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衣库和猪排饭

李孟苏

每到冬天，我就会跟很多人安利优衣库的薄羽绒服。冬天北方没法穿呢子大衣，太冷，里面穿一件优衣库的薄羽绒服，暖和又不臃肿，很有型。

据说，优衣库是2019年天猫双11最大的赢家。对此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优衣库横扫天猫，甚至全球，是日本猪排饭的又一次胜利。猪排饭的梗来自一个日本潮流专家打的比方。他说，猪排原来是德国食物，传到日本后，日本人配上米饭和味噌汤，用筷子吃，反而成为外国人眼中地道的日本料理。

日本人最擅长吸收外来文化，然后将其内化、挪用，再重新转销出去。优衣库是日本人对美国常春藤风格的一次“猪排化式”反向输出。这要提到日本的時尚教父石津谦介，他天生爱时髦，小时候会因为某间学校的校服漂亮而转学。他在明治大学读书时，成立了学校第一个摩托车俱乐部，穿伦敦萨维尔街定制的三件套粗花呢西装，是日本第一批街头时尚KOL（关键意见领袖）。

日本历史上没有发展出自己的时尚体系，是个时尚荒岛。二战前，日本女装学巴黎，男装模仿伦敦萨维尔街;日本战败投降后，视美国为文明与繁荣的象征，很自然地渴望效仿美式风尚。那时的日本社会，已经接受了女性可以追赶世界潮流，但是男人的衣着仍然非常单调，如果和集体穿得不一样，会被视为行为不检，受到社会的排斥。

石津谦介决定为日本工薪阶层开发时髦又质优价廉的成衣，他成立了一个品牌VAN，主打常春藤风格。常春藤风格就是美国东海岸大学生们喜好穿的服装，比如辫子花套头毛衣、有数字图案的毛线开衫、垫肩不明显的三粒扣直身西装上衣、领子上有扣子的衬衫、百慕大短裤、乐福鞋，石津谦介引进这种风格的时候，也做了日本式的改良，比如裤腿会改细，裤脚提高，看上去既时髦又不会太嚣张。日本人买衣服，一般自己拿不定主意，必须要遵循某个范例，一旦认准了某个范例，就视其为圣经。所以石津谦介推出时尚杂志，拿自家衣服拍常春藤风格的时装大片，教授如何根据时间、地点、场合穿衣搭配。日语中有300多个服装词汇是他创造的。比如日本人原本对“衣柜”这个词很陌生，他发明“衣柜作战”这个概念，告诉人们为了形成自己的穿衣风格，必须对服装做选择和搭配。

石津谦介和他的VAN塑造了日本男装的基本风格，他的公司也成了男装业的培训学校。其中一位职员柳井正，后来自己创业，开了家“独一无二的服装仓库”，简称“优衣库”。优衣库卖得最好的产品是摇粒绒卫衣、羽绒服和羽绒夹克、T恤衫、发热内衣，但主打还是常春藤风格。

有趣的是，优衣库在打进美国后，早就放弃了自己传统的美国人反倒通过优衣库重新开始对常春藤风格发生了兴趣，兴起怀旧风潮。这几年，美国品牌Thom Browne在国内很火，它走的是美式传统风格，但仔细看，它推出的瘦窄纤细的西装、九分裤脚的西式长裤，根本就是日式常春藤风格。

（李金锋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