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运动在南京
2020-04-14钱承军
钱承军
1935年12月18日,为声援北平一二九运动,以国立中央大学(简称“中大”)学生为主体的3000多名南京大中学生走出校门,前往国民政府、行政院和教育部请愿,并在主城区举行游行示威,由此拉开了南京一二九运动的帷幕。笔者在以往亲历者回忆基础上,对当年运动初期的组织准备、策划实施及请愿游行等细节从几方面略做补正。
北平一二九运动的消息是
怎样传入中央大学的
北平一二九运动的消息传到南京后,最早作出响应并付诸行动的是中大学生,而他们是怎样得知这一消息的?《“一二·九”运动在南京》一文中写道:
……没几天,南京中央大学学生薛葆鼎就从王昆仑、狄超白那儿得到消息。这时,北平同学也给中大学生后文瀚寄来一份《晨报》,用红笔标出了北平学生被镇压的报道。薛葆鼎、后文瀚连夜将《晨报》有关北平学生运动的消息剪下,贴在校门口的布告栏内。
薛葆鼎(化工系1934级)和后文瀚(又名后奕斋,电机系1934级)似应是最早得知消息的学生,且在全校进行传播。但此说法缺乏当事人印证,经查薛、后二人所写回忆一二九运动的文章,其中并无相关记载。
后文瀚的同班同学蓝毓钟则另有一说:
那时报纸上三天两头有报道,同学们看了,真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要行动。……北平“一二·九”事件没有几天,我们就得到了消息。
显然,同学们是从报纸上获知一二九运动的消息的。其实,只要查阅当时的报刊便知,对于北平学生“一二九”和“一二一六”两次游行示威消息,除以宋哲元为首的平津当局采取封锁消息手段,严禁北平各家报纸报道外,上海、南京、杭州等其他大中城市的报纸均将此作为新闻焦点进行实时报道,从而让这一重大事件迅速传遍全国。北平一二九运动主要领导者之一姚依林回忆道:“那时国民党的北方势力与南京势力也有一些矛盾。国民党蒋介石在一定条件下赞成这个运动,企图把学生运动纳入他许可的轨道。……从报纸上所报道的当天消息看,北平各报均不做报道,报纸上开了天窗,南京、上海则是头版头条报道。”再如,全国大中学校中第一个奋起响应北平学生的是浙江大学学生。据黄继武回忆,市区本部学生于1935年12月10日晨即从当天杭州出版的《东南日报》上得悉“北平学生于昨天(12月9日)举行抗日示威的消息”。另一亲历者施平则回忆,市郊农学院的学生于同日下午“在阅览室读到(上海报纸)这个紧急消息”。
南京抗日救亡运动领导人狄超自
几位亲历者的回忆表明,时逢国家艰危时刻,对内忧外患形势极为关注和敏感的大学生,不会不在第一时间通过报刊了解北平学生这一爱国壮举。而南京作为首都,报刊出版数量仅次于上海,对于北平学生“一二九”和“一二一六”两次大游行,《中央日报》《南京日报》《新京日报》《朝报》《新民报》《中国日报》《扶轮日报》《大华晚报》《救国日报》等多家官方、半官方或私营报纸,均予以实时报道,或刊发一些肯定和同情学运的文章。换言之,中大学生的最早消息来源与浙大学生并无二致。北平“一二九”次日(12月10日),只要进出过中大图书馆报刊室的学生,都能从报上读到有关报道。
关于请愿游行的组织发起者
1935年12月18日和19日,南京学生连续两天举行请愿游行,有关组织发起者情况,在中大亲历者回忆文章中有所记述。
南京一二九运动主要领导者后文瀚
李庚(社会学系1934级)是最早回忆南京一二九运动的亲历者,他在《忆“一二·九”时期的南京学生运动和南京学联》一文中写道:
中大的学生自治会抓在CC派手里,金大的学生自治会抓在复兴社手里……我们的动员组织工作刚刚开始,狡猾的国民党反动派却抢先一步,先以CC派控制的中央大学学生自治会为主,继以复兴社控制的金陵大学学生自治会为主,接连在十二月底搞了两次全市部分学生参加的请愿。
季钟朴(教育系1933级)是中大学运领导者之一,看法与李相似:
中央大学学运领导人蓝毓钟
