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疫情危机中的企业社会责任——基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的思考

赵黎明，王振源

（华东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部，上海 200062）

一、引 言

2019年12月，中国武汉市部分医院陆续发现了一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2020年2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将其正式命名为“COVID-19”（1）。2020年1月21日，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呼吸系统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钟南山确认新型冠状病毒“存在人传人”（2）。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于2020年1月23日发布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第1号），宣布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3）。此次新型冠状病毒的高传染性加上武汉市封城举措，在互联网各类信息的迅速蔓延和网络传播效应下，引发民众不安、担忧与困惑。如不及时应对，可能造成次生混乱，产生衍生型危机，并扩大危机损害，带来二次治理成本增加［1］。其背后重要原因是在疫情暴发初期，全国上下还未形成联动机制，信息流通混乱，各方面行动无序且互相脱离；虽然政府积极发挥主导作用，但企业、慈善组织、其他组织与个人的作用缺位。因此，建设一套有序有效的重大疫情应对机制，应正确定位企业等各类组织及个人在疫情防控机制中的角色与作用。目前国内外的文献主要从疫情防范与控制的影响因素和政府应对机制的视角进行研究，指出民众的疫情防控知识［2］、民众对疫情风险反应以及对待疫情的态度［3］、自发行为［4］、政府在防控措施中的干预因素［5］、疫情中的社会信任［6］等都会影响疫情控制，而很少有学者从企业角度进行研究。本文认为，企业作为社会经济组织，在一定范围内有较强的组织力与号召力，在重大疫情危机应对体系中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本文从企业社会责任视角提出企业在重大疫情危机中的应对机制与模型，以期对重大疫情危机应对理论与实践提供补充与借鉴，丰富企业社会责任在社会公共卫生安全领域的理论与实践内容。

二、企业规模类型与重大疫情危机中的企业社会责任

1979年，Carroll发表《公司社会绩效的三维概念模型》（A three-dimensional conceptual model of corporate social performance）一文［7］，将企业社会责任分为四类：进行经营、获取利润和满足社会消费需求的经济责任（Economic Responsibilities）；必须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从事生产经营活动的法律责任（Legal Responsibilities）；企业经营应符合社会道德规范的伦理责任（Ethical Responsibilities）；企业帮助社会的自愿责任（Discretionary responsibilities）。Carroll指出，对商业组织来说，企业早期的重点是经济责任，然后是法律责任，再就是伦理和自愿责任。1991年，Carroll进一步提出企业社会责任金字塔［8］模型，更明确阐述了四类责任之间的层次关系，并把自愿责任（Discretionary Responsibilities）发展为慈善责任（Philanthropic Responsibilities），包括响应社会期望成为良好企业公民的企业行为，重申慈善责任是自愿行为。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危机暴发以来，我国企业呈现出不同的社会责任表现。据媒体报道，2020年1月23日至25日，多家大型企业（4）向疫情重灾区武汉市捐赠千万元甚至上亿元资金和物资，用于缓解当地医疗物资短缺，支持防疫控疫工作，大型电商平台企业利用其物流及遍布全国的仓库优势，提供及时物资援助或发挥供应链优势，从海内外直接采购防护物资，定点送往医院（5-6）。

除了大型企业以捐款捐物和资源规模整合形式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外，中小型企业也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据各地新闻和报纸等报道，多家生产口罩或防护服的中小型民营企业，紧急召回本已春节放假回家的员工，付以高薪，加班加点生产，以满足市场对防护物资的大量需求；并且在春节期间物价上涨、工人工资上涨等生产经营成本上升的情况下，很多中小企业主动承诺，防疫控疫物资不涨价（7-9），体现了中小企业在重大疫情危机中的社会责任担当。同时，中小企业也在能力范围内积极向疫情地区捐款捐物（10-11），驰援灾区。

