界以为是一个正式工作组，但最后只是一个松散的顾问团体；医生工作组，这是白宫工作组的分支。美国《华盛顿邮报》评论称，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这些工作组像官僚机构组成的“套娃”，目标和议程常常冲突。与美国政府表现迟钝形成对比的是，一些美国州长早早发布警告、采取严格措施，并因此成为“抗疫明星”。不过美国国内防疫工作如同“大杂烩”一般的情形，也令一些媒体反思联邦制在应对疫情时面临的挑战。

犹如“真人秀节目”的白宫工作组会议

1月29日，白宫宣布成立新冠病毒应对工作组，由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阿扎领导，除了他以外的成员共11人，包括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奥布莱恩、疾控中心主任雷德菲尔德、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副国务卿比根等。后来，该工作组不断加入新成员，比如2月26日，彭斯被任命为组长，美国全球艾滋病政策协调专员伯克斯被任命为工作组协调员。

由彭斯主持的工作组会议在白宫战情室举行，基本每天举行，与会者包括政策官员、白宫通信官员、医疗专家等。会议通常以祈祷开始，持续60分钟至90分钟，议程6至8项，成员们就一系列事项进行讨论，包括如何启用《国防生产法》、如何配置检测试剂盒等。

激烈争吵也时有发生。据美国Axios网站报道，本月初，白宫贸易与制造业政策办公室主任纳瓦罗在一次会议上表示，一些研究表明，特朗普推荐的羟氯喹对新冠病毒“有明显疗效”。他将一沓关于这些研究的资料放在桌上，供其他参会者传阅。福奇则认为，纳瓦罗所说的这些案例未经过完善的科学实验证明。他的这一说法激怒了纳瓦罗。后者提高音量进行反驳，其间还指责福奇曾经反对特朗普对中国实施旅行限制。Axios称，其实福奇曾公开支持特朗普的这一措施。

工作组会议很少能做真正的决策。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彭斯通常试图让参会者达成一个共识，然后将决策权交给总统，不过这些共识经常被特朗普推翻。特朗普参加工作组会议的频率也不高，不过按照白宫顾问的说法，只要他来，会议氛围就会变得更加轻松。有一次，特朗普建议自己负责告诉公众好消息，福奇公布坏消息，给白宫疫情简报会营造“好警察与坏警察”的氛围。

有美国政府官员对媒体形容，战情室会议犹如一个“真人秀节目”。彭斯幕僚长肖特负责设定会议议程，每天早上，他会将会议座位表以PPT文件形式发送出去，而这成为工作组最受关注的文件之一。助手们会仔细研究这份象征权力的座位表——谁会得势、谁会失势、谁有可能在当晚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开会时坐在彭斯旁边被认为是最好的，伯克斯往往在他右边。“我们每天都在等待邮件，这就像《权力的游戏》。”一名高级政府官员就此描述道。

工作组每次召开会议之前，伯克斯带着福奇、雷德菲尔德、美国公共卫生局局长亚当斯、食品与药物管理局局长哈恩等人构成的医生工作组举行自己的会议。这个小组开会时的多数时间都在研究抗体检测问题。他们认为，小型会议更有利于科学驱动的政策辩论——这有时很难在官方工作组会议上进行。▲

“打了折扣”的重启经济委员会

据美媒披露，库什纳在3月份开始参与白宫疫情应对工作，并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团队，成员有的来自政府，比如联邦应急管理局、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有的来自企业，比如UPS、联邦快递，一众白宫外部的专家和麦肯锡咨询师也参与其中。

美国“政治”网站形容，如果说彭斯领导的是“全政府部门”工作组，那么库什纳的团队则带有明显的“私营部门”色彩。报道称，库什纳在联邦应急管理局获得了“权力中心”，同时介入协调食品与药物管理局、医疗保险中心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等机构的决策。库什纳团队对击退疫情采取的是孤注一掷的态度，对政府部门之间的边界和利益冲突等问题不会留意那么多。他们接管了一些关键事务：扩大检测规模，加快医疗物资生产，保障将物资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在空运医疗物资到美国、多渠道获得口罩和手套捐助、制订获得呼吸机计划等方面，这一工作组已经取得成绩。

有美国官员对媒体称，彭斯和库什纳的团队正在努力协调彼此的工作。彭斯的幕僚长肖特称，各个工作组之间不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各团队的负责人都向彭斯汇报工作。不过一些分析人士认为，鉴于特朗普对一些卫生官员失望而对库什纳比较信任，后者的工作组使得联邦决策复杂化。另外，该团队从事的项目十分分散，对私人公司和高管的财务利益的审查也有限。据英国《卫报》报道，一些批评人士认为，让库什纳成为协助抗疫的“关键守门人”是个大问题。文章列举了一些库什纳的“糟糕”决定：比如他建议特朗普尽快重启经济等。

白宫另一个曾经备受瞩目的工作组是重启国家经济委员会。在美国《名利场》杂志网站看来，其成立过程乱作一团表明白宫在抗疫、复工等方面的努力有多混乱。《纽约时报》称，与外界设想的正式工作组不同，特朗普上周二宣布的是一个“打了折扣的版本”：由服务业、银行、能源等17个领域的代表构成，成员多达几十人，包括那些华尔街和硅谷中最知名的人士。然而麦当劳、思科、辉瑞等公司都对自己“被宣布”加入该顾问团感到意外。在宣布顾问名单的第二天，特朗普就与各商界代表举行了4场电话会议。然而鉴于安排匆忙，一些人根本无法参加，比如高盛CEO戴维·所罗门那天早就安排了主持自己公司的季度财报电话会议。

