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节奏

杨墨霖

喜欢下雨天，惊艳了时光的是急促的雨，温柔了岁月的是绵长的雨。喜欢雨的节奏，冲入轻快短促的阵雨中去，忘却烦恼与感怀；倾心于缓慢悠长的细雨，于此时叹惋“文化大革命”时代的悲哀。不一样的雨的节奏，就像是不同的开锁的声音，锁着的是不同的记忆。

未见所思人，却见相思曲。“下雨啦，快回家。”伴随着值日组组长打更一般的催促声，我们哄笑着，推搡着，慢悠悠地走出教学楼，这时，雨的节奏是缓慢的。可当我们走进操场那片无遮无拦的空地时，就像京剧开场的散板，雨的节奏突然急促起来。我们抱怨着刚洗头就淋雨，快速跑出校门。

狂风吹弯了树，倦鸟也该归巢。我坐上爸爸的电动车，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莎士比亚说：“你说你喜欢雨，却撑开了伞。”于是，条件反射地拒絕了爸爸打雨披的要求。我们随着雨的节奏，时而快速前行，时而停下等绿灯亮起。红灯时，桥洞里，我们和认识、不认识的同学一起躲雨。下雨时，没有雨披的人可以在桥洞里躲雨，可当一个时代动乱时，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又能做些什么来明哲保身呢？一道闪电打过，雨的节奏就像奏起《霸王别姬》的结尾，程蝶衣舞着最后一次表演，和他的霸王，大雨瓢泼，像最后一次京剧中的赶板。绿灯亮了，我们冲进雨里，迎接雨的高潮，仿佛一切伤感都不复存在了。程蝶衣在最后的高潮里解脱了自己，我在雨的高潮里，放下在学校一天的疲惫。

就在下雨的前一天，班主任叫我们写一封信给“冲刺中考的自己”。我在信里写：“若有风过树梢，那杨同学就是超级超级棒的。”本是一句鼓励的鸡汤，不承想次日便风呼啸，雨倾盆。

雨帘落屋檐，炊烟连霜天。“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京戏能不亡吗？”雨的节奏越发慢下来，故事的结尾，虞姬哭着，哭着大势已去，哭着与霸王昔日情缘；程蝶衣笑着哭了，笑这世人愚钝，哭这时代悲哀，哭这戏的落幕。窗外细雨成帘，是戏的落幕，是虞姬的，程蝶衣的泪。

记下这场大雨，记下这雨的节奏，愿下场雨来临时，那天一起躲雨的场景，我们还都记得；那天看过的《霸王别姬》，我还记得。就算忘记了，那片操场，那个路口的红绿灯，那一段段京剧唱腔，都会替我们记得。你听，下雨时，雨落在操场上的声音，落在灯上的声音，落在窗上的声音，那节奏与声响，就是在讲上一场雨的故事给这场雨听呢……

（指导教师 汤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