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设防的人防办主任

柯刚

2019年12月20日，吉林省纪委监委发布消息，长春市人民防空办公室原党组书记、主任陈亚新等人，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巨额财物，受到开除党籍处分，涉嫌犯罪问题被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2019年以来，各级纪检监察机关认真落实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工作部署，将开展人防系统腐败问题专项治理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抓，加大监督执纪执法力度，多名人防系统领导干部被查处。

湖北省纪检监察机关持续向人防系统出拳亮剑，保持高压态势。省纪委监委抽调30余人组建6个督查组，对全省17个市（州）、26个县（市、区）人防系统腐败问题专项治理工作进行监督检查，同时组织市州纪委监委采取交叉检查等方式，对77个县（市、区）进行延伸检查，发现各类问题155个、问题线索80件。截至2019年10月底，立案市县两级人防部门“一把手”和班子成员105人。

2019年12月，已经退休了两年之久的黄石市人防办原党组书记、主任付晓林违纪违法案浮出公众视野。

作为黄石市人防办“一把手”，付晓林长期不参加党组会，不管单位的人事，不抓单位的财权的“三不事迹”早已人尽皆知，但与此同时，有关他长期大事小事“一把抓”、决策拍板“一言堂”，在人防工程领域任意妄为的传闻和举报也并不少见。一边懒政怠政，一边独揽大权，看似矛盾的两件事却都在付晓林的身上同时发生，到底扮演着何种人生，哪一面才是他的真实形象？

随着专案组一步步调查深入，笼罩在付晓林身上的疑雾终于被层层揭开。

盛年调入“冷衙门”，他作风懒散又霸道

1982年，26岁的付晓林就走进了管理干部的行列，当上了市政公司机械化站机务员，并于1983年底调任到市政维护管理处供应站站长。1991年5月，年仅35岁的他又被提升为市政维护管理处主任，从此开始了他的“一把手”工作生涯。

然而，付晓林没有把组织的信任当作一种激励，而是在权力和利益面前迷失了自我。

“由于长期在单位任‘一把手，自我意识过强，自我约束力越来越差。” 付晓林在忏悔录中这样写道。

而这之后的一次正常人事调动，却让他彻底心态失衡，慢慢滑向堕落的深渊。

人防办是人民防空办公室的简称，常常被认为是“冷衙门”。这一观念在付晓林心中也是根深蒂固般地存在着。

2001年，45岁的他被调任黄石市人防办党组书记、主任一职，他颇受打击：自己正值干事创业的最佳年龄，却被提前安排“养老”？

心态的失衡，使付晓林在市人防办主任的工作岗位上越发放肆。

“作风懒散又霸道”，是曾与其共过事的一些同事对他的评价。

而关于他不参加单位党组会、不管单位人事、不抓单位财权的传闻，也只不过是他既揽权、又推责的具体表现。

“他说，‘我不开会，但我不点头就不能上会;我不签字，但我不说签就签不下来。”黄石市纪委监委有关负责人介绍，他任市人防办“一把手”期间，一方面大权独揽，所有事情最终由他说了算。另一方面，他又极力推责诿过，字不签、会不开。

据介绍，2009年，付晓林曾提议成立了行政审批小组。理应担任小组组长的他不顾众人反对，将组长之名硬“塞”给另一名班子成员。“但实际上，这只是他推卸责任的一种形式，上会只是走过场，他不同意，项目不可能通过，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便将责任‘甩给行政审批小组。”审查调查人员说。

不仅如此，付晓林曾以开展专项工作、无暇顾及单位事务为由，个人授意由其他班子成员长期主持市人防办党组会议、业务办公会。

但不参会并不意味着不专权。“他通常在会前将其个人意见传达给委托人，将其个人意志转变为集体意志。若党组会或办公会作出的决定不符合其个人意图，便要求重开会议，直至作出符合其个人意图的决定为止。”市人防办有关人员表示。

如此任意妄为，毫无约束，怎能不出问题？

肆意妄为，他将权钱交易玩弄于股掌

根据相关规定，每个房地产项目都要配备一定的人防工程，否则就要缴纳人防易地建设费，除国家规定的减免项目外，任何部门和个人不得批准减免易地建设费。而付晓林作为人防办主任，并没有以建设人防工程为职责，而是把“应建必建”变成了“以收代建”。

“他以多收取易地建设费为荣，钱收得越多，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做得越好。”审查调查人员告诉笔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此举促使了他“虚荣心的膨胀”。

后来，为了壮大“钱袋子”，他主动要求建设单位选择交钱而不是建设人防工程;为了促使建设单位缴纳建设费，他擅自决定降低收费标准。而市人防办其他班子成员明知付晓林的要求违反政策规定，却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就这样，在付晓林的主导下，有的建设单位在缴纳易地建设费上享受了“五折优惠”的待遇，有的甚至免交費用……由于他的“任性用权”，致使国有资产遭受损失千万余元。

