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中的反派形象

朱亚坤

【摘 要】随着超级英雄电影创作的多元化发展，反派形象的塑造研究不再单单局限于造型、语言等外在设定，对内在性格的挖掘越来越成为塑造成功的反派形象的关键，同时一个深入人心的反派形象也是电影的叙事入口。在《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中，经典反派角色的塑造不仅在形象设定上引人深思，也具有其性格上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外表刻画与内心塑造兼备，俨然成为研究超级英雄电影中反派形象塑造的合适范例。

【关键词】《复仇者联盟》;超级英雄电影;反派形象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編号：1007-0125（2020）09-0092-02

2008年5月，随着电影《钢铁侠》的一炮而红，漫威影业正式开启了超级英雄系列电影的空前盛世。11年来，从2008年的《钢铁侠》到2019年的《复仇者联盟4》，漫威影业以22部电影构成了这个雄伟磅礴的电影宇宙。无论是美国队长还是钢铁侠，他们皆是拥有超能力的、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正面英雄形象。在传统的通俗叙事作品中，总要有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结尾。无论反派出场多么强大，代表正义的主角最终还是战胜各个方面远比他强大的反派，结尾反派总要以莫名其妙的失误被打败。反派一定会失败，不是因为他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是反派。然而，这样的叙事逻辑在《复仇者联盟》中被彻底颠覆。《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大概是察觉到了观众的审美疲劳和传统叙事结构的陈腐，在影片中塑造了血肉丰满的超级反派形象。

一、反派角色的基本类型

在漫威电影中，超级英雄的诞生都会伴随着一波黑暗势力的崛起。他们或是拥有先进的科技、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与生俱来的超能力，或是具有着一般反派的特征，外表、性格、行为等都显现出了反人类的倾向。每个反派都是自己故事中的英雄，他们并不生来就是坏人的设定，其邪恶特征的形成具有复杂的原因。在漫威宇宙的众多反派中，洛基和灭霸是最具代表性的形象。

（一）从善到恶的转变

在《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中，洛基无疑是有史以来塑造得最鲜活丰满的人物形象。作为强大的巫师，洛基最擅长的本领就是用幻术蛊惑人心。无论在北欧神话传说中，还是在漫威作品中，洛基都以其“诡计之神”的独特魅力吸引着观众。

作为养子的洛基从小与奥丁的亲生儿子——雷神索尔一同长大。与遗传了奥丁贵族基因，拥有一头亮丽金发的索尔不同，阴郁羞怯的洛基总是将父亲的嘱托深深印在脑海中，并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从小到大，他一直通过各种手段去证明哥哥的鲁莽，并不能成为一名好国王，可哪怕索尔被夺去神力，父亲也没有把象征着王权的雷神之锤移交给洛基，而是将其一同贬到凡间，最后王位顺理成章地由索尔继承。在得知自己可能是冰霜巨人的后代之后，洛基去质问父亲试图得到真相，他急于得到一个答案，残酷的真相使他彻底堕落进了黑暗之中。他是阿斯加德的王子、奥丁的儿子、一名真正的神，还是冰霜巨人的后代？于是他决定毁灭掉所有的冰霜巨人，来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阿斯加德的后代。幻术是洛基的保护色，他终其一生都在苦苦追寻自我认同感，然而他只是个渴望得到父爱的阴郁小男孩，在一次次的失望与抗争中走上歧途。

（二）亦正亦邪的存在

在十年发力之作的《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中，灭霸以其复杂立体的饱满性格与值得推敲的动机，成为了最大的惊喜。

作为一位力量与智力兼备的反派，灭霸的反派动机与渴望得到认可的洛基不同，他仿佛更加微妙复杂：因为宇宙的资源有限，而生命在不断繁衍，超重的负荷必然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灭霸以拯救宇宙为己任，号令矮人一族打造无限手套，聚集六颗无限宝石，来消灭宇宙一半的生命，以此来维持整个宇宙的平衡。这种反派动机与之前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而进行破坏屠杀的愚蠢反派完全不同，似乎还有点无私无畏的味道。当得知获得灵魂宝石需要献祭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时候，卡魔拉认为灭霸没有最心爱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因此必然无法获得宝石，这是对他的惩罚。但她眼中杀人狂魔般的灭霸泪流满面缓缓回头，卡魔拉才知道灭霸对她是有父爱的。最终理智战胜情感，为了心中大爱，他不惜牺牲掉最爱的女儿卡魔拉。让一个史上最强大的超级反派，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抉择时刻流露出深沉的情感，实在引人深思。

二、反派形象的塑造手法

人物可以被视作电影中最重要的元素。编剧、导演等在电影中塑造出一个个形象，这些形象在不同的环境中的行为举动就串联成一个个完整的故事，电影的主题也得以通过人物的对话和行动体现出来。《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在浓墨重彩塑造英雄人物的同时，也对反派形象的刻画下足了功夫，人物塑造与电影的整体风格逐步走向和谐统一。

（一）精确的细节描写

在角色塑造的过程中，细节塑造的缺失，不仅会造成角色形象“脸谱化”，更会影响整部影片的效果。性格上缺乏细节的刻画，会让反派角色仅仅成为影片中的负面符号。微妙精准的细节刻画，不仅能让故事情节更加丰满，还能增加影片叙事的张力和紧张度。

