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花开是故乡
2020-04-07陈学现
陈学现
一场细细碎碎的春雨落过,庭院的花枝生出骨朵,沿街的柳树也竞相绽露鹅黄,不知不觉间,已然春临天下了。
机关大院里,春天的气息还不明显。花园里的植物四季常青,嫁接过的花树,看不出季节的更替,草坪上,仍是一层厚厚的枯草,只有后院角落里的一棵辛夷树,伸展错落的枝干,绽放出一树高洁来。站在辛夷树下,沐浴着花的清香,我仿佛听到了来自故乡的召唤,于是,一夜春雨之后,我们驱车来到南召县云阳镇的东花园。
早春的东花园,柔美而恬静,安详地伏卧在伏牛山的臂弯里。春雨的滋润,让这里平添了几多妩媚,显得鲜活灵秀。一朵朵的辛夷花,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开在丘陵沟壑里,开在淙淙溪流旁,开在自己的季节里,每一朵花都渲染出一份情致,一份雅韵。“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虽然没有绿叶陪伴,但它却最先跨进春天的门槛,自信而美丽地绽放在早春的寒风中,带给我们春天的烂漫和问候。
东花园的辛夷树,树型较大,每到早春,十多米高的辛夷树就盛开了,从村头散漫地开到村尾,把这三十多户人家的村落,掩映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中,让人心生感慨,诗兴盎然。屈原老夫子在《楚辞》中就有“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之诗句,诗中的木兰就是眼前的辛夷,这说明辛夷花早在两千多年前,已经走进屈老夫子寄寓人格的“香草嘉木”之行列。而谁又能知晓,屈原看到并吟咏的,不是东花园这沟壑溪畔那些缤纷的辛夷呢?
据南召县志记载“元明之间,广为栽植”,明代《本草纲目》云“辛夷生于汉,丹阳之道”,即指今天的南召、鲁山、淅川为中心的汉水流域。因此南召县素有“天下辛夷第一县”之称。至今在东西花园、天桥等地,仍保留有500年以上的天然植物群落,胸径100厘米以上的辛夷树就有1600余株。花开时节,徜徉在这里,无处不闻空气中飘浮的幽香,那种带有天然味道的奇特幽香,高远、清逸、宽阔、神秘,深藏不露而又无处不在,能一下子俘获你不羁的心灵。在这样氤氲的气息中,纷乱的心绪可以得到安宁,生命的真谛可以得到彻悟,会让你不由地感叹,如此美好的生命和时光,值得珍视和拥有。
东花园的南侧,有一农家小院,溪流环绕而过,院内院外生长着粗壮的辛夷树,远远望去,那满树的花儿密密匝匝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洁白的花瓣变得银灿灿,亮闪闪,夺目生辉,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主人孟大哥请我们给小院起名,说是要办农家乐。同行的文友說,这里院里院外被辛夷树笼罩,花香四溢,叫“辛夷小院”吧。我说,应该叫“梦的家园”,那一树树辛夷花洁白无瑕,交相辉映,重重叠叠的花海,随着山势起伏跌宕,多像一片锦织的云霞,如梦似幻。农人在花海里生活劳作,这里不就是天人合一的“梦的家园”吗?
有民歌云“东花园,西花园,两座花园紧相连。东花园里观芍药,西花园里赏牡丹。”此民歌所说的芍药、牡丹,只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个憧憬,一个梦想。而今,这个梦想已经实现了,而实现这个梦想的,并不是其色娇娇的芍药,也不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而是性情高洁、不与群花争艳的辛夷。辛夷这种具有非凡品格的植物,其姿其容也并不逊色于芍药与牡丹,得到了历朝历代文人雅士的广泛赞誉。明代诗人睦石,赞美辛夷花时这样写道“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明代诗人朱曰藩的《感辛夷花曲》写道“高枝朵朵艳木莲,密叶层层赛卢橘。山鬼已见驾香车,文人应是梦彩笔……新诗已旧不堪闻,江南荒馆隔秋云。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其实,赞美辛夷花的何止是睦石和朱曰藩,唐代的李商隐、白居易、李煜、皮日休、李白,明代的沈周、文徵明等等,都写过歌颂辛夷花的诗。可见,在古人眼里,盛开的辛夷花,不仅只是清艳美丽,还有素面朝天的纯朴、落英伴清露的洒脱,赞的是格调和品位。辛夷花魂,承载了多少代文人雅士精神雨露的滋养,以及对人格理想和节气品位的期许,而对老百姓来说,“辛夷小院”的名字也许更为朴素、亲切,更能代表孟大哥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在辛夷树下的石桌前,孟大哥特意为我们沏上了一壶上好的玉兰红茶,观赏着玉兰茗品红亮的汤色,品呷着来自岁月的醇厚与芬芳,听着孟大嫂轻轻吟唱的《花园民歌》,在深深陶醉的同时,心里不由掠过一丝遗憾。和东花园一样美丽的西花园,离这儿只有几里路,那里有一株五百多年树龄的辛夷王,就挺立在巍峨的楚长城上。我想,它伟岸高大的身躯、斑驳古老的神韵,一定会带给我们对辛夷的崇敬与礼赞,带给我们有关辛夷最悠远的文化传递。可惜的是,由于时间的关系,只能与它擦肩而过,留给我们无尽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