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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横竖都是王

2020-04-21张峰

南都周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喜剧

张峰

城门口儿,王启年斜眯着小眼儿,忽悠完范闲(张若昀饰)买舆图,称银子,擦银子,咬银子,藏银子,给众人传授完卖图秘籍后,洋洋得意而去。

田雨属于那种演谁像谁的演员。

人们记得《夏洛特烦恼》里的王老师,记得《羞羞的铁拳》里的爸爸马东,记得《妖猫传》里的高力士。《夏洛特烦恼》播出后很长一段时间,田雨走在路上还会听到“王老师,签个名!”

现在,他是《庆余年》里最火的王老师“王启年”。

“反正姓田,横竖都是王。”

悲喜交加的“精分”演员

田雨不是很愿意别人称自己为“喜剧演员”,即使他演了许多喜剧演员梦寐以求的喜剧角色。导演们喜欢田雨,新上映电影《早安公主》的导演吕柯憬是剧组和田雨接触最多的人,他认为田雨在喜剧角色中具有深层次的沉稳,“一点点卑微感”是剧中饰演角色”宫爸爸“的自我显露。

实际上,田雨在演小人物上更加手到擒来。《庆余年》里王启年小气贪财,油嘴滑舌,撒起谎来那是笃定真诚,脸皮比城墙拐弯儿还厚,关键时候却能够明事理。编剧王倦解释王启年的角色改编时说:在大危难时,从没有让人失望,在他的圆滑和市侩底下,藏了一颗善良的心,流着未凉的热血。

有网友评论:”放眼内地,还真没见过比田雨更能把一身臭毛病的小配角,演得更不让人讨厌的例子。”

《庆余年》王启年出场的第一幕,有些动作是田雨自己加的。田雨小时候调皮,尝过钉子的味道。他觉得除了称银子,“尝一尝”可能更加体现角色贪财的本性。

田雨把创作当做交心的过程:通过剧本走进人物的内心,把本身个体生命里不适合人物的内容压抑,让合适的方面有光彩的呈现。谓之:“先把剧本从薄读厚,再从厚读薄。”

《庆余年》的剧本由于是架空历史,人物没有历史借鉴,需要的是演员的把控。而在陈凯歌导演的《妖猫传》中饰演高力士一角时,田雨从角色身世、历史评价到重新演绎都做了详细研究。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在几场“力士脱靴”、“玄宗鞭打”的经典桥段上,一气呵成。

田雨更愿意把这种能力归功于导演的要求、合作者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南都周刊》记者跟他请教演员自我阐发的场景和内容,田雨反驳:“细节其实都不重要,没有什么东西谁是谁的,角色是一个合力的过程。”

可能不太有人知道,田雨是话剧演员出身。他在中戏毕业后,被分配到青年艺术学院,曾和黄磊、何炅、袁泉出演赖声川导演的话剧《暗恋桃花源》,一演就是三年,是《暗恋桃花源》历史上唯一同时演过重要角色“老陶”和“袁老板”的人。

在何炅看来:“他们是矛盾的两极,能都演出味道和水准很不容易。”

田雨版的老陶人高马大,声壮气粗,却被老婆欺负得抬不起头,荒诞的反差感,让喜剧人物的悲剧性一下子就出来了。老陶的角色创造者和重要扮演者李立群认为:“田雨是最适合演老陶的人”。

田雨还记得赖声川导演每天都会讲不同场次不同角色的理解,演员们一起做筆记,排练前黄磊会带着大家用剧本里的台词练声、开嗓。

游走在《暗恋》的“悲”和《桃花源》的“喜”里,田雨第一次深层次地理解了东方审美和哲学,人物在现实和理想之间抉择,是如何具有复杂性和艰难性。

跳着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进中戏

田雨差点成了汽修工人。上高中时,他在从事汽车修理和继续读书之间艰难抉择,最终选择了自己更热爱的表演。

田雨从小在北京胡同里长大。每次从姥姥家到奶奶家,他都会经过人民剧场后身。当时,修平安里游泳馆的沙子一直堆到剧场后台,田雨就和一帮小孩儿趴在沙堆上看京剧演员吊嗓子,化妆,扎靠。演员成了田雨眼中神奇的职业。

