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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冠状病毒病(COVID-19)疫情期间公众媒体暴露及其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2020-04-17高俊岭毛一蒙陈苏虹戴俊明郑频频

复旦学报(医学版) 2020年2期
关键词:效能问卷公众

王 一 高俊岭 陈 浩 毛一蒙 陈苏虹 戴俊明 郑频频 傅 华

(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预防医学与健康教育教研室 上海 200032)

2019年12月,我国湖北省武汉市报道多例由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S-CoV-2)感染引起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WHO于2020年2月11日正式命名为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由于恰逢春节假期,人员流动密集,确诊病例数迅速增加,截至2020年1月29日,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均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1]。

伴随疫情的发展,与疫情相关过多的媒体暴露(mass media exposure)导致“信息疫情”[2](infodemic)也呈爆发态势。信息疫情是指过多杂糅的信息反而导致人们难以发现值得信任的信息来源,甚至可能对身心健康产生危害。由于疫情严峻挑战和自身健康的担忧,加上当今媒体传播的特点,滥发信息,尤其是谣言的传播更造成了民众的恐慌,影响公众心理健康。早在2002年埃博拉疫情爆发之时就有研究表明,媒体暴露水平可以通过多个路径影响风险感知、自我效能等因素[3-4],已有研究显示间接媒体暴露可能增加心理疾病的发生率如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5],但是尚无媒体暴露与心理健康关系的研究。本研究通过揭示媒体暴露对焦虑和抑郁这两种主要的精神症状的影响,评估两者之间的联系。探索公众媒体暴露情况以及其与心理健康的关系,为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保证公众的心理健康状态提供理论基础。

资料和方法

研究方法和筛选标准本研究为横断面研究,采用方便抽样法,随机抽取调查对象。调查对象筛选标准:年满18周岁,有移动电子设备,近期在国内居住,可以独立承担责任并有能力自填问卷。

问卷调查问卷为自行设计的问卷,主要内容包括人口学特征、媒体暴露情况、预防行为措施、信息处理模式、风险认知、自我效能、心理健康状况等。于2020年1月31日—2月2日由研究人员通过问卷星进行网上问卷二维码发放和调查。

人口学特征 包括年龄、性别、现居地、居住类型、受教育程度、职业、婚姻状况、是否医学背景等。

媒体暴露 媒体暴露(media exposure)由问题“过去一个月中您每天关注疫情相关信息的平均时间大概多久?”得出,暴露途径为全媒体,包括但不限于微信、微博、电视等。根据结果分为3类,媒体暴露程度由低到高分别为每天关注疫情时间“1 h以内”、“1~3 h”和“3 h以上”。

预防行为措施 调查对象对于预防行为措施(prevention active)进行自评打分(每项1~5分),满分20分,包括:日常戴口罩、洗手、避免交谈、避免出行等。根据打分的三分位数及实际意义分为3组,分别为:20分为Ⅲ级,预防行为全面;17~19分为Ⅱ级,预防行为较全面;16分及以下为Ⅰ级,预防行为缺失较多。

信息处理模式 信息处理模式(heuristicsystematic processing,HSM)可以通过调节媒体暴露和自我效能来影响风险判断与预防行为[3]。HSM有两种:启发式和系统式。启发式即利用积累的知识经验进行发散处理问题,系统式即利用推理和思考来彻底理解可利用的一切信息[6]。启发式由2道题目打分加和得出:(1)我根据现有知识不用另查资料,就可以决定在COVID-19疫情下该怎么做;(2)我根据已有的经验,就可以决定在COVID-19疫情下该怎么做。系统式由2道题目打分加和得出:(1)当我得到与COVID-19相关信息时,我会停下来想一想;(2)当我得到与COVID-19疫情相关信息时,会努力思考分析。分别得出系统式得分和启发式得分,通过分值大小比较得出受访者的HSM偏向。

风险认知 风险认知(risk perception)由2道评分题(各 1~5分)得出:(1)您认为这次 COVID-19的危险性如何;(2)您觉得您感染这次COVID-19的风险如何。按总分将风险认知分为5组:9~10分为非常高,7~8分为比较高,5~6为一般,3~4为有一点,1~2分为没有。