当时中大比较复杂,开全校学生会议时,基本上是CC、复兴社把持,什么杨博清、刘伯谦,他们这些人占优势。在召开学生大会时,后文瀚很活跃,被选进主席团。我平时不太出头露面,但在那次大会上,完全是凭一股热血,慷慨激昂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以后他们把我也搞上主席团了,但起先会议还是由他们把持的,……第一次游行,是CC、复兴社掌握,杨博清、刘伯谦这两人在学生会里当领袖,领导游行,出头露面。
后文瀚在《“一二·九”运动和南京秘密学联》一文中则指出,“南京的游行请愿活动,开始是由中大工学院发起的”,经他与蓝毓钟等同学商量后,“便发动全校学生开会讨论这个问题”。“那天(17日),中大学生情绪非常激动,大家决定第二天游行。第二天,我们到行政院游行请愿,大家推举了三十多位代表进去,我也是代表之一。翁文灏接见了我们,讲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外面学生的口号聲响成一片。”
与后文瀚看法一致的是蓝毓钟:
那几天,读书会几个同学,几乎天天碰头。12月17日中午,后文瀚和我在饭厅里一边吃饭,一边和熟识的同学商量怎么办。……我们在中午分头到我们住的那一层楼各房间串连。下午3时,工学院二年级同学十多人在我们房间里商定,用工学院二年级同学名义邀请其他(各系)年级的同学代表于下午四点半到我们房间开会。……当天晚上,全校学生代表二三十人聚集在饭厅一间平房里开会。后文瀚先讲话,很有鼓动性,群情激愤,要求在第二天上午到大礼堂召开全体同学大会。
18日上午在大礼堂召开大会的主席是后文瀚,读书会联系的进步同学有组织地分布在会场的各个角落。会议开始,后文瀚介绍了形势和北平“一二九”情况,他慷慨激昂地说,北平同学已经流血挨打,我们一定要行动起来。工学院的同学喊叫起来:“我们要罢课!我们到行政院请愿去!”……当时会场各个角落发出要求罢课请愿的声音。后文瀚主持表决,由于反动学生毫无准备,措手不及,大会通过了当天下午到行政院请愿的决定。
根据我的记忆,当时没有能成立学生自治会。……当局根本不允许学生自治,校方对学生活动控制很严。在“一二九”运动中,我们是准备组织学生会的,但并未正式成立,领导运动的是各系科代表推选的主席团。……18日下午的请愿游行,就是17日晚学生代表推选的后文瀚、季钟朴等组成的主席团领导的。
究竟谁是请愿游行的组织发起者?分歧点在于,李庚、季钟朴认为中大学生请愿游行是以国民党CC派和复兴社学生掌控的校学生会(或称自治会)为主发起的。后文瀚和蓝毓钟则认定,请愿游行最初动议是由工学院和读书会的一些进步学生牵头商讨,并在校内各院系奔走串连、组织实施的。特别是17日晚召开的各系学生代表会议和18日上午举行的全校学生大会,均为后文瀚等进步同学事先有准备,最终通过请愿游行决定。两种说法哪一种更接近事实?笔者认为,作为被亲历者公认的南京学运主要领导人,后文瀚的说法比他人更具权威性。加之蓝毓钟的忆述更为连贯完整,能与之形成互证。故可认定,进步学生在请愿游行的组织发起阶段掌握了较大主动权。
另外,是否有历史文献支撑,是检验亲历者回忆质量的重要因素。笔者查阅了保存在南京市档案馆里的一份标名为《中央大学学生自治会会议记录(1935年12月)》的档案文献(以下简称《记录》),其中记载,17日晚会议“讨论事项”的第一条即为“学校是否需要组织案”,第二条为“学生会应如何产生案,议决,以代表会为筹备会办理一切”。18日全体学生大会“代表大会决议之提案”的第三条为“应组织学生会案”,办法是“由各系选举代表一人,负责筹备一切,筹备会由今日大会主席团召集”。可见,其时中大学生正处在商讨筹建学生会时刻,学生会与学生大会主席团、学生代表会主席团之间概念不同。而蓝毓钟关于当年中大没有成立学生会,领导运动的是各系代表推选的主席团的记述是准确的。
中大学生两次会议的议程及内容
中大学生12月17日晚和18日晨紧锣密鼓连开两次全校学生会议,实为南京学生举行第一次请愿游行之前奏,处于箭在弦上之际,但相关会议情况却在亲历者回忆中鲜有提及。幸亏当时会议记录人沈志平(农业化学系1934级)等人执笔的《记录》手稿保存了下来,成为后人了解当时参加会议的各院系及人员、讨论议题和议定事项等情况的珍贵史料。