按照Carroll企业社会责任金字塔模型（图1），大型企业经济基础雄厚且具备较强的营利能力和资源配置能力，能够进行大规模生产和研发创新，满足市场大量需求及消费者个性化需求，从而更好地履行企业对社会的经济责任。大型企业在履行企业法律责任方面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通常配备法务部门进行专业化处理，确保企业在法律范围内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因此，大型企业的社会责任通常已超越经济责任和法律责任，而重点集中于金字塔模型上面两个层次，即伦理责任与慈善责任，这也反映出社会期望大型企业承担更多、更高层次、更大范围的社会责任［9-11］。企业社会责任之父Bowen（1953）［12］在其出版的《企业家的社会责任》（Social Responsibilities of the Businessman）一书中指出，承担企业社会责任的主体是现代大公司。Davis（1960）［16］根据管理学中经典的“权责匹配”原则提出，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应当与其社会权力相匹配，“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大型公司占有较多的社会资源、社会影响力和公共政策话语权等社会权力，应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2008年，国务院国资委发布《关于中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12］，从政府层面推动中央企业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认真履行好社会责任，实现企业与社会、环境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2018年9月30日，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了修订后的《上市公司治理准则》［14］，强化上市公司在环境保护、社会责任方面的引领作用。可见，大型企业是社会责任的承担主体，其履行社会责任的重点在于高层次的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此次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重大疫情危机中，民众对大型企业捐赠的关注程度远超过中小型企业，媒体的报道也主要集中于大型企业的疫情援助行动，体现出社会各界对大型企业的高层次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期待。

图1 企业社会责任金字塔

与大型企业不同，中小型企业一般经济基础较为薄弱，根据企业生命周期理论，中小企业通常处于投入期或成长期，本身需要大量的资源投入，盈利模式还不成熟，盈利能力还不稳定，因此企业社会责任的重点还处于最底层的经济责任，这一层次社会责任与企业逐利本质相吻合，即企业作为经济组织，在生产产品、获取利润的同时，也履行了解决就业和满足社会部分消费需求的社会责任。另外，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必须遵守所在国家和地区的法律规章，履行作为社会组织成员共建治制社会的责任。因此，对于中小型企业而言，其履行社会责任的重点集中于Carroll金字塔模型的下面两层，即经济责任和法律责任，企业总体还处于自我成长阶段，没有冗余资源和足够能力履行高层次企业社会责任［15-18］。在此次重大疫情防控过程中，一方面，生产防疫控疫物资的中小企业多以加班加点生产方式，为社会提供大量所需物资，将社会需要与企业生存成长结合，来承担企业社会责任；非防控疫情物资生产的中小型企业则主要以配合政府进行企业内部疫情危机管控为主，严防严控疫情发生发展，在减少企业经济损失的同时，降低社会总体损失，从而承担企业社会责任，体现出我国中小企业社会责任仍处于低层次的经济责任阶段。另一方面，中小企业在履行经济责任过程中，须严格遵守各方面法律法规，即使疫情期间因履行社会责任而加班加点，也不能进行道德绑架要求员工无偿加班，而应严格遵守《劳动法》，在春节期间支付规定的加班费，履行法律层面的社会责任。

大型企业和中小型企业社会责任重点差异如图2所示。

图2 大型企业和中小型企业社会责任重点差异

三、重大疫情危机中企业时间序列社会责任

重大疫情危机事件往往具有预见性差、来势凶猛、波及面广、未来发展不确定等特点［19］，我国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现阶段主要集中于危机暴发过程中，事前的防范责任与事后的评价与补偿激励机制尚未引起足够重视。因此，下文从重大疫情发展过程的视角，提出重大疫情危机全周期企业社会责任模型，以完整性、系统化地防控疫情。

（一）疫情前期

重大疫情前期防控工作非常重要，如果防控得当，可以避免疫情蔓延或恶化，甚至将病源扼杀在萌芽状态。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自2019年12月发生，社会各界对该病毒的了解经历了“未知→片面认知→专家解读→明确危害程度/积极防控→继续认知与加强防控”的过程。在“未知和片面认知”的疫情前期，大多数企业并未主动作为，在“未发现明显的人传人证据”（12）的信息传导下，企业员工正常聚集生产，公司继续各种商务往来，工人假期正常跨城返乡，反映出企业在经历了SARS病毒和H7N9禽流感病毒等疫情后，防范意识依然薄弱，疫情知识非常缺乏。专家解读确认“存在人传人”后，企业人员以社会人方式参与到这场危机应对中，企业自身和社会都忽略了企业在应对重大疫情危机中的重要作用及功能。多数企业未建立或未将重大疫情纳入企业突发事件应急管理系统，不具备疫情识别判断能力和应对能力，不设防地被动承受突发性灾难。我国企业在此阶段普遍缺乏疫情防控知识，社会责任意识模糊，观望情绪严重，对疫情恶化存有侥幸心理，未充分认识到疫情演化机制和重大疫情带给企业和社会的巨大破坏作用。

