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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视阈下《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爱米莉亚形象再解读

2020-04-01张玮玮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5期

摘  要:《伤心咖啡馆之歌》是美国南方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一部中篇小说。小说叙述了炎热的南方小镇上,女主人公爱米莉亚,罗锅莱蒙表哥和镇上的年轻恶棍马文·马西之间的三角畸恋。小说女主人公爱米莉亚的房屋这一空间元素的功能经历了一系列的转变:杂货店——咖啡馆——封闭的老房子,而在这样的转变下,爱米莉亚的形象也在不断变化。基于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和福柯的异质空间理论,本文对爱米莉亚的形象进行再解读,认为在房屋功能的转变过程中,她对父权文化的抗争暂时取得了成果,但她缺乏女性主体意识和抗争意识,不仅没能摆脱父权文化的樊笼,反而一步步重新掉入父权规训的陷阱。最终被其打败,困于孤独的老房子中。

关键词:《伤心咖啡馆之歌》;父权文化;空间三元辩证法;异质空间

作者简介:张玮玮(1995.10-),女,汉族,甘肃靖远人,硕士研究生,现就读于西安外国语大学英文学院2018级英语语言文学专业,主要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5--02

一、引言

《伤心咖啡馆之歌》是美国南方重要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一部中篇小说。她一生留下的作品并不多,在生活中饱受病痛折磨,活在痛苦之中,或许正因如此,她笔下的一些人物畸形、怪异甚至病态,而孤独、疏离的主题也贯穿于她的所有作品。其作品中的怪诞、孤独主题是评论家、作家们一直以来所关注的焦点。对于这部小说,评论家们的研究涉及各个方面,颇有建树,其中也不乏对女主人公爱米莉亚形象的研究,女性主义、女性哥特、空间诗学、叙事学和异化等理论为爱米莉亚的形象解读和角色定位提供了多重的文学阐释维度。根据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和福柯的空间理论对文本重新细读后可以发现,从杂货店—咖啡馆—封闭的老房子,爱米莉亚似乎在对父权制的對抗中取得过短暂的胜利,但其实她一直都没能真正战胜或逃离父权制的压迫,而那短暂的胜利并不是因为她独立和自由的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她甚至对男权制抱有过希望和幻想。归根结底,她的反抗是无意识的,反而内化并践行了父权规训。

二、杂货店——虚幻的独立与自由

福柯在《词与物》中首次提出了“异质空间”的概念,并在后来的演讲《另类空间》中对该术语作了具体的阐释。乌托邦是并不真实在场,没有真实位置的场所。但是,在一切文化或文明中,有一些真实而有效的场所却是非场所的,是在真实场所中被有效实现了的乌托邦(米歇尔·福柯,2003:22),既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空间,也是一种相对于现实空间的虚幻空间,存在于所有场所以外。它们所反映的、所谈论的与所有场所完全不同,具有差异性、争议性、异质性、颠覆性等特征。

经济上,爱米莉亚是方圆几英里之内最富有的女人。她拥有从父亲那儿继承的杂货店,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很有商业头脑。此外,她的手艺也十分高超。经济上的富裕使爱米莉亚小姐成为了独立、自由的女性,她不必依靠任何人。对她来说,能转变成利润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事值得她费心,她的生活也平静无波。除了这些之外,爱米莉亚还喜欢研究医术。她自己调制草药,研磨糖浆,还从来不收诊金,所以小镇上的人都很信赖她。不得不提的是,在外表和个性上,爱米莉亚还是一个颇具男性特点的女性。

她的行为模式和习惯在别人看来很怪异,仅仅维持了十天的婚姻在小镇的人看来也是离奇的、危险的。无论是外貌形体或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姿态,爱米莉亚都与传统女性完全相反,没有一点儿传统的父权制社会所规范的“屋中的天使”应有的虔诚、贞洁、温柔、顺从。父权制社会对女性身份的界定不是一位好妻子就是一位好母亲,而这些根本就不会发生在爱米莉亚身上。在小城人的眼里,爱米莉亚是一个异类,一个特别的存在,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异质空间里,多元的、异质的因素并置存在,并不断发生碰撞、冲突和交流,“包含着有别于主流社会秩序的社会关系与文化实践”(张一玮,2007:24)。这意味着异质空间有可能为一些被主流社会所压抑和排挤的社群,如少数族裔或边缘群体等提供某种话语或叙事策略,在权力空间内部构建不同的空间表征和文化形态,使其成为抵制主流话语、否认权力机构权威的场所。在第一阶段,房屋充当杂货店的空间职能,构成了爱米莉亚的异质空间。它游离于父权文化之外,“在某种程度上即是相对弱势者的社会实践在宏大叙事所建构的空间秩序中造就的断裂带。”(张一玮,2007:28)在这个断裂带中,男性的缺席导致了主流社会权力法则和话语秩序的缺失,因而爱米莉亚得以暂时摆脱父权体制的种种控制、圈限和扭曲,将这个空间营造成一个抵制父权话语、颠覆男权空间、建构并实现女性独立与自由的场所。

三、咖啡馆——父权制的樊笼与陷阱

小说开篇,爱米莉亚暂时摆脱了父权制的压迫,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自主空间,但异质空间既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空间,也是一种相对于现实的虚幻空间。所谓的“表兄”莱蒙的到来,闯入并打破了属于爱米莉亚的个人空间。

