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舅爷
2020-04-07扎西才让
百花园 2020年1期
扎西才让
对生活在乡村的我来说,“舅爷”就是一个温暖的字眼。但还是有一个舅爺,给我们兄妹们带来了恐惧和惊慌。
他和我爷爷盘腿坐在炕上,喝酒。
他大声划拳,大口喝酒,大声地责骂我爷爷。
我父亲从县城返回,刚一踏进房子,这个舅爷就灌了父亲三杯酒,弄得父亲面红耳赤的,像做了亏心事。
这个舅爷长得比父亲还年轻,在我爷爷上厕所的间隙,他拉住父亲称兄道弟。
父亲只好举杯道歉,一个劲儿地自饮,仿佛辈分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不能侵犯,也不能被侵犯——侵犯了,或者被侵犯了,就只能自己惩罚自己。
我们兄妹们躲在窗户外,静听着房内的动静。
我好奇地往屋里偷看,这个举动,被这个舅爷发现了。像变戏法那样,他从腰里抽出一把刀子,有力地插到炕桌上。
父亲吃了一惊,上完厕所回来的爷爷也吃了一惊。
伏在窗外的我们一哄而散,在惊慌中躲进房后的山林。
这个舅爷上到房顶,用目光搜索着我们,用语言搜索着我们。
我们屏住呼吸,藏在树后。
相隔了二三百米,我的妹妹还是由于惊慌而大哭起来。
这哭声,击退了这个舅爷,他终于踩着梯子,一层一层下去了,再也没有出现。
二十年后,爷爷早就离开了人世。我们只好问父亲:“那个舅爷是谁?”
父亲想不起来,他说:“在20世纪70年代,你们的舅爷有好多个,我不知道你们问的是谁。”
我们只好把这个舅爷封锁在记忆里,以便我们当着孩子的面喝酒之时,不让他轻易地跑出来,把我们的孩子驱进山林。
是的,绝不能让他给我们的孩子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