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星星美展”一个博物馆技术学的案例
2020-04-09容思玉
[美]容思玉
“星星美展”在现代及当代中国艺术发展史上的主要影响之一,是这个活动影响了艺术与人民之间的关系。它出现在一个转变明显的时期,意图打破缠绕在谁可以成为艺术家,艺术可以怎样表达这些问题上的桎梏。但有意思的是“星星”为达此目的所采取的策略。几近40年后回顾“星星美展”,已经没有可能去确定到底这些策略是否有意为之;然而,现有的文献资料让我们明确地看到,这样的策略是存在的,而且极具创新性。
“星星美展”与其他同时期的展览既相似又不全然相同。即使有着类似的“非官方”地位,也没有其他人像“星星”那样将意识形态置于风格及美学之前。即使许多画会和个体艺术家当时也在露天场所办展,但直至首届“星星美展”出现之前,从未有人像“星星”般直接在中国美术馆外举行展览,如此公开而挑衅地针对艺术机构表态。此外,虽然大家都在公共空间展示作品,但从未有任何非官方团体如“星星”这般注重且致力于与观众的对话——他们的各式导介策略明确无误地证实了这一点。最后,即使这时期涌现出很多艺术家、作者和个人试图打破体制的禁锢,再次歌颂对个人思想的追求,但当时没有哪个艺术组织如“星星”一般,通过媒体广为传播,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知,因此也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在对当时展览模式的现存文献仔细研究之后,仅就技术层面而言,可以说“星星”并没有创造出新的展览模式。在户外举行展览、展示新风格及艺术技法、艺术品带有政治敏感性、在一个“非官方”场地展示等,这全都是当时到处可见的元素及策略。然而,就“社会互动”的层面而言,笔者相信“星星”是无可比拟的。他们在理想的驱动下全心投入、参与其中,从而與众不同,产生的影响力远超更以美学为驱动的团体,如“北京油画研究会”。这一动机影响了他们在各次活动中的行动、对公众的开放态度、导介方式及宣传组织等。最终,这些方面令他们的展览比其他同辈组织更有特殊的历史意义。
回顾首届“星星美展”到“星星”后续的一些活动,第一场展览始终都是“星星”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星星”在一年之后从局外人变成了获准进入中国美术馆的艺术家,这表明艺术圈子接纳并认同了新的技法和主题内容。“文革”时期的艺术界充斥着以纪念碑式的构图和厚重阔大的笔触线条为特色的苏联写实主义风格绘画,以及满是面色红润的人物造型的通俗年画,但“星星”及其他活跃于1970年代的艺术团体打破了这些传统。除了此前流行的材质如油画及木刻版画外,“星星”艺术家运用其他较少见的媒介如粉彩、木材及石刻与铅笔等进行创作。这些作品在1980年被美术馆化,反映了其创作技法为更大的艺术圈子所正视和接受。考虑到后来受“达达主义”启发的观念艺术在中国的发展,我们就能认识到“星星”的第一个美术馆展是在通往技法自由的道路上所取得的重大进步。因此,“星星”被美术馆化象征着艺术中原本被视为禁忌的社会与政治议题获得接受,意味着迎接新的绘画风格及多样化媒介的大门已经敞开。
首届“星星美展”留给后世的是什么?如果不是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创新性展览模式的话,那我认为它可以说是现代中国艺术史上“非官方”展览的高潮或巅峰。而且,从这场首展到最终进入美术馆——其艺术的美术馆化——向艺术圈传达了各种间接信息。“星星”并未在重新创造出一种展览模式,但我认为,有证据证明他们毋庸置疑组织了当时最成功的展览活动——整合了那个时代的风格和社会议题,同时又围绕展览组织架构起其他相关活动,明确地把他们的讯息传递了出去。(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