因此，疫情前期的企业社会责任是重大疫情危机全周期企业社会责任中最开始也是最重要的部分。这一阶段企业履行其社会责任，防控重大疫情的行动越早、措施越充分，企业经济损失就越小，社会总体损失也就越小，对社会稳定的负面影响越弱，发生蝴蝶效应的几率越低，制止重大疫情这只“黑天鹅”出现的成功几率越高。

1.增强企业内部疫情防控意识

我国企业疫情防控意识普遍比较薄弱。尽管我国先后经历2003年SARS病毒疫情、2013年H7N9禽流感病毒暴发等，世界范围内也发生多次动物疫情危机，如2014年西非埃博拉疫情、2015年MERS病毒暴发、2016年寨卡病毒疫情等，但企业并未认识到其在重大疫情危机中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企业作为社会经济单元，对社会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起着基石作用，企业尽早建立或增强疫情防控意识，不仅能够最大程度降低企业自身的经济风险，保障企业经济利益，同时也能够延缓和控制社会疫情蔓延与扩散，最大程度降低社会总体损失，保障社会整体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

企业增强疫情防控意识，一方面需要从思想上加强对疫情的高度重视，另一方面也需要立即启动企业危机应对预案BCP（Business Continuity Plan）。新型冠状病毒持续大面积传播，折射出民众在疫情前期对疫情的轻视和各级社会组织的被动作为。其中，企业的作用和责任往往为社会和企业自身所忽视，而企业的积极作为，可以有效帮助遏制疫情恶化。其一，加强疫情知识培训，增强疫情高度重视意识。我国企业在疫情知识了解和培训方面较为缺乏，虽然大多数企业已将火灾、地震、台风等灾害预防纳入企业培训体系，但少有企业进行疫情防控知识培训。即使进入疫情前期，疫情知识的培训仍然是重要而有效的，帮助员工及时、正确了解疫情在人与畜禽之间交叉传播机制、世界疫情发展历史、疫情对社会的全面破坏性影响以及疫情防控方法等，对于企业提高对疫情的警惕和重视、进行源头控制和有效遏制病毒进一步感染起着重要作用。其二，立即启动或建立企业危机应对预案BCP［20-21］。危机应对预案体系或称业务持续性计划（BCP，Business Continuity Plan）是一套对灾难事故的预防和反应机制，由一系列计划与步骤组成，使组织在面临突发的灾难事故时能够迅速做出反应，以确保关键业务功能可以持续，而不造成业务中断或业务流程本质改变。BCP管理是从人员、组织、责任入手，把社会责任转化为企业内部的责任，进行包括决策、沟通、实施、反馈和调整决策的职能。其中，在重大疫情危机中，以关爱员工为目的的沟通非常重要，以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为例，沟通内容应包括：疫情现状、冠状病毒知识、公司/个人防护措施建议、自测体温和疑似案例上报流程、差旅规定、请假规定、远程工作规定、医疗支持和资源、请员工持续关注公司政策的变化等。

2.增强企业疫情信息引导能力

在互联网时代和风险社会大背景下，民众及各类组织通过网络传播关于重大疫情的观点、态度、情绪或行为倾向，具有突发性、放大性、燃点低、触点多和影响大等特点［22］。相比于人类对疫病知识的欠缺，网络信息的误判误导造成的社会恐慌所带来的公共危机损害更加严重［23］。因此，企业早期的信息引导，对化解疫情危机、避免衍生危害、构建稳定社会具有重要实践意义。

