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超市大妈指责我多买了两盒鸡蛋（手记）

曹劼

过去3周，因政府颁布的“禁足令”，除了公园，一周至少去一次的超市成为我实地观察当地疫情的主要窗口。而我体会最深的，是当下英国在防控疫情与经济保增长之间的两难取舍。

3月22日，也就是政府宣布“准封城”的前一天，我在伦敦市区滑铁卢车站随机走访。车站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在车站的一家超市，一名30多岁的女店员在接受我采访时，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这一刻，我切身感受到，失业、债务乃至明天早上的牛奶面包问题，离基层劳动者太近了。

“禁足令”第二周，我去一家中型超市购买生活用品，第一次感受英国的“两米社交距离”。其实，注重隐私的英国人原本就不爱扎堆，只不过平时没有刻意保持两米。这次购物，我花了约一个小时，排队进场和结账占了一半时间。

结账时，看到我买了3盒鸡蛋、3桶鲜牛奶等用品，年纪约50岁的收银员有点生气：“你有几个孩子，为什么需要买这么多鸡蛋？你知道那些医生、护士还有火车司机们下班来超市，有时连一个鸡蛋都买不到吗？”我没想到平常在报纸上看到的故事在我身上发生了，我平静地回答道：“抱歉，我这是购买一家六口一周需要的鸡蛋，或许是两周。如果你觉得多了，我可以只买一盒。另外，我是记者，理解英国正发生着什么。”见我主动撤下两盒鸡蛋和一桶牛奶，她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每周，我和其他居民一样，会收到来自英国各大超市发来的电子邮件，介绍市场供需情况。从中我能体会到，英国市场并没有出现早前一些媒体报道的混乱，至少恐慌性哄抢没有扩大或持续。超市里的景象正如英国女王在5日演讲中所说，多数英国人是冷静的。

不同时间段的体验，也让我看到英国抗疫经历的三个阶段。如果说“准封城令”颁布前部分民众心理恐慌算是第一阶段，那么我在超市里被要求“少买点”就是第二阶段，这个阶段，当地人用言行告诉我，他们不知道这场疫情究竟会持续多久，打击有多大。第三个阶段则是在刚过去的周末，我再次去超市购物体会到的。还是那家超市，但这次鲜牛奶货架上写的是“任何顾客，免费领取”。一打听才知道，由于购物者太少，而奶商供应源源不断，超市只好宣布免费提供以清库存。

英国商业受到疫情打击是不争的事实。媒体初步统计，英国经济每天损失至少24亿英镑，主要原因就是大批中小企业停产，消费者足不出户带来市场严重萎缩。4月6日，有当地小报称约翰逊政府计划在6月份之前结束“准封城”。其实，旁观者很难理解6月份这个时间节点从何而来。但从政府到商界，无论是否认同“群体免疫”，还是有很多人不想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在英国，你可以读到居家不出导致精神疾病发病率攀升的新闻，读到政商界警告如果市场继续停摆，更大动荡将出现的分析。很多人还在聊，瑞典人可以用“群体免疫”来解决，英国为什么不能？但站在另一个角度的英国人，有些甚至是康复者，也在用病房里记录下的自拍视频警告同胞：想冒险？你或许没有我这么幸运。有人则反问：身体恢复了，但工作丢了，不等于更长的“禁足令”？

下一步怎么走，在听完女王“很英国”的演讲后，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人在医院的约翰逊。这位曾为丘吉尔写传记的首相，眼下正处在他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