肆意妄为的背后却是他的贪婪成性。

“1.7万元。”回忆起防线出现第一道缺口时的情景，付晓林后悔不已，“还是私心驱动。”

在任黄石市政维护管理处处长时，付晓林曾将市政维护管理处集资楼交由邵某承建。后来，为感谢其帮助，邵某安排建筑队帮其装修房屋，花费1.7万元，而付晓林并未支付任何费用。

防线一旦失守便一发不可收拾，尝到甜头的付晓林又将自己另一处房屋和父亲房屋的装修直接交给邵某“负责”。

“他几乎不直接收取现金，而是通过安排他人帮忙装修房屋、找老板索要停车位、‘邀请老板一同旅游、入股投资等方式谋利。”黄石市纪委监委有关负责人介绍。

经查，2012年至2017年，付晓林就多次邀请个体老板与他一同赴外地旅游。“大家心照不宣，表面上是交流感情，实际上却是让老板买单。”该负责人告诉笔者。

职务的晋升和权力的增大，带来的却是付晓林贪欲的愈发膨胀：“小便宜”要占，“大便宜”更要索取。

据介绍，张某公司某房地产项目要缴纳人防易地建设费，为了减免或缓交部分费用，曾请求付晓林“帮忙”。忙不能白帮，付晓林提出“市人防办职工在该项目低价团购住房”的要求，张某随即答应。不久，付晓林主持召开会议，研究决定为单位职工在该项目团购商品房。同时，决定免收该项目人防易地建设费400余万元。

在为职工谋“福利”的同时，付晓林还为身边亲朋好友低价购房伸出“援助之手”。张某一一应允，但这换来的是付晓林越来越大的胃口。

2012年下半年，张某与他人共同投资武汉某房地产开发项目。得知消息后，付晓林找到张某要求投资200万元并获取收益。为感谢付晓林一直以来的关照，张某同意其投资200万元，二人约定给予本金100%的固定收益。对此，他还不断自我安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不过是正常的投资理财罢了。截至案发，张某共连本带利转给付晓林350万元。

露出“狐狸尾巴”，他上蹿下跳对抗审查

2019年3月，正值全省人防系统腐败问题专项整治如火如荼进行中，付晓林却依旧执迷不悟，既不能正确看待专项整治的深意，也不能正视自己的问题，他开始上蹿下跳。

趁着2019年“两会”期间，他越级到省纪委监委派驻单位喊冤叫屈，试图掩盖违纪违法事实，以逃避调查。借着春节假期，他到处与相关的涉案人员串供堵口，准备对抗组织调查到底。

然而付晓林并不知道，任其如何串供，出行记录无法修改，航班记录无法消除，他的表演反而更加增强了办案人员的信心。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2019年3月6日下午4时许，付晓林驾车刚驶出武黄高速黄石收费站，便遇到了黄石市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随后宣读了对他立案及留置决定。

然而，接受审查调查之初，他心中依旧存有一丝侥幸，并没有主动交代、坦白，而是选择说假话、编故事，对抗组织审查，直至审查调查人员将证据摆在他的面前。

那一刻，他终于如梦初醒。

只是，这样的醒悟已然太晚。有着30多年党龄，担任黄石市人防办“一把手”近13年，曾立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谋个人私利和特权”誓言的付晓林，在权力和金钱面前，终究防线失守。

经查，付晓林违反政治纪律，对抗组织审查，隐匿证据、串供堵口;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违反组织纪律、廉洁纪律、生活纪律;违反国家法律规定，涉嫌犯罪。2019年9月5日，付晓林被开除党籍、取消退休待遇，并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作者单位：黄石市纪委监委）

本刊点评：

在公众印象和认知里，人防办在行政机构序列中属于边缘部门，其职能职责也不大为人所了解。付晓林被调入人防办后，大抵委屈失衡的心態也基于这样一种认知。实质上，每一个部门机构都是国家机器赖以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螺丝钉，都具有不可替代的职能。从这个意义上讲，部门只有业务不同，没有冷热之分;职业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别。任何一个部门失责失守，任何一个公职人员利用公权搞腐败，都会给国家给人民带来巨大的损失。付晓林案警示我们，对于那些表象上是“冷衙门”的机构部门，由于不被广泛关注，它很容易就披上“安全”“清水衙门”的羊皮，钻营监管的漏洞和逃避公众雪亮的眼睛，成为攫取公权谋私的“饿狼”。因此，我们更应加强监督，不能有遗漏、不能被麻痹，更不能大意，将公权关进制度的“笼子”，杜绝“蛀虫”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