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性极强，能在人与人之间直接或间接传播，又暴发在九省通衢的武汉市，加上适逢春节，频繁巨量的人员流动导致病毒迅速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扩散。疫情与民众生活及健康高度关联，因此社会各界对疫情信息及防控知识的迫切需求骤增，而疫情前期网络信息的零散性、碎片化、来源多元性造成信息内容混杂、真假难辨，疫情信息需求与供给冲突加剧，甚至出现借机煽动民众情绪、引发网络舆情的现象。因此，企业作为具有一定范围影响力的社会经济组织，在企业内部进行正确的信息引导，是重大疫情危机中企业社会责任的必要表现。首先，BCP领导小组应设置专人专岗对信息来源平台进行筛选，建立权威信息平台清单，帮助员工过滤错误或误导信息，净化信息空间，获取正确、及时、权威的疫情信息及防控知识；其次，企业应加强宣传，主动传播疫情知识及防控方法，帮助员工克服恐慌心理，建立动物疫情理性认识，理智应对疫情；最后，企业应实行员工及家人心理关爱计划，通过员工心理健康及情绪压力管理、灾难性事件心理危机干预等，帮助员工及家人疏通疫情危机带来的心理压力。

（二）疫情暴发

以此次新型冠状病毒为例，2020年1月22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闻发布会称，病毒存在变异可能，疫情存在进一步扩散的风险。截至2月3日24时，疫情发生2个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收到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累计报告确诊病例20 438例，重症病例2 788例，累计死亡病例425例，疑似病例23 214例（13）。疫情快速扩散、蔓延过程中，医院医疗物资、防护物资出现紧缺，民众防护口罩脱销。民众涌入医院检查，又进一步加剧了医院资源紧张。英国世界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2020年1月24日在线发表了两篇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原创研究论文，研究显示：此次新型冠状病毒存在人际传播和跨城传播［24］，早期或无症状［25］。在危急关头，各类企业表现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向疫情地区捐赠了大量款项与物资。除了捐款捐物外，中国疫情防控物资供应直接相关企业和其他企业在这一阶段表现出不同的社会责任行为。

1.疫情防控物资供应直接相关企业的社会责任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的突然、全面暴发及快速传染性，导致防疫控疫物资短期内出现极度紧缺。除了政府动用中央储备及利用国家力量调配各方面资源紧急供应疫情需要外，各疫情物资生产和销售企业也表现出积极的社会责任行为。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和信息化部疫情防控专题媒体报道，多家疫情防护用品生产厂商于正月初一就正式复工，并承诺无限期复工，生产防护品，直至疫情缓解（14）；多家负压救护车生产企业、全自动红外热成像测温仪和手持红外线测温仪生产厂家、医药公司响应工业和信息化部号召，在紧要关头承担起社会责任，确保质量、保证功能、尽快从速地保障疫情防控重点物资供应（15）。疫情物资销售电商平台依靠供应链和物流优势或利用平台优势，协调生产、采购医疗物资和民众防护物资，连日加班加点保障疫情防控所需物资优先供应，承诺维持价格稳定，坚决不涨价（5，8）。多家运输企业为疫情物资提供绿色通道，如中国邮政集团从1月25日起，紧急开通绿色运输通道，对全国寄往武汉市政府指定红十字会机构的捐赠物资，提供全程免费运输及配送服务。多家有责任有能力的生物科技企业在春节期间放弃休假，组织研发生产，推出了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盒（16），或已设计合成新型冠状病毒疫苗的抗原和抗体（17）。疫情防控物资供应直接相关企业在重大疫情危机暴发阶段，承担缓解疫情物资紧缺，保障防疫控疫物资通过生产、销售、物流等环节通畅快速到达疫情地区的基本社会责任。这体现出：一方面，企业充分利用市场需求爆发，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争取企业的合理利益空间，体现了企业的底层经济责任与法律责任；另一方面，企业出于在国家和人民遭遇灾难时满足民众期望和帮助社会的自我意愿，提出不涨价或免费提供部分商品或服务以及捐款捐物，体现了企业在社会遭受重大危机时的高层次伦理责任与慈善责任。在重大疫情危机这一特殊时期，企业社会责任的四个层次高度融合。

2.其他企业

非疫情防控物资供应直接相关的企业，根据自身能力履行一定的社会责任，主要体现为保障市场供应及不哄抬物价或配合重大疫情控防需要调整经营行为。在万物互联的时代，每个企业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疫情危机的影响，从而调整其经营行为。民众哄抢生活物资导致市场供需失衡，生活物资供应企业面临抓住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商机还是履行保障供应、不哄抬物价的社会责任的选择；民众因重大疫情不便出行或改变行程，运输企业面临按商业规则占有预收车款还是履行疫情期间退还车款或不限时改签的社会责任；餐饮和住宿企业适逢春节旺季，面临继续营业赚取旺季利润还是关闭停业控制疫情但损失亏损的选择，等等。从大局观出发，在重大疫情危机暴发期间，企业应选择后者，履行必要的社会责任，这是特殊时期民众对企业遵循商业伦理、尊重和保护利益相关者［26］道德权利、关爱社会成为良好企业公民的期望。非疫情防控物资供应直接相关的企业在这一阶段牺牲了企业的经济利益，而直接进入高层次的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

