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伤害

崔居心

我和云汐是大学同学，我活泼喜爱运动，她祥和静谧如水。每次她不经意的回眸，都会在我心湖荡起丝丝涟漪。而我远远看到她长发飘逸、悠然而过时，心中也会怦然间悸动。一种朦胧的情愫，就像春天的秧苗，在我们稚嫩的心田蓬勃地生长。

云汐是学校的文艺骨干，每次参加学校的汇演，我都会帮着她忙前跑后。而我每一次篮球比赛，云汐也都会给我报以最热烈的呐喊和掌声。她那白皙的脸庞泛动着火热的潮红，就像春天的桃花，洋溢着动人的娇羞。

后来我在一次比赛中受了伤，云汐陪我去医务室包扎，她轻抚着绷带问我：“还疼么？”我鼓起勇气拉住她的小手说：“有你在就不觉得疼。”看着我灼热的眼神，云汐没有挣开手，开心地笑得那么甜美。

从此，每当黄昏日暮，晚风轻轻吹落了云霞，在校园湖边的林荫小路上，我俩就像自由的小鸟，时而追逐嬉闹、时而相依相偎。美好的爱情，给我们情窦初开的青春心灵，点缀了最为炫丽多彩的颜色。

毕业后，我们留在省城工作，一碗面一起吃，一杯水一起喝。偶尔闲了，就回到学校以前的湖边小路，重拾旧时的脚印。一天又一天，悠闲而缓慢地过着简单却很开心的日子。

有一天，云汐的父母来到省城探望她，她妈妈原本一直对我们的交往持反对态度，这次却松口说要见我，云汐以为她妈妈终于同意她和我在一起了，迅速地通知了我，说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

晚上，云汐带着我来到预定的饭店。可她妈妈见到我的态度却不咸不淡，完全不像同意我们俩人婚事的态度。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妙，果然，不大一会儿，一直追求云汐的陆天城推门进来了。

原本云汐的父母一直希望女儿能选择一位事业有成的男朋友，没想到这次居然有意安排云汐的追求者陆天城，一个有家族背景的创业成功者，与我同席聚餐。在餐桌上，她妈妈故意问我一个月工资多少，能不能养活云汐，还替我向陆天城的公司求职。这种最赤裸、最直接的当面羞辱，彻底击溃了我原本坚定的信心，羞愤离席而去。

云汐追出酒店，哭着对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那样说话。”但我却被这种羞辱的强烈刺激冲昏了头脑，说出了让我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话，“分手吧，我无法满足你父母的要求。”云汐哭得泪眼如花，喊着我的名字说不要，可我还是执拗离去。

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回想起那天分开的情景，我都会沉痛地陷入深深的后悔和懊惱之中，如果当时我能转身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一起去向她的父母抗争，也许结局会大有不同。

云汐的妈妈谎称有病，把她骗回老家看管起来，并且用极端的方式来胁迫她不要来找我。没有云汐的城市，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我像一粒从烟火中飘散的尘埃，沉重地跌落在湿冷的泥土里。昏黄的夕阳黯淡了柔美的光芒，曾经一起走过的温馨小路，流溢着无尽的清寒。我试图用拼命地工作，隐藏失去挚爱的痛苦。

日子在思念中一天一天地煎熬，只要路过我们经常游玩过的地方，眼前都恍惚闪过云汐的身影。回到住所，门把手上仿佛还留存着云汐的余温。打开门，恍若云汐亲热地迎上来，巧笑嫣然浮现在面前。回过神来，才发现只剩下空落落的寂清，再无任何声响。说好的永远相守已不再有，刹那间的心痛，使我悲伤而不能自已。

年终了，公司例行开年会，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可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欢乐，我只拥有自己的孤独。内心苦痛不能自拔，只能借一杯又一杯的浓酒来释放，不知不觉中，我渐渐陷入酒醉的沉迷。最后，同事雨姗把我送回了家。其实自从我来公司后，她就逐渐爱上了我，并一直深恋着我，只是她知道我已经和云汐走在一起，就深深地隐藏起自己的感情，只在一旁默默地保持关注。

雨姗把我扶回屋里，我在迷迷糊糊中，拉着她的手喃喃着：“云汐，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那天晚上，我把她当成了云汐。第二天上班，我不知所措地望着雨姗，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雨姗的表情很平静：“你不用说什么，也不需要负责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我觉得对不起雨姗，更对不起云汐，沉陷在深深的自责中。直到有一天，在公司的例行体检中，我远远地看到雨姗错愕的表情，心里充满了诧异。当她离开后，我疑惑捡起她匆匆扔进纸篓里的化验单，才知道她怀孕了。是男人就要担当，我决定要跟她结婚。可雨姗并不愿以有孩子来勉强我，辞职离开了公司，不知去了哪里。

爱已封存，日子闲淡如水。不料有一天，我在公司上班时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雨姗的妈妈，她告诉我雨姗就要生了。原来雨姗不愿破坏我和云汐的感情，又不想放弃这个小生命，就想生下这个孩子自己带。她的妈妈原本答应她不来找我，可看到她很虚弱又没人照顾，还是没有忍住联系了我。我急忙赶过去，看着雨姗眼眸里闪动着晶莹的光泽，我不禁愧疚地说：“你怎么这么傻？”

后来，云汐终于挣脱了妈妈的重重束缚，从老家连夜赶回省城去找我，却发现我、雨姗，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转身冲出屋门，冲入磅礴的大雨中去……

多年以后我才得知，深受打击的云汐，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回了老家，之后大病一场，不吃不喝，卧床几天不起。最后按照父母的意愿，找了一个人家结了婚，可婚后不久又离了婚，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单过。一心想让女儿过上她认为是“幸福生活”的妈妈，也悔痛地对着身心疲惫的云汐哭泣：“都是妈妈不好，害了你。”

原来，无论在天的尽头，还是在海的边缘，生命的种子从萌发到茂盛，从开花、怒放直至凋零，都有自己的规律。每个人也都会遵从自己心灵的召唤，选择适合自己的情感和生活方式，父母的过度干预，只会是“爱”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