更早一些,田雨的梦想是把自己住的这屋儿“搞成动物园”。养猫,养狗,黄雀,老西子(锡嘴雀)是常规操作,他还不知从哪儿搞回来过一条小蛇,结果被田爸一顿胖揍,哭着放生了。

“其实那蛇一点儿都不可怕,都还没长小牙呢。”田雨回忆。

高中毕业,玩蛇的田雨选择了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声台行表逐个儿考,没有舞蹈经验的他不想跳一段广播体操了事,就找考学时候认识的好朋友吴超帮忙。

吴超觉得,舞蹈形式短期内达到一定水平是不可能的,二人一商量,决定走快节奏的现代舞,没想到田雨学得特别快。1995年北京寒冷的冬天,俩人在北京电影学院土城路的地下通道里鼓捣了几天,选了迈克尔·杰克逊的《Dangerous》,惊艳了考场老师。

喜剧天赋也在这时慢慢显露。在考朗诵片段时,他选了一个多人物出场的桥段:办公室里,男女老少轮番登场拍领导马屁。在一个相对喜剧的场景里,田雨通过声音的变化,展示了人物的奉承和溜须。

毕业后,田雨接的第一部电影是和国家一级演员鲍国安合作的一部正剧《吴登云》,饰演青年吴登云。

到实地取景拍摄,田雨从北京到乌鲁木齐,到喀什,最后抵达海拔近四千米的卡拉库里湖和慕士塔格峰。因为是胶片拍摄,成本高,为了节约胶片,每一个镜头都要经过大量琢磨的练习。这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拍戏的浪漫和艰辛。

为了等待“天光”,剧组有时候会在草原上等一上午,摄影师拿着专业的镜片看云彩和风的走向,猜测在风速影响下云彩能飘多久,什么时候调光圈。

等待的时候,田雨喜欢跑到毡房里把毡子掀开,看小老鼠的“仓库”,将偷来的玉米、谷子规整摆放,帮在靴子里下了一窝小崽的母老鼠回家。

《庆余年》播出后,田雨的微博粉丝涨了十多万,他和年轻粉丝们互动频繁,大家嘻嘻哈哈,段子满天飞。有粉丝翻出田雨2012年的微博,“嘲笑”他的多愁善感。

那条微博里写着:“收工,一片默默的庄稼地,只听见玉米拨穗的叭叭声。它因为我们这群精灵来了而喧闹。一会儿它将恢复平静。庄稼继续成长。”

喜剧是个挺严肃的事儿

在95级中央戏剧学院的表演班,有两个“雨”:夏雨和田雨。夏雨在进入中戏前就名声大噪:17岁主演《阳光灿烂的日子》,国内外大奖拿到手软。田雨从大学就做主演,1999年毕业,表演系本科班排演了四台大戏。田雨一人主演了三台。到后来,他话剧、影视从不缺戏,但终究没到世俗意义上的“大火”。

演技上佳,但既没熬成“老戏骨”,也没赶上小鲜肉的盛世,算算年龄,从毕业到现在,正好二十年,中年危机似乎来了。

喜剧和配角,成了一种标签。没人会否认,喜剧更能够吸引观众眼球,也更讨巧。田雨一开始也没想过自己能演喜剧,直到《夏洛特烦恼》里的王老师一鸣惊人。

后来有人把他和吴孟达相提并论,田雨反问:“那谁是周星驰呢?”

