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留白”的思考

李致莹

〔摘 要〕留白是中国书画创作中一种手法，黑为墨，白为纸，此处无物胜有物，画者有意留下相应的空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水墨留白，虚实相生，惜墨如金，计白当黑。曾用留白液在画面中营造空白，也用大面积的白色颜料作底尝试，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在油画中留白。如何以寥寥数笔于方寸之间勾勒天地，于无画处凝成妙境。将特有的中国绘画理念与西画材料相结合，营造油画创作中留白不空，以少胜多的布局，在虚实的对比中达至一种空灵深远的意境，留给观者独特的视觉感受和无限的想象。

〔关键词〕留白；虚实；意境；东西结合

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表现方法，在油画创作过程中，当我看到克利姆特的绘画作品时，他画面中写实和平面符号的结合深深打动了我。我当前的绘画方式也是在传统的写实上加入平面符号的进行表现，克利姆特的画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后期的作品，背景中有大量的东方元素，比如戏剧人物、莲花、仙鹤等，而东方元素与西方人物非常和谐，令我惊讶和好奇，可以感受到画家当时对东方元素的热爱和强烈的表现愿望。我开始思考，身在东方的我们，用着西画材料，如何在东方的土地上绘画出本土风格呢？带着这个疑惑我翻阅了一些书籍，我看到一本书《 造境记》。这本书中对园林设计的思考及中国的哲学思想启发了我。中国的园林具有独特的风格，中国佛教道教也具有各自的思想，中国画处处透露出不写实而写意的风格。我便通过中国文化中“计白当黑”“此处无声胜有声”来尝试构图布局作画。

一、独特的符号——留白

“留白”是重要技法之一， 它是国画形式美和画面意境的重要组成部分。笪重光在《画筌》中曾说： “山外青光， 何从减笔？空本难图， 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 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 有画处多属赘疣； 虚实相生， 无画处皆成妙境。”留白因为没有任何筆墨所以给人留有无限想象，可以联想出丰富的意境。艺术摹仿自然，而在中国，画家取法自然，但艺术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古人对高山林石、小桥流水均有着敬畏之心，不可能大刀阔斧地改造自然，而是寥寥数笔略加增添，更多的是巧妙地布局，或者用着“减法”法则，这点在我创作的过程中也开始逐渐尝试。一开始我作品中的物体很多颜色也非常饱和，所以克利姆特绘画中的风格非常吸引我。而后期当我发现，他画面中重复使用的平面的几何符号已经成为他的标志，我便开始思考，哪种符号是属于我的创作，或者我可以创造哪种属于我自己的符号。带着这个问题继续思考，在看到克利姆特后期作品中的符号时，我惊叹于他把东方特有的事物人物形象毫无违和感地运用在作品中，而作品的主体可能就是一个意象，其他部分全为平面的图案符号。艺术家跨越自己国家，将属于东方特色的图案进行大量运用，启发了本就身在东方的我。再从对西方文化的思维回到东方文化观念中，看到中国绘画了解到中国宗教及哲学，我便有了方向，参考到“马一角，夏半边”这样的构图方式，我对之前画面的内容布局进行了新的尝试，将画面的一块留出空白，再经营其他的位置，于是我对留白的位置进行了大量的尝试。

