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

邓洧

写1000多字与吃喝有关的文字真难，虽然人每天都要吃喝，或小吃或大喝，一顿都不能落下，真要写时却无从下笔。真应了那句老话“常识不易识”。

“人是铁，饭是钢”，一语道出了人与饮食的关系。我不是美食家，无法把吃喝上升到“道”的高度。

吃喝原本是动物的一种本能，人当然也不例外。但后来人有了文化，吃喝就不再只是一种生物属性了，在细嚼慢咽中，渐渐变成人类文明的一部分，甚至变成一门艺术。但凡事物与艺术一挂钩，那就没完没了了……

相较于对美食的品味，我更感兴趣的是在一场场吃喝中，人的各个状态。中国是美食大国，且中國人有很多事情都是在饭桌上谈成或谈崩的，远的如“鸿门宴”“杯酒释兵权”，近的如“xxx”，比比皆是。而在我身边，饮酒吃饭时时上演，国人把喝酒吃饭这事叫作“局”。

这种局一般由某人提出，请谁谁一聚，这人就是做局的人。当然在局中吃喝不是为了品尝美食，而是借美食之名办事。如果您还有板有眼地品味哪道菜，那您就是真傻。

局有雅局和俗局之分。所谓雅局，就餐环境要么清绝空旷，要么富丽堂皇，但无论简繁，其所用器物都必是名器。往来无白丁，大都是所谓成功人士，在雅局中美食不再只是单纯提供生理愉悦，在这一板一眼的用餐礼节中，每一份食物都具有了某种象征意味，而整个用餐过程“升华”成一种仪式。这种仪式感使得品尝美食的人，对自己的进餐过程不断地自我审查、小心谨慎、重视仪态，味道好不好不重要，吃相好不好很重要。因为来雅局的人什么好吃的都吃过，被邀请来是一种身份的认同。你自认为混得很成功，但如果不被你认为成功的圈子所接受，那是很丧的，毕竟人是社会动物。所谓雅局的特点就是：讲究（端着）。

俗局，当然来的都是俗人（像我这种），几个朋友择日不如撞日，找苍蝇小馆一聚。饭局的开始都是一样的：大家理智地围着桌子聊聊天碰碰杯，可到后来有的哭、有的笑，有的称兄道弟谈感情，有的操爹骂娘掀桌子。俗局就是这样，你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光从这点来说还真他x的挺艺术。常常一大桌菜，没动几筷子，这也太浪费了吧……都喝成啥样了还喝，你丫的缺心眼啊……但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落到自己身上准喝得跟猪头三一样，没办法，有求于人呗。俗话说“无欲则刚”，有欲是硬不起来的。俗局总的来说就是吃吃喝喝牛B哄哄，概括起来也就两个字：生猛（作）。

局无论俗雅，到头来和美食都没有半毛钱关系，最终都是借着局装B，或吹牛B以达到某种目的。有人因为一顿饭局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也有人因为一顿饭跌入低谷。

人生好像就是由很多“局”拼凑而成的，但当吃饭这么本能的事都变成一种文化、艺术，甚至成了“局”，成了交易与权谋，我在想：到底是人在品尝美食，还是美食在反噬人类。

我只想安安静静吃饭。

责任编辑：孟 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