首先,小说开头提到爱米莉亚没有什么亲戚,也有人曾费尽心思地和她攀亲戚,但没有人一个人得逞。在罗锅莱蒙找到她认亲戚的时候,连小镇的人都不太相信这个驼子会是爱米莉亚的亲戚,但她却做了一系列在旁人看来奇怪、吃惊的事。从对小城所有人惊奇反应的描写中可以看出,罗锅莱蒙对爱米莉亚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而个中原因就只能是爱情。爱情让一切发生了变化,尽管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爱米莉亚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矮小病弱的罗锅。

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开创性地建构了一个将历史性、社会性和空间性联合论证在一起的“空间三一论”,其核心范畴为“空间实践”、“空间表征”和“表征空间”。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当数“空间表征”,“空间表征”属构想空间,是“通过文本和话语被表征出来的空间”(张德明,2010:59),体现了掌控和管理空间秩序的权力机构的意志,从而控制语言、话语、文本,由此支配空间知识的生产。父权制社会中,男性因其经济地位的主导性而成为“空间表征”的书写者和空间秩序的规定者。小说中作为父权社会代表的莱蒙表哥成功占有了原本属于爱米莉亚的空间,使杂货店变成了咖啡馆,而爱米莉亚内化并践行了男权社会的规训,心甘情愿地处于从属地位,拥有了父权制社会所规范的“女人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爱米莉亚对莱蒙表哥的宠爱使她将自己置于男性权威的凝视和判读之下。莱蒙表哥完全成为掌控和管理空间秩序的权力机构意志的代表。作为社会空间的延伸,家庭空间的权力配置是对社会空间权力配置的延续和再生产。莱蒙表哥住在爱米莉亚父亲曾经住过的房间,因而他拥有了对家庭空间的绝对支配权力,家中的一切摆设都是其男权意志和权力的具体体现,而作为女主人的爱米莉亚的卧室却小而简陋。爱米莉亚的宠爱在不断加强和固化男性的主导地位,她自己却渐渐成为被异化和边缘化的“他者”。对于爱米莉亚来说,曾经支撑着她摆脱父权体制压迫的生存空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束缚她的“樊笼”。

最后,如果说在与马文·马西的婚姻中,爱米莉亚成功地反抗了父权制社会,并且将马文所拥有的一切据为己有,而在与莱蒙表哥的爱情中,她却主动掉入了父权制的陷阱。莱蒙表哥与马文在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父权制空间表征的规定者和执行者。爱米莉亚对男性爱情的幻想和依赖表明她的女性个体意识并没有觉醒,早期暂时摆脱父权体制的压制和束缚只是出于无意识。她并无意于建构一个完全独立于男权规训和压迫的女性主体空间,注定难逃父权制樊笼的命运。

四、封闭的老房子——孤独的困境

爱米莉亚仅维持了10天的婚姻在小城是一件无人敢提的离奇事件。马文·马西是父权意志的代表,他钱赚得不少,经济上的地位加固了他男性的权威;他残暴邪恶,臭名昭著,不把女性放在眼里,却爱上了“离索群居、步态可笑”的爱米莉亚。虽然他们结婚了,但爱米莉亚还是对他视而不见。在具体的空间实践中,金钱、礼物是父权统治规训女性的另一种手段。马文在送礼物无果之后,甚至主动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转让给爱米莉亚。然而,他还是没能使爱米莉亚就范,自己还被赶了出去,一无所有。马文怀着恨意离开了小城,发誓要实施报复。在传统的父权社会里,爱密利亚拒绝并羞辱了一个男性,颠覆了男性在社会、家庭的主导地位,这都为她后来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再来看看恶棍马文与罗锅莱蒙的相遇,两位男权意识的代表在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预示着他们将会达成联盟。对爱情的幻想让曾经聪明、果敢的爱米莉亚变得愚蠢、懦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抗。父权联盟无视女性的感受,权力空间一步步扩大,女性被重新圈限进禁锢自由的男权空间。爱米莉亚对男性的妥协换来的只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压迫,终于,忍无可忍的她选择同马文在咖啡馆进行决斗,开始艰难的空间突围。但是,这样的决斗又有什么意义,她对马文和莱蒙表哥的压迫束手无策,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男权文化早已占据主导地位,实现了对女性的压迫和规训,而愛米莉亚本人却在内化着这种规训。决斗的结局不难猜到,莱蒙表哥在关键时刻给了爱米莉亚最后一击,不仅是在身体上,也将她的内心彻底击溃了。

小说的最后,马文·马西和莱蒙毁坏了爱米莉亚所拥有的一切,再次体现了男权对女性的彻底摧毁、压制以及男权的残忍暴力本质,运用手段规训无果后,就原形毕露。三年后,爱米莉亚从奇霍请来木匠,把房子封了起来。房屋的空间职能完成了由咖啡馆到封闭老房子的转变,爱米莉亚放弃反抗男权的同时,也放弃了自我,女性空间被彻底剥夺。

五、结语

杂货店——咖啡馆——封闭的房子空间职能的转变过程也是爱米莉亚从暂时对父权空间压制和束缚的摆脱,到重新掉入父权空间的禁锢,再到最后的放弃抗争,放弃自我的过程。爱米莉亚的形象在不断发生变化,而这个变化过程也昭示出爱米莉亚缺乏建构女性主体空间、反抗父权的抗争意识。父权制是极其强大,女性的自我追寻之路也极其艰难,但首先女性需要具备勇敢的反抗精神。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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