在为数不多的采访里,“随缘”常被田雨提及。角色隨缘分,剧本随缘分,得奖随缘分。随缘似乎成了田雨对于事业一个最正确,也最无害的标准答案。

田雨想得清楚,“自己没红,也没出名”。观众的记忆注定是短暂的,“我这都多少回了,过几个月大家就把我忘了,去喜欢别人了。”

不过是碰巧几部戏一起播,碰巧几个角色比较讨喜,碰巧这几个角色的演员都是田雨。

但是老粉丝们还是发现,田雨更活跃,也更亲切了。他开始用剧中人物原型的表情包,听从粉丝建议换了社交媒体头像,频繁点赞那些和自己有关的评论,更萌,也更喜剧。

熟知的朋友说田雨是个“老好人”,演戏先挑人,再挑戏。

如果仔细梳理田雨的演艺生涯,不少角色是“成串”演绎的,从《大丈夫》、《小丈夫》、《夏洛特烦恼》、《羞羞的铁拳》到《庆余年》,都有着相同的出品方。之前他出演的多部电视剧,导演往往是同一人。一旦确立信任,田雨更倾向于选择老朋友。

他感到幸运,入行二十年始终活跃在荧幕,从未间断。但有时候,田雨也觉得“被动”。他期待有新角色找上门,期待呈现新的能力给观众。

好在,在“小鲜肉”和老戏骨之间,中生代演员逐渐受到关注,观众在审美视野上的拓宽,逐渐在这个追求流量和速度的时代让田雨们的存在成了一种稀缺,但并不被忽视。

田雨小时候喜欢观察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后来则喜欢观察人:白领怎么说话,程序员怎么走路,成功人士和小市民的”身高“是不一样的……唯有《夏洛特烦恼》里的王老师,不是自己所观察到的”典型“教师。

其实田雨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但是,严格的家教和散养下的调皮性格从来都并行不悖。父母经常邀请班上的调皮学生来做客,帮助他们度过青春期的难关。

田雨母亲怀着哥哥时,曾在辽宁盘锦当语文老师,因为屋里没有桌椅,田妈是坐着立起的搓衣板,掀起被褥在床板上给学生补习功课的。

缺失了第一手的观察资料,田雨不得不为剧里王老师向学生“吃拿卡要”的行为寻找新的理论依据,也让扁平化的角色更立体。

他不觉得演员的才能是一种天分,更像是“潜移默化的,某个瞬间在记忆里沉淀下来,就成了某一个角色的种子。”喜剧尤其是一种严肃的事儿,差一点意思都不行。

田雨视英国演员丹尼尔·戴-刘易斯为偶像。这位史上首位三度问鼎奥斯卡影帝的男演员,早年活跃在戏剧舞台,电影《血色将至》、《林肯》等都是经典。丹尼尔的疯魔在于对 “表演方法论”的痴迷,他曾在疗养院待了八周,模仿小脑瘫痪的病人。田雨喜欢反复琢磨丹尼尔的演技,将其自我消解和转化。

你很难想象离开荧幕的“王启年”不再插科打诨,而是在严谨的生活里看歌剧,逛艺术展,给女儿读莎士比亚。在田雨的眼里,喜剧是一个严肃的事情,严丝合缝,差一点意思就完全不同,过满则油腻,过少则无味。

只有在谈到家庭时,那个好像没什么目标的随缘田雨又笑了起来。他喜欢陪两个女儿“坦坦”和“妥妥”,送孩子上学放学,给孩子做饭。菜场里有几个相熟的摊主,没时间买的时候,他们会直接帮他送菜上门。

相对于随着剧的热播“趁热打铁”,田雨更想休息一段时间。二女儿三岁,正是从婴儿到儿童过渡的重要时期,田雨不希望再随缘错过了。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段比较出格的往事:因为哥哥热衷于骑车远足,在17岁时,田雨效仿哥哥,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远行。从承德到北京路途遥远,他带了一个打气管,一箱矿泉水和一张地图,骑了十几个小时,没手机,也没同伴。

中途下了场雨,田雨怎么也躲不开那雨,确切地说,是躲不开那片下雨的乌云。最后,田雨脱下雨衣,淋着雨,冲过了乌云。

他说,那次远足可能是自己少年时做过最疯狂的事。

对于田雨来说,如果当年在胡同没多看人民剧场的演员两眼,或许世上会多了一个工科生;如果当年家里真就搞成一动物园,或许北京城又多了一位提笼架鸟儿的角儿。所幸,田雨成了演员田雨。

“记着角色,别记我这人,我就是一普通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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