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俗与先锋：当代书法艺术的两种困境

摘  要：当代书法艺术发展看似繁荣，而书法精英与大众之间始终隔着名为“法度”的鸿沟。沿着这条界限，部分书家将技法奉为圭臬，但却忽视了书法创作的文化环境，从而在以展览为主要传播媒介的书坛上形成了一种媚俗艺术——“展览体”书法。而另一部分书家则致力于突破法度与日常的界限，以无意识、非理性的“丑书”创作来对抗日益僵化的“展览体”热潮。但由于其对传统书法技法的完全解构，使得“丑书”也陷入了先锋艺术的曾出现的困境。

关键词：书法;媚俗艺术;先锋艺术

当代书法艺术发展迅速，其背后仍然有不少问题，书法似乎走入了阿多诺所谓的“文化工业”的二难困境。一方面，受到“唯展览论”的影响，创作者极力追求以“展览体”（或称“展览风”）投评委所好，作品的多样性被抹杀而成为“工业制品”，使得各级展览千篇一律;另一方面，如果纯粹保持艺术的自律性向内寻求突破，书法又很容易沦为法度之外的“涂抹”“丑书”等“墨迹表现”类型的作品，这同样是一种不健康的书风。

一、“展览体”与媚俗艺术

当今书坛，展览体（展览风）书风大行其道，作品面貌千篇一律，书家个性被抹杀。这种作品通常以入展为目的，以“炫技”为第一要义，字体多是“二王”笔法的小行草，尺幅巨大，色纸艳丽，印章繁多，极富视觉冲击力。但这也使得作品从形式设计到笔墨运用，都存在着程式化的问题，色彩、布局、拼接都有固定的模板套路。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同样在书法史上饱受争议的“馆阁体”，它同样是强调工整、精致的共性，千人一面，而不强调书家的个性。正如清洪亮吉《江北诗话》一书所言“今楷书之匀圆丰满者，谓之馆阁体，类皆千手雷同。”

有关“展览体”的描述，让人联想到马泰·卡林内斯库对媚俗艺术的定义：“①历史—社会学的方法，以这种方法看，媚俗艺术，就如我们对它的使用，是典型地现代的，并因此是与文化的工业化、商业主义和社会中日渐增加的闲暇紧密相联系的;②美学—道德的方法，以这种方法看，媚俗艺术是虚假艺术，是以或小或大的规模生产形形色色的‘审美谎言。作为一种哗众取宠的艺术，往往为大众消费而专门设计，媚俗艺术有意为广大民众那些最肤浅的审美需求或奇怪念头提供即时满足。根本上说，媚俗艺术的世界是一个审美欺骗和自我欺骗的世界。”媚俗艺术之所以被称为虚假艺术，不仅在于其肤浅性，它以取悦消费者为最终目的，而非表现或再现社会和自我。各种“展览体”作品把技法特色、视觉效果作为重点创作的对象，纸张选择、颜色搭配这些传统书学中的“小道”成为不可忽视甚至决定性因素。这种堆砌并不为表现创作者的书学理想，仅仅是追求如何在短时间内吸引评委和观众的目光。还在于媚俗艺术所具有的廉价性。对于消费者而言，媚俗艺术作品常见、易得，这就意味着它是以复制、模仿的手段来满足传播需求，其本身不具有独创性。“展览体”的模式化与千字一面正是其廉价性的体现，一旦只看形式忽视内容，作品也就不可能与作者、与观者形成深入的内心交流。参展者执着于“技”而无视艺术家的文化底蕴和作品的创作环境，自以为得其法度便可直追古人风采，殊不知这种廉价的“美”只是自我营造出的一个美丽幻象。

二、“丑书”与先锋艺术

近年来书界呼唤通过以“丑”为特色、以陌生化为创作手段的“丑书”书风来找回自然的书写状态。在支持者看来，书法艺术真正重要的是作为书写者的人本身，它才是最真实而自然的，为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超越文辞技法，通过涂抹、作“丑”这种极端的书写方式以形成完全透明的中介，书家其人、其性就会以最便捷、最直接的途徑被感知到。“丑书”完全受到了先锋艺术观念的影响，明显表现出了对非理性、无意识的热衷。

然而先锋艺术亦存在不少问题。首先，如果过度强调“无意识”的非理性创作理念，显然会损害艺术本身的品质。当今“丑书”的创作者试图在书法中表现率性童趣，突出“无法之法”，这固然是对高度模式化的创作进行的一种批判，但它却忽略了书法独特的技法基础。“丑书”有意反叛传统书法“线条的艺术”的定位，转向研究其抽象的造型艺术的特质，将点、线、面及构成观念全面引入书法，在章法及单字的结体、个别的笔法上都背离了传统，画面虽由黑白构成，却完全脱离了文字。有法方成“书法”，无法只能让艺术创作失去了合理存在的依据，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纯粹“书写”甚至沦为了“墨迹表现”。其次，尽管先锋艺术试图通过“无意识”来批判模式化、机械化的创作趋势，但却无法完全依靠非理性来进行理论的重建。当传统的理论基础被解构，而非理性创作又如同空中楼阁，就给了商业入侵以可乘之机，这恰是先锋艺术进行批判的出发点。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艺术之所以能有批判的力量，在于它和日常现实既有一定联系又有一定差异。“丑书”之类的先锋艺术试图消除二者之间的距离，这就使得其批判的目的与完全日常化的本质自相矛盾。尽管“丑书”本身所标榜的实验性不言自明，在全新的审美标准建立之前却始终无法摆脱商业主义的纠缠，就像“展览体”是创作者出于利益考虑对评审者的献媚，“丑书”则容易令观者在“批判”与“作秀”之间难以抉择，投机者可以利用其本身的非理性而营造出批判性的假象，在这片空白之地上率先竖起名为商业化的殖民旗帜。

参考文献

[1]（美）马泰·卡林内斯库著;顾爱彬等译.现代性的五副面孔[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5.

[2]丘新巧.姿势的诗学：日常书写与书法的起源[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

[3]常培杰.阿多诺对先锋艺术“自发性”的批判[J].文艺理论研究，2017（04）.

作者简介

曹阳（1996—），男，汉族，山东滕州人，西南民族大学哲学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美学。

西南民族大学  四川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