（三）疫情后期

疫情进入后期，疫情危机得以全面缓解和控制，人民生产生活恢复正常秩序，企业经营进入正常轨道，但疫情防控工作并未就此终止。从企业层面来讲，首先，不能掉以轻心，应继续高度重视和延续疫情危机中养成的良好公共卫生习惯，严控病毒再生。从历次冠状病毒传染疫情来看［27-28］，勤洗手、常通风、勿过度疲劳、减少人群聚集等，是切断病毒传播通道的有效做法。其次，总结、完善企业危机应对预案BCP，建立或改进重大灾难企业预防和应对机制。世界范围内病毒型急性传染病频频发生，然而企业层面并未形成系统性的防疫控疫意识和社会责任行动体系。一个完备的企业BCP将企业社会责任内化为企业责任，包括处理灾难性事件计划和处理应用系统，兼顾预防和控制两个方面，建立预防、响应、业务接续（Resumption）、业务恢复（Recovery）、复原（Restoration）五步策略，使企业面对重大灾难时有序应对、减少企业损失，在维护社会稳定、控制灾难蔓延、减少社会总损失方面履行必要的社会责任。

综上所述，重大疫情危机全周期企业社会责任模型如图3所示。

图3 重大疫情危机全周期企业社会责任模型

四、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和补偿激励机制

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危机中，中国企业表现出很强的社会责任感，不但将企业经济责任和法律责任与社会责任相结合，而且履行了高层次的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但是，企业作为经济组织，执行市场经济规则，追求合理利润的需求应得到社会和政府的尊重与支持。因此，基于企业属性和市场运行规则，需要建立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和补偿激励机制［29］，如图4所示。

（1）建立并公开企业社会责任档案。建立企业社会责任档案是建立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的前提和基础性工作。各类企业在重大疫情危机中表现出不同的社会责任行为，但因履行社会责任方式的多样化和收受捐赠机构的分散性等，企业社会责任信息呈现碎片化、真假难辨、核实困难等特点。只有政府才有系统性能力梳理、核实企业社会责任的实际履行情况，并将其系统性归入档案向社会公布。

（2）建立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企业性质不同、规模不同、能力不同、意愿不同，应当允许不同企业履行不同层次的社会责任。大企业经济基础扎实、盈利能力强、资源配置能力强，应当履行高层次企业社会责任，而中小企业自我生存和发展能力还不稳定，企业社会责任应以经济责任和法律责任为主体，而在高层次的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方面，社会和政府应合理期待，允许企业自由选择。政府基于企业社会责任档案建立合理的评价体系，有利于引导企业分层次正确履行社会责任，引导社会理性看待不同企业的社会责任行为。强调大企业社会责任的主体性、示范性和引领性作用，鼓励中小企业量力而行，尊重企业发展规律和企业社会责任层次模型，理性履行社会责任。

（3）建立合理的补偿激励机制。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危机中，很多企业牺牲经济利益履行高层次伦理责任和慈善责任，在特殊时期展现了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但并不符合企业持续健康发展规律和市场经济规则，可能导致企业发展甚至生存受到重大影响，因此政府建立合理的补偿激励机制，可以消除企业因履行社会责任带来经济损失的后顾之忧，对于鼓励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有显著的刺激作用。具体来说，可以从以下几方面着手：第一，国家依据企业社会责任档案和评价机制，给予企业适当的税收优惠、财政补贴或政策扶持；第二，引导市场资源向注重社会责任的企业倾斜；第三，鼓励投资人、消费者［30］、供应商、优秀人才等企业利益相关者根据企业社会责任档案和评价机制，选择注重社会责任履行的企业合作，帮助其在市场竞争中获取隐性竞争力优势，引导注重企业社会责任的市场氛围［31］。

