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 奶

于心亮

1

奶奶盘腿坐在炕头上，手里端着老烟袋，叹口气说：“唉，炕凉了。”蹲在地上搓草绳的爷爷就闷声不响地站起来，拎着篓子去街门外拿草，过了一会儿拎着篓子进屋，草没拿回来，却喜眉笑眼地带回两只胖墩墩的大刺猬。如此这般，招来胆小的奶奶好一通责备。

爷爷玩他的，找颗小圆石子儿去硌刺猬的脚，害得刺猬扯着嗓门儿乱叫唤，听上去像小孩子凄惨的哭声。奶奶就将带着火星的老烟袋敲上爷爷的脑袋：“你这个老东西，学会欺负人了你！”

这时孙女跑来嚷：“爷爷，你真捉了两只刺猬嗎？”爷爷赶紧接话：“是啊是啊，两只刺猬可胖了，咦？跑哪里去了呢？”奶奶看见孙女，问：“闺女啊，吃饭啦？”孙女说：“吃啦，你也吃啦？”奶奶说：“我也吃啦。”

2

奶奶坐在炕上抽烟袋，抽一会儿看看爷爷，她问爷爷：“天儿不早了，你不回家吗？你在俺屋里不走，让别人瞧见了，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孙女跟奶奶说：“这是你老头儿，你怎么还赶他走呢？”奶奶就沉了脸色说：“俺老头儿赶集去了，待会儿就回来了……”

爷爷走了。孙女哄奶奶睡觉，刚一出门，就听见屋子里窸窸窣窣地响，从门缝瞅见奶奶偷偷地爬起来，溜到里屋去偷吃冰糖。孙女咳嗽一声，奶奶就捂着嘴，若无其事地回到炕上，拿被子蒙住头。过了一会儿，从被窝里就传来奶奶咯啷咯啷嚼冰糖的声音。

3

爷爷去赶集的时候，总是打听有什么偏方，能够让老婆子认得他。有一回奶奶喝稀饭掉了一颗门牙，就神神秘秘地跟孙女说：“闺女啊，我传你个好东西，你要好好藏着，这可是咱家的传家宝啊！”说完，她把那颗门牙塞了过来。爷爷就哭了：“老婆子彻底糊涂了……”

孙女要去劝爷爷，奶奶却将孙女扯到一旁，悄悄地问：“那个老头儿哭什么呢？”

孙女说：“他找不到老伴儿了，所以急哭了。”

奶奶就叹口气说：“唉，人老了就糊涂啦，瞧他多可怜。闺女啊，你去拿点儿冰糖哄哄他，让他别哭啦……”

说完，奶奶就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爷爷哭。

心香一瓣摘自微信公众号“小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