美媒此前说，重启国家经济委员会的目标是在5月前尽可能重启美国大部分经济活动。不过在特朗普公布顾问名单两天后，白宫发布了一份对重启时间未设限的指南，让州长做相关的最终决策。▲

“被边缘化”的美国疾控中心

上周末，美国疾控中心（CDC）被爆在疫情早期生产的检测试剂盒大部分无效，成为导致美国抗疫工作滞后的原因之一，CDC因此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颇为讽刺的是，在此丑闻被公之于众前，这一美国联邦层面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的主要机构已经“消失”在公众视野里有一段时间了。

“CDC在此次疫情期间被边缘化”成为外媒近日关注的话题之一。美国《财富》网站说，从3月14日到4月10日，CDC主任雷德菲尔德仅在白宫疫情简报会上露面了4次。CDC成员会在国会做闭门汇报，但很少出现在镜头前或者接受媒体采访。自3月9日以来，CDC没有举行过新闻简报会。

“这与过去的情况大不一样。”《今日美国》报道说，以前，CDC在美国乃至全球流行疾病威胁中都发挥领导作用。从2003年“非典”，到2009年甲型H1N1流感，再到2014年埃博拉病毒暴发、2015年寨卡病毒流行，CDC都会定期甚至有时天天举行新闻简报会。

CDC发出的一些信息曾被白宫“否认”。在它表示应该禁止50人以上的公共聚集性活动后的第二天，白宫新冠病毒应对工作组说，禁止10人以上聚集。有分析认为，美国现任政府对其下属专业或独立机构不信任，加上疫情暴发之初，CDC发出的“危言耸听”与白宫的期望不相符，另外卫生部长将检测不力归罪于雷德菲尔德，因此自彭斯2月26日负责抗疫工作后，CDC基本被排除在决策圈之外了，其作用主要体现在病例汇总、科学研究等具体业务工作上。

由于CDC“缺位”，美国一些公共卫生专家此前呼吁应该多听听专业的声音。CDC前主任弗里登表示，该机构700名专门研究传染与肺部疾病的专家不在决策圈中心，这令人感到“不太安全”。然而，CDC近日被爆出的“试剂盒丑闻”无疑会令其公信力进一步打折扣。▲

彭博社：美国的抗疫工作犹如一锅“大杂烩”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州长们扮演了领导角色，他们发布严厉的警告，公布严格的应对措施，与白宫初期的不作为、未认识事态严重性形成对比。”在美国媒体中，类似于《纽约时报》这样的评论声音不少。许多美国州长因为抗疫有功而赢得较高声望，比如纽约州州长科莫每天通过幻灯片演示来举行新闻发布会成为一个经典画面。而华盛顿州州长英斯利、马里兰州州长霍根、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等人也引发热议，一些人期待他们能在下一届政府中发挥重要作用。

美国总统与州长们之间隔空打嘴仗几乎成为日常现象。从上周到现在，白宫与各州为重启经济的权力、检测能力、是否解除严格的限制措施等争论不休。

按照美国彭博社的说法，美国的抗疫工作犹如一锅“大杂烩”，这其中有现任政府缺乏领导力的原因，但同时也让人们看到美国联邦制在应对疫情中存在的挑战。比如CDC以及联邦应急管理局对地方行政部门不具备监督权限；关停商户等具体措施一般属于地方行政长官的职权范围。这种缺乏统一管理的状态存在隐患——如果某地政府反应过于缓慢，那么病毒不但会侵袭该地区，还会牵连到邻近区域。

美国《科学》杂志称，在此次疫情期间，白宫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甩手掌柜”的角色。一些州长考虑到政治利益得失、迟迟不做出有力决断。不过彭博社认为，对于一些地方政府来说，这种高度“自治”也有好处。在联邦政府没有出台科学、有力的国家统一政策前，州政府可以自行发挥、甚至制定出比联邦政府更有效的防疫举措——特别是对于那些本身就拥有“高配”医疗资源、或者高明智囊机构的行政辖区。

对于美国此次抗疫表现，美媒持续进行相关反思。美国“政治”网站说，在过去20年里，美国政府一直在反复演绎“吸取教训—忘记教训”的循环。“9·11”发生后，小布什政府被迫对国家安全问题进行深刻反思，而如何应对生物武器以及外来大流行病的侵袭被时任政府提上日程。截至小布什第二个任期接近尾声，“大流行病对全球安全构成最大威胁”的逻辑框架基本在政界已经达成共识，总统麾下的卫生部门官员更是拟定了381页的《流感疫情应对计划》。

奥巴马政府没有完全继承前任的工作成果，上任伊始便裁撤了白宫内部应对全球公共卫生安全的工作部门。结果在此之后，美国暴发了甲型H1N1流感疫情。2014年，埃博拉疫情传播至美国本土。经过两场疫情的冲击，奥巴马政府在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下成立了一个常设的大流行病防控“指挥部”——全球健康安全和生物防御理事会，并制定了详尽的抗疫指导方针，而这些重要的公共卫生遗产之后又被特朗普政府抛弃。去年年初，特朗普政府屡次驳回增加国家紧急物资储备的请求，将卫生部门15亿美元的预算申请缩减了一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