自我效能 自我效能(self-efficacy)指对自己是否能够成功地进行某一成就行为的主观判断。由3道题组成:(1)我相信我能避免SARS-CoV-2感染;(2)我知道如何避免 SARS-CoV-2感染;(3)我相信即使不幸患病我也能治愈。每道题1~5分,按均值分为3组:<4分为略低,4~5分一般,5分为较高。

心理健康情况 本研究以快速筛查为目的,使用两个在国内应用有良好信效度且应用广泛的焦虑、抑郁自评量表。

广泛性焦虑量表GAD-7用于广泛性焦虑的筛查及症状严重度的评估[7]。共7个条目,采用0(完全不会)~3(几乎每天)级评分,总分范围0~21分:0~4分为正常,5~9分为轻度焦虑,10~14分为中度焦虑,15~21分为重度焦虑。

幸福感指数量表WHO-5是最广泛使用评价主观幸福感的量表之一[8],5个条目,每个条目采用0~5分的6级评分法,原始得分为5个条目之和,总分0~25分,得分越高,表示患者幸福感水平越高,总分≤13分即提示可能存在抑郁情绪。

质量控制调查对象的年龄应在18~85岁,且答卷无逻辑错误。问卷填写时间在3~16 min,根据课题组的预调查收集的答卷时间,为保证问卷质量,筛掉整张问卷回答时间少于6 min的答卷。

统计学分析SPSS 24.0软件进行数据处理。使用χ2检验、简单相关和Logistic回归进行数据分析。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 果

基本信息问卷于2020年1月31日发放,收集1月31日至2月2日的数据,根据筛选标准共获得有效问卷4 827份。调查对象来自31个省市自治区,年龄范围18~85岁,平均年龄(32.32±9.98)岁,其中18~24岁占25.5%,25~34岁占38.4%,35~44岁占20.8%,45~54岁占12.5%,55岁以上占2.8%。其中男性32.3%,有2.7%现居湖北省,调查人群学历较高,有78.5%为本科及以上学历。绝大部分调查对象居住在城市(占62.5%),其次是城镇和乡村(分别占18.7%和18.8%)。调查对象大部分为在业人员,在岗和在业休假分别占36.7%和38.7%,学生占20.8%,离退休占3.8%。自己或亲属有医学教育背景的占37.5%。调查中55.3%的调查对象有焦虑症状,其中轻度32.7%、中度13.0%、重度达9.6%,调查对象的抑郁情绪比例达48.3%。

媒体暴露的分布疫情相关信息媒体暴露在每天3 h以上的有38.4%,小于1 h的有22.7%。随着年龄增加,高媒体暴露时长的比例增加,斯皮尔曼相关系数ρ为0.07(P<0.001)。不同性别与居住类型的媒体暴露分布并无显著差异;在婚状态对于信息关注的时间更长;工作状态中离退休者的媒体暴露时间最长。HSM中启发式处理的人数较少(6.5%),系统式处理的人数较多(70.2%)。媒体暴露越高,预防措施越完备(ρ=0.091,P<0.001),同时风险认知越高(ρ=0.04,P=0.008);虽然风险认知增高,但自我效能增强(ρ=0.07,P<0.001)。媒体暴露的分布及其与各变量的相关性如表1所示。

心理健康状况调查中焦虑比例为53.3%,重度焦虑比例为9.6%,抑郁比例为48.3%。媒体暴露对心理健康状况也有影响,媒体的暴露越高,GAD-7(χ²=37.79,P<0.001))和 WHO-5(χ²=5.18,P=0.075)的得分越高;媒体暴露与焦虑情况的相关系数为0.071(P<0.001),与抑郁情况的相关系数为0.03(P=0.023)(表 2)。

(续表1)