《记录》显示,17日召开的各系学生代表会议,主席为刘海涛,记录人是沈志平。主要议题有三项:
(一)讨论事项。共六条:1.学校是否需要组织案;2.学生会应如何产生案;3.全体大会何时召集案;4.全体大会应如何召集案;5.主席团应如何产生案;6.征收会费案。
第一、二条事项,议决以学生代表会为筹备会,办理成立中大学生会一切事宜。
第三条事项,议决18日晨8时召开全校学生大会。
第四条事项,议决组织成立学生大会主席团和纠察队。
第五条事项,议决由工学院出2人,文科系各出1人,其他学院各出1人组成主席团。推选出主席团成员共16人,其中文学院1人(余效昌);理学院3人(李新民、陈鸿侠、丁绪荣);法学院2人(胡铸玡、杨博清);教育学院2人(季钟朴、徐诠);农学院2人(刘海涛、闵允明);工学院4人(王谔、高乃聪、后文瀚、蔡灵山);医学院1人(李赋萧);牙科专业1人(易作人)。
第六条事项,议决由易作人负责保管。
(二)如何向当局请愿问题。首先是请愿要点,也即请愿要求。共制定五条:1.释放被捕学生,赔偿受伤同学的医药费及死者抚恤费;2.保障学生爱国运动,发扬民族精神;3.请政府明令讨叛逆;4.收复失地;5.恢复革命外交。
其次是制定游行路线:(未定)
第三是明确请愿对象:1.教育部,2.行政院,3.国民政府。
(三)拟定请愿游行口号。1.打倒侵略中国的帝国主义;2.恢复革命外交;3.释放北平被捕学生;4.反对华北自治;5.请政府讨伐叛逆;6.保障学生爱国运动;7.拥护国民政府抗敌;8.中华民国万岁;9.反对华北自治运动。
18日召开的全校学生大会,主要内容有四项:
(一)开会秩序(略)
(二)报告要点。共三条:1.昨晚开会动机;2.今日开会的目的(讨论支援北平同学、健全自身之组织与南京大中学扩大爱国运动、发扬中大同学爱国精神);3.应注意事项(守纪律、有始终、精诚团结)。
(三)代表大会决议之提案。共三条:1.通电慰问北平同学案(附电文稿);2.发表宣言,表示中大全体同学对北平学生运动之态度(附宣言稿)。3.为集中力量,以求团结,应组织学生会案。
(四)附办法(前三条略):4.参加南京市大中学生联合会案;5.一切对外行动用“中央大学全体学生”名义案;6.全体出发向政府当局请愿案。
综上,值得注意的有两点。其一,《记录》显示,请愿要点中的第三条原为“驱逐日军出境,并讨伐叛逆”,被划除,改为“请政府明令讨叛逆”。第四条原为“收复东北失地,请蒋委员长出兵北上”,划除后只剩下“收复失地”四个字。第五条为“恢复革命外交”,原接有“废除一切丧权辱国之‘华北协定、‘塘沽协定、‘中日亲善三大原則等”,这几句也一并被划除。其二,或因时间紧迫,《记录》中对于两次学生会议三个要素——时间、地点和人数的记载不够清晰全面,仅开头记有“17th”(17日)字样。好在数日后,参会者之一徐惊百(笔名李文,艺术系1933级)所写《南京学生运动的复活》一文记录:17日召开的各系代表会议,于晚8时在校会客室举行,60余人参会,至次日凌晨2点结束。18日召开的全校学生大会,于晨7时左右在校大礼堂举行,到会1000余人。徐文发表在1936年1月4日出版的《大众生活》上,可与《记录》及亲历者回忆互为补鉴。
南京学生第一次请愿游行经过
如上所述,在12月17日和18日两次会议上,中大学生讨论并通过《全体出发向政府当局请愿案》。通过徐惊百、后文瀚、蓝毓钟、季钟朴、李庚等人忆述和当时《中央日报》《南京日报》《新民报》《新闻报》等报纸的报道综合分析,可还原18日下午南京大中学校第一次请愿游行概况。
18日上午中央大学全体学生大会结束后,由主席团派出20多名学生前往各中学联络,其他学生原地待命。下午3时,中央大学、南京中学、女子法政讲习所、中央大学实验中学、京华中学、成美中学、两广中学等校3000多人在中大操场集合,组织“南京市大中学学生请愿团”,并推选出代表80人负责请愿事宜。3时半,由2名学生高擎请愿团横幅为前导的请愿队伍出发,各校组成的纠察队维持秩序,学生们5人一排,经成贤街、珍珠桥向行政院进发。中途打着旗帜加入游行队伍的有汇文女中、东方中学等校学生。途中军警未加阻止,但有便衣跟随,围观市民很多。