图4 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与补偿激励机制

五、结束语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做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重大决定，重大疫情危机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环境及社会心理等造成较大的破坏性影响，对社会治理体系现代化建设是一次深刻的考验，只有建立“政府—企业—社会组织—民众”全方位防控体系，才能将疫情伤害尽可能减少到最低程度。其中，企业作为社会经济组织单元，由于其经济性和社会性的辩证统一存在，其履行社会责任的行为越来越受到社会关注。在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中，中国大多数企业表现出多层次融合的企业社会责任行为，但仍存在被动配合政府防控疫情、观望甚至事不关己的现象。因此，本文建议规模不同的企业应积极履行不同层次的社会责任，建立以预防为主的危机应对预案体系BCP，在疫情发展的不同阶段，企业应主动履行相应社会责任，共同为预防和控制重大疫情危机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构建“经济、社会与环境”融合发展的共益型企业。

注 释：

（1）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关于修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英文命名事宜的通知国卫医函〔2020〕70号。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0-02/22/content_5482019.htm（引用日期：2020-02-25）。

（2）中国国务院新闻办.新型冠状病毒已确认存在人传人，武汉市15名医务人员感染。https：//cn.chinadaily.com.cn/a/202001/21/WS5e263e0aa3107bb6b579b0d2.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3）武汉市人民政府.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第1号）。http：//www.wh.g-ov.cn/hbgovinfo/zwgk_8265/tzgg/202001/t20200123_304065.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4）中国国家统计局.关于印发《统计上大中小微型企业划分办法（2017）》的通知。ht-tp：//www.stats.gov.cn/tjgz/tzgb/201801/t20180103_1569254.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5）据环球网2020年1月25日报道：“快手科技、腾讯基金会、字节跳动、三峡集团、京东等企业宣布捐款捐物，帮助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参见https：//3w.huanqiu.com/a/fdf32f/9CaKrnKp3X0?agt=8（引用日期：2020-02-25）。

（6）据华夏时报网2020年1月27日报道：“抗击疫情中外企业积极捐款捐物 151家企业已捐赠45.6亿。”参见http：//www.chinati mes.net.cn/article/93798.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7）据浙江新闻202年1月23日报道：“德清一口罩生产商三倍工资召回 员工加班生产，并发布‘不涨价声明’。”参见https：//zj.zjol.com.cn/news.html?id=1370211（引用日期：2020-02-25）。

（8）据华夏时报网2020年1月23日报道：“企业加班生产口罩 电商紧急备战接货装车忙。”参见http：//www.chinatimes.net.cn/article/93734.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9）据齐鲁晚报2020年1月23日报道：“‘尽中国企业的责任！’日照这家公司加班加点生产防护口罩。”参见https：//www.qlwb.com.cn/detail/11271834（引用日期：2020-02-25）。

（10）据青岛新闻网2020年1月29日报道：“战‘疫’！青岛民营企业捐款1200余万驰援武汉。”参见http：//auto.qingdaonews.com/content/2020-01/29/content_21201892（引用日期：2020-02-25）。

（11）据澎湃新闻2020年2月1日报道：“新钢14家企业捐款19万，奉献“钢铁”力量阻击疫情。”参见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5733450（引用日期：2020-02-25）。

（12）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武汉市卫健委关于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情况通报。http：//wjw.wuha-n.gov.cn/front/web/showDetail/2020010309017（引用日期：2020-02-25）。

（13）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截至2月3日24时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最新情况。http：//www.nhc.gov.cn/yjb/s7860/202001/ec9fe7ea987d467d9462e7db 509079e6.s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14）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刚刚放假就复工，武汉一企业正月初一开工生产医疗防护品。http：//www.miit.gov.cn/n973401/n7647394/n7647409/c7654456/content.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15）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工业和信息化部 中国红十字会疫情防控物资保障联动机制加快推进。http：//www.miit.gov.cn/n973401/n7647394/n7647399/c7655699/content.html（引用日期：2020-02-25）。

（16）据新浪网2020年1月22日报道：“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仅3家生产，多家A股公司宣称已研发成功。”参见https：//cj.sina.com.cn/articles/view/1887344341/707e96d502000t 0uc?from=finance（引用日期：2020-02-25）。

（17）据搜狐网2020年1月29日报道：“苏州药企给力！新型冠状病毒疫苗抗原和抗体已设计合成。”能见https：//www.sohu.com/a/369442712_100203161（引用日期：2020-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