心理健康的回归分析将WHO-5和GAD-7作为应变量作Logistics回归,选择中度焦虑即GAD-7≥10分设为截断值。25~34岁和35~44岁年龄段中度以上焦虑症状的风险分别是18~24年龄段的1.45(95%CI:1.20~1.76)倍 和 1.56(95%CI:1.26~1.94)倍。现居湖北的人群焦虑风险明显更大,是其他地区的2.07(95%CI:1.41~3.04)倍。文化程度越高,越不容易产生中度焦虑以上症状,媒体暴露3 h以上的焦虑风险是媒体暴露1 h以内的1.30(95%CI:1.09~1.58)倍,自我效能是焦虑症状产生的保护因素,一般自我效能产生焦虑症状的风险是较低自我效能的 0.72(95%CI:0.61~0.85)倍,而较高的自我效能产生焦虑症状的风险是较低自我效能的 0.69(95%CI:0.57~0.85)倍。媒体暴露 3 h以上的抑郁风险是媒体暴露1 h以内的1.23(95%CI:1.05~1.43)倍,自我效能是抑郁产生的保护因素,一般自我效能产生抑郁的风险是较低自我效能的0.69(95%CI:0.60~0.79)倍,而较高自我效能产生抑郁的风险是较低自我效能的 0.51(95%CI:0.43~0.60)倍(表3)。

表2 媒体暴露对焦虑抑郁的影响Tab 2 Effects of media exposure on anxiety and depression [n(%)]

讨 论

本研究发现,媒体暴露与人群特征有关,不同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情况、HSM在暴露程度上有所差别,年长、教育程度低、城市居住、离退休人群的媒体暴露的时间更长;健康认知行为与媒体暴露大多相关,由于媒体暴露,更多相关信息和预防行为措施被传播并采用,从而使公众产生了好的自我效能,这一发现与以往研究一致[3]。提示适度的媒体暴露可以加快健康知识的传播,从而影响公众采取预防行为。但是,过多的媒体暴露会导致公众的心理问题,随着疫情的发展,人们出于对自身健康和社会环境的担忧,在一定程度上会产生心理不适,而在高强度的媒体暴露中获得的信息可信程度不一,可能会加重公众的焦虑情绪,甚至导致抑郁。

此次COVID-19疫情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加上政府采取隔离措施和恰逢春节假期,公众的空闲时间偏多,进一步导致高水平媒体暴露的比例较高,在既往公共卫生事件的研究中也发现此现象[8]。我国最近的大规模流行病学调查结果发现,焦虑障碍和抑郁障碍的比例分别为7.6%(95%CI:6.3~8.8)和 6.9%(95%CI:6.6~7.2)[9],本研究中的焦虑和抑郁的比例分别为55.3%和48.3%,均高于我国最近大规模流行病学调查结果,趋平于MERS疫情期间中东地区一项类似研究[10]中57.7%的焦虑比例,说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可显著影响居民健康心理状态。过度媒体暴露可能导致“信息疫情”,即过多的正确和不正确的信息混合在一起,导致人们难以找到可靠的信息来源,更加无所适从,从而危害身心健康[11]。此外,许多市民通过社交媒体表达自己的消极情绪,如恐惧、担心、紧张、焦虑等,这些消极情绪也会通过社交网络进行传播[12-13]。本研究发现:与低水平媒体暴露者相比较,高水平媒体暴露者焦虑风险增加0.30倍,抑郁风险增加0.23倍,进一步证实了以往的研究结论[5],提示过度的媒体暴露会影响公众心理健康水平。本研究还发现:尽管湖北籍研究对象与其他地区研究对象的媒体暴露水平并未见差异,但前者发生焦虑的风险却比后者更高,说明疫情较为严重的湖北地区居民面临更严重的心理应激、更焦虑。

表3 GAD-7与WHO-5的Logistic回归Tab 3 Logistic regression of GAD-7 and WHO-5

基于不同的人群特征以及在本研究中发现的公众在突发事件中的反应,可以采取跨机构或社区合作,构建不同的平台来应对信息疫情以及适应不同心理调整的需求。首先从媒体暴露出发,可信度高的官方信息应采用高效、快速、透明的方式发布,减少公众不必要的讨论与猜测,对于线上的社交媒体要倡导轻松舒适的社会网络环境;其次,社区负责组织线上活动增强社区群众的归属感、责任感和社会支持,普及心理健康知识并进行社区居民的有效心理监测,发现并帮助易感人群寻求定点定向的专业心理支持,根据时点、空间、人群,构建三维立体的信息交流心理支持平台。

本研究的不足之处是采用了横断面研究,不能得出因果关系;抽样人群均能熟练使用移动端,学历程度较高;收集数据时恰逢疫情状况不明朗且暴发速度最快的时点,没有前期基线数据,未能获得公众关于此次疫情的媒体暴露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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