下午4时,队伍到达国府路后街警备森严的行政院门口,学生们鹄立于行政院外侧大操场上,不断高呼“释放北平被捕的学生!”“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其间,又有安徽中学、钟英中学、钟南中学等校1000多名学生陆续加入进来,聚集在行政院外的学生达到5000余人。经各校负责学生商议,决定从80人中推选出40人作为代表进门请愿,但官方以人多不利维持秩序为由,限定代表为5人。结果,再推中大学生李肇端(土木工程系1933级)、刘海涛(园艺系1932级)、刘伯谦(政治系1932级)、丁绪荣(物理系1933级)、杨博清(政治系1933级)五人作为请愿总代表进见行政院秘书长翁文灏。代表们向翁面呈请愿目的,提出立即致电北平地方当局,释放被捕学生,抚恤受伤学生,保障学生爱国运动,请政府领导抗日等要求。翁回答态度平和,应允即电北平当局,调查释放被捕学生与抚恤受伤学生事宜,让大家等待,对于轨内爱国运动可予保障。翁表示,政府当局对于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当深切注意,自有决策,对应负责任决不推诿。希望学生诸君勿荒废学业,谨守纪律,使秩序安定,让政府专心做事。
从到达行政院到请愿完毕,大操场上的各校学生已在寒风中苦等两个小时。五位代表出来后将翁文灝的答复报告学生们,部分学生表示满意,认为达到请愿目的;另一部分学生认为翁的答复回避实质问题,尽讲些敷衍搪塞的空话,是欺骗行为。其时,夜幕降临,请愿团在以中大为首的主席团领导下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5000人的队伍由国府路出发,一路高呼抗日救国口号,经太平路、白下路、中正路、珠江路、唱经楼、大石桥返回中大。行程几十华里,相当于在闹市区转了一圈,途中仍有大批维持秩序的军警,未发生冲突现象。学生们的爱国行动感染了不少南京市民,他们或在街道两旁拍掌支持,或跟随队伍前进,一起呼喊口号,场景热烈悲壮。
聚集在国民政府大门前请愿的南京学生
晚7时许,游行队伍返回中大,随即由中大牵头召开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代表紧急会议,商讨声援北平学生办法。到会千余人,推选大会主席团7人,由刘伯谦任主席。讨论议题为:1.更改口号案;2.应否自19日起全体罢课案;3.组织京市学生救国联合会案;4.每校推举代表两人组代表会,以利会务进行案,代表会由中大负责召集;5.应举行示威大游行,以唤起市民注意案,19日下午1时齐集体育场整队出发。以上五项议题中,只有第二项未议决通过。会议开至晚10时5分结束。
中大学生两种势力的合作与斗争
亲历者回忆显示,在南京“一二九”早期群众运动阶段,中大学运领导人中既有进步学生,也有CC派和复兴社分子,两种势力为争夺领导权有过激烈斗争。但双方的背景、立场和观点有何异同,谁在关键时刻起主导作用,谁更多地得到群众的支持?诸如此类细节问题,亲历者大多语焉不详。
由于南京地下党组织遭破坏,南京一二九运动没有党的直接领导,但有一些失去组织关系的党员和外围组织幸存了下来。如,曾任溧阳特支书记、领导过1932年中大学运的狄超白,与季钟朴、后文瀚、薛保鼎、李庚等人联系密切,对他们的学习和行动起到指导作用。南京读书会、中日问题研究会、世界语学会、新文字研究会这些革命倾向明显的左派团体,则在中央大学、金陵大学、南京中学等大中学校审慎发展会员,团结积极分子,介绍进步书刊,组织讨论时局。这些个人和团体继续活动,相互联络,对重聚革命力量发挥了重要作用。运动爆发前,中共“八一宣言”已传到南京,中大进步学生辗转得知其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本内容,进一步提高了思想认识。