我在大部分的画面中，像克利姆特一样，画面中只有一个非常写实的重点，其他部分均用平面二维的图案形象进行布局，这些形象可以有共通被熟知的象征意义，或者创造一些自己经常会运用的属于自己表达隐喻的符号，目前，我希望通过“留白”，可以是大部分留白，也可以是小块面留白，来使自己的画面轻松一些，空一些，有趣一些。华琳在《南宗抉秘》中说：“ 白即是纸素之白。凡山石之阳面处， 石坡之平面处， 及画外之水， 天空阔处， 云雾空明处， 水足之杳冥处， 树头之虚灵处， 以之作天， 作水， 作烟断， 作云断， 作道路， 作日光， 皆是此白。”因此我反向思考，在表现纸张、阳面、日光、云波、道路等等可以用留白来代替，当然不仅仅是这些，任何我的画面中想表现的内容都可以“留白”，而这就需要通过构图以及其他物体的对比来体现，这个过程也非常的有趣。因为留白也承载了中国的审美趣味和独特的东方哲学思辨方式。中国的道教哲学思想，一切有章可循，就像我们的画面，每一处的位置，每一个形象，都是经过思考推敲才落笔。西方的风景与中国的山水是完全不相同的，这就造就我们本身的气质就不同，本源不同，所以在运用西方材料创作时，不要被材料所限制，想画出空灵感也不是只有国画才能做到，在油画中我们可以留白，一样可以用色彩过渡晕染。所以我会对画面中如何“留白”继续进行思考，进行一系列的尝试。

二、“留白”在创作中的运用

将“留白”作为我画面中一个独特的符号特征，是为了通过留白来隐喻，白色可能是没有，也可能是都有。海德格尔说：“真理这般的显现恰好说明它原初是一种隐蔽的存在。真理从来不是明摆在那里顺手可取，它是隐蔽的，只有隐蔽才可让其显露。承认并保持这种隐——显，遮蔽——解蔽的存在方式，这对于艺术真理的存在本性之思考至关重要。”所以，许多事物不需要明摆着画出来，我们可以通过“留白”空出来，让观者自由地理解，不同人面对相同的留白也会有自己不同的感受，这样的画面便很灵活多变，也许会有更多人产生共鸣。

我创作的一幅作品，画面中有许多不同的元素或符号来蕴含着一些特殊的寓意，比如青花的图案寓意着中国以及中国的各种信仰，一段祈祷文寓意着国外较多的基督信仰，一张二维码寓意着日本文化，以及奢侈品牌的小商标寓意着现在许多年轻人对金钱奢侈品的追逐等等。观者每个人心中的信仰是什么？在画面中二维码最后一个数字后面有个小小的问号，是大家很少去问自己同时又是非常中心的一个问题，你的信仰是什么？或者你的初心是什么？你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你想追求什么等一系列的疑问。空白处是大家可以回答的所有可能性，空白也是中国画中常有的“留白”手法，不想去画它，也画不出别人的想法，而是留给我们自己思考，但是无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画面最下方有我对这个思考的态度：“Do not talk”不要说话不要谈论，这就像一座信仰丰富博物馆，这些信仰影响着我们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不同。大家有各种各样表达自己的方式，追求舒适的途径，我们没有经历别人的经历，就不要去讨论别人的对错，那是别人的“信仰”。我要做的是汲取无论何种信仰中好的那些观念来影响自己，最终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带着自己的初心，过着自己的酸甜苦辣。

三、画面中“留白”的意义

宗白华曾说油画没有画底，不留空白，而国画确实用心所在正是无笔墨处。那油画既然没有纸张的白底，我们可以通过前期做底，让它露出白底，我的第一步就是先做白底，等白底彻底干了再作画，有了白底，感觉哪怕只画一个点，也非常有韵味，这可能就是“留白”的魅力，它让画面呈现出简单而丰富的视觉及心理感受。

“留白”仿佛无物但它又以简驭繁的方式诠释了一切，留白是非常重要的技法， 它酝酿出的意境和观念都极具东方哲学和特色。在我们学习西方材料的同时，东方的传统观念会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们，当东西方进行了碰撞，那一定会有趣味发生在画面之中。这种互补性和对比性，让画面产生了更多的可能性，也让西方的油画颜料有了新的生命，有了更多运用空间。在当今无数的艺术形式以及艺术语言面前，一抹“留白”没有什么却也有了所有。空灵的意境在油画中如何表现，或许就巧妙运用我们熟知的“留白”就可以达到了。

（责任编辑：牧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