对于灭霸这一形象的刻画，主创人员也倾注了较多的细微笔墨，主要体现在与其养女卡魔拉的情节之中。在灭霸带着卡魔拉去沃弥尔星寻找灵魂宝石的时候，开始卡魔拉在前，灭霸在后。到了地方之后，灭霸却在前面挡住了卡魔拉。后来遇到了“红骷髅”，灭霸不知道对方底细，非常谨慎。这时候他下意识地将手往后微微一摆，示意卡魔拉不要往前，并把她护在了身后，这正体现了灭霸温情的一面。从《复仇者联盟1》到《复仇者联盟3》，索尔甘心一次次地被洛基欺骗，因为他坚信洛基并不是真正的坏人，他始终想找回那个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弟。而洛基也没有让哥哥失望，在索尔被灭霸击败之后，洛基誓死抵抗，他选择去守护那片养育了他的阿斯加德土地，这里仅仅通过对洛基的几个细微的眼神特写镜头便交代了洛基急剧变化又无比坚定的内心世界。

（二）完整的叙事线

在其他的超级英雄电影中，反派人物往往被设置为一个不断闪现的背景，没有建构起完整的人物弧线。而在《复仇者联盟3》中，对于灭霸这一反派人物的行动线进行了完整规划，类似于主角的英雄之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行动线。

《复仇者联盟3》作为漫威十年巅峰之作，超级英雄的数量之大导致人物与叙事难度更高。如果说《复仇者联盟1》中的五个英雄集体行动还能从容不迫，那么，《复仇者联盟2》中众多英雄走马观花式作战，就显得过于凌乱。《复仇者联盟3》索性另辟蹊径，不同于传统集体亮相方式，把十几个超级英雄划分成四队，这四条叙事主线先是单独叙事后来两两汇合，大战即将结束时才让所有角色并肩作战，这种叙事方式避免了让所有英雄共同完成一件任务的枯燥单调，使得故事充盈饱满，也在各个场面中给了每个角色充足的戏份。而在众多叙事线中，灭霸的策略执行过程非常清晰明确，他以取得无限手套神力，消灭宇宙半数生命为最高目的，整个行动过程干净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三、反派形象的独特价值

艺术形象来源于生活，反派形象的刻画同样也是生活的缩影。通常来说，反派形象的塑造成功与否也决定着一部影片的质量。在《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中出现的超级反派不再是简单的灾难制造者，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剧作功能，身上彰显着独特的叙事魅力和审美价值。

（一）审美境界的提升

在《复仇者联盟4》片首，漫威经典的开场不再是令人热血沸腾的音乐，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悠扬的小调，强大的反派使得英雄们呈现式微之势。尽管灭霸被雷神砍下了脑袋，可在他带来的后灾难时代中，复仇者们面对现实，重建信心，拼尽全力恢复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在时光穿梭的过程中，漫威宇宙也重现在观众眼前。

在这场关系到整个宇宙生死的战争中，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一切始于钢铁侠，一切也终于钢铁侠。当钢铁侠死去、黑寡妇困在过去、美国队长英雄迟暮，痛苦和悲伤的描写为电影增加了深度。悲剧是一种美感经验，当“人生美好的东西”被毁灭时，会给观众带来一种痛苦、压抑、恐怖的感受，“尤其是当这种‘毁灭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不可改变的结局时，它给人带来的，就不仅是压抑、恐怖，还有可怕。因此，在悲剧感中，最基本的体验，就是这最初的、也是深切的悲痛。”[1]但是影片中英雄们悲壮的崇高带给观众的并不是纯粹的沉痛严肃的感受，这种审美境界中甚至融入了荒诞的美学特质，像星爵在最后关头打醒灭霸使得大家功亏一篑。个人力量的削弱使得大家深谙团结的力量，这将美国影片中所崇尚的英雄主义得到了更加鲜活的阐释，将英雄情怀推向了更加崇高的审美境地。

（二）主题类型的突破

“每晚在梦中，我们仍旧会碰到亘古存在的危难、怪兽、试炼、秘密救援者以及向导人物。他们的形象不仅能使我们反思自己当前的整体处境，也能成为我们解救自己的线索。”[2]而在《复仇者联盟》系列电影中，英雄故事也不是简单呈现一个战斗结果，而是引入了哲学式的思考，不仅仅是存在于漫威宇宙中，甚至与现实世界息息相关。

灭霸的母星因为人口爆炸、资源有限，而陷入绝境，他就想出了“杀掉一半人”的计策。灭霸热爱生命，也崇拜死亡。他害怕宇宙中的生命最终消失殆尽，所以他要成为拯救者，不需要血腥和杀戮，在和平的氛围中随机杀死宇宙中的一半人口，让剩下的生命得以存活、繁衍。然而灭霸把自己当成了神，可以随意去操控宇宙间的生杀大权，但他不是神，也不是所谓的自然法则。灭霸这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态度，当然是另一种愚蠢。然而在當今社会中，人口暴增不断带来诸多资源问题和环境问题，人类的生存繁衍也面对着极大的困境，如何守护并可持续发展自己的家园，是人类必须严肃面对的生存命题。

四、结语

漫威电影作为一种当代神话，在正邪较量的背后，其实是试图在社会层面和精神层面上对人类处境进行的永恒探讨，它承担着主导意识形态与社会神话的表述者功能。[3]在作为完结篇的《复仇者联盟4》中，主角死亡的悲剧性结尾迥异于传统的商业电影，其所蕴含的悲剧性内涵也远远比通常的“爆米花电影”更深刻。因此在电影行业推陈出新和大众审美飞速发展的今天，对于反派形象的塑造不能囿于超级英雄电影的传统套路，唯有影射社会现实和大众心理的血肉丰满的超级反派，才能真正拓展观众的心理体验。

参考文献：

[1]牛宏宝.美学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121.

[2][美]约瑟夫坎贝尔.千面英雄[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25-26.

[3]崔辰.美国超级英雄电影研究：神话、旅程和文化变迁[D].上海戏剧学院，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