中大的CC派和复兴社分子,其政治背景为国民党内两个派系的外围学生组织——民锋社和生路社(以下简称“两社”)。如,刘伯谦、杨博清、吴祖芳等属于CC系控制的民锋社;刘海涛、陶永明、缪杰、陈清等属于复兴社控制的生路社。严格来讲,这些学生当时并未正式加入国民党,还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国民党分子,然因有后台而在校园里显得势力最强。
以现存史料客观审视,当年无论中大进步学生抑或两社学生,大多具有抗日救国担当精神。运动伊始,尽管彼此背景不同,政见各异,但在声援北平学生和要求政府抗日的原则问题上尚能保持一致。前溯细梳,双方在请愿游行前后整个过程(12月17日至26日)中既合作又斗争的这种态势,主要在两个问题上得以体现。
一是口号问题。前文已提到,《记录》原稿中请愿要点的第三、四、五条存在划除现象,实为会上两种不同势力在请愿口号提法上的争论显现。对后文瀚等人而言,他们于17日发动群众,使得当晚各系代表会议能够如期召开,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胜利——抢占先机即意味着能在学运中掌握一定主动权。不难看出,删除内容正是进步学生不满当局对日本步步侵略采取节节退让的“不抵抗政策”而率先提出的主张,但遭到大会主席刘海涛等两社学生的反对。其结果为后者相信当局自有办法,避免与其在外交政策上不一致的意见占据了上风。不能不说,这是双方争执和妥协的一个结果,但从一些亲历者回忆中也可看出,第二天游行时,仍有不少学生将划除部分作为口号呼出,并摒弃了“打倒侵略中国的帝国主义”这一指向含糊的原定口号,勇敢地直接喊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句震撼石头城人心的响亮口号。从实际效果看,还是进步学生占据上风。
二是罢课问题。综合《记录》和蓝毓钟、季钟朴等人忆述来看,在18日上午举行的全校学生大会上讨论如何支援北平同学、发扬中大同学爱国精神及与南京各大中学扩大爱国运动等相关问题时,进步学生将罢课请愿动议提请大会通过。然而,两社学生认为对待“罢课一事,要慎重”,“按法定程序,像罢课这样的大问题,必须由三分之二的同学提出,立案以后才能提交大会讨论”。表决结果,通过了下午到行政院请愿决议,但罢课要求被搁置。请愿游行结束后,当晚在中大召开的由刘伯谦任主席团主席的南京各校学生代表紧急会议上,进步学生提出自19日起京市全体学生罢课议案,仍遭否决。
面对在罢课问题上两社学生占优的情况,进步学生抓住部分同学认为18、19日两次请愿行动表现软弱的不满心理,并通过帮助北平学生代表在中大礼堂向千余名学生成功宣讲一二九运动,及在中大举行记者招待会介绍南京学生声援北平学生经过等积极有效的工作打开了局面。12月25日,中大再次举行全校学生大会,进一步讨论罢课游行问题。《记录》显示,“出席者589人。此次行政院答复不能认为满意,而在1月15日前,外交界正开谈判时,吾国爱国工作不能停止,所以提议联合南京市大中学校举行总游行示威案。赞成游行示威与宣传同时并进的,274票;赞成先宣传后游行示威的,92票;赞成仅宣传不游行示威的44票。结果:游行示威与宣传同时并进”。
这一次,进步学生取得压倒性胜利,刘伯谦落选,后文瀚当选为大会主席团主席,通过了罢课三天(26—28日为宣传日),全校学生分赴市区街道向广大市民宣传学生抗日爱国行动的议案。紧接着,又召开全市各校代表会议,决定于26日举行全市大中学校学生总示威游行。虽然这次行动因国民党政府出动一个宪兵团包围中大而夭折,但学运领导权自此掌握在进步学生手中,中大及南京各校学生爱国运动有了较大进展,并成立了南京学生界救国会(又称“南京秘密学联”),与一浪高过一浪的全国学生抗日救亡运动汇合成流。(责任编辑 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