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雨

刘艾柯

下雨，在本地方言中称“落雨”，便有雨似珍珠从天上落下来的情状。而这几十日雨下个不停，衬得阳光稀有得近乎奢侈，整座小城数月都在冷雨里泡着，显出一派朦胧模样。

不下雨的间隙，仿佛是叙事诗中简洁的空白，是上一场雨与下一场雨的嫁接，连骨子里也勾连着湿淋淋的水汽。地面低洼处尚且积着浑水，影影绰绰地映着周围的景物，泛着一点幽暗的青色。那青色并不尖锐，有些国画中“瘦”的意味，让人想起江南熬病的才子。空气中含着一口草木辛辣明朗的吐纳，迎面走过去，可以察觉到有水分子在四周如梦如幻地四处飘荡，仿佛酝酿着一场雨的阴谋。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只是简单地做着手头上的活计，拎着伞走着，偶尔说着一些远远的事，其实谁都在等着下一场雨君临天下。

更多时候的雨是无声无息的。那时的雨俯向人间，似要诉说什么，然而最终只是一跃而下——淅淅沥沥，飘飘荡荡，笔直地穿过薄薄的云层扎下来，听起来像是眼泪砸下来的声音。天不像是天，反而像一片暗的、冰凉的、动荡的海在摇摇欲坠，仿佛在寻找一个突破口一泄而下。整座小城被丝丝入扣的雨怀抱着、缠绕着，有暧昧不明的神色，用形容女人的词语来说，是“水色”的，隐约有些清透。那些雨丝跳舞一样拂过山丘青翠的脸，划过行色匆匆的大街，也跃进我所在的这座小小校园。在雨中撑着伞，我真正感觉到地球的圆，自己的足尖踏在最高的那一个切点上，周身的雨，都落在自己双脚以下。

雨是女性化的。小雨像是女人菲薄冰冷的眼睛，春雨连绵是女人丝绸似的发丝，都是漠然而成熟的自持，握着天然的分寸。饶是我这样无忧的人，也莫名地带点多愁善感。笔直地和女伴穿过走廊，走过凹陷下去的中心广场，脚下溅起晶亮如钻石的水花。看着窗外刮着叶子的凉雨，倒有些像遇见一个有雨的气味的女郎，款款的，连呼吸也冷。

夜里下了晚自习，我走出教室，一绺绺的雨丝亮亮的，锐利，好似艳紫色的天上在下尖刀。教学楼外墙上的裂缝颜色更深，像雨天时患老寒腿的老人。人陆陆续续地走了，雨的弦在夜里寂寂地弹着。在我的印象里，雨是胜过雪的，霓虹光下的雨乱飞，比白的雪更美艳、更颓废。雨是哀的，是悲的，却又不动声色。人间今朝有雨，便听那雨声跌入千家万户，连绵不尽，欲语还休。

‖浙江省新昌中学‖指导教师：俞赛琼

雨到底是什么样的，这篇文章给了我们一个很生动的描绘。作者觉得，大多数时，雨是无声无息的，它从天上一跃而下，淅淅沥沥，飘飘洒洒，听起来就像是眼泪砸下来的声音。无论青山有多妩媚，路人有多狼狈，雨才不管呢，它一样地拂过山丘青翠的脸，划过行色匆匆的大街，跃进座座小小校园，最后安静地落在地面上。在作者眼里，雨还有点女性化，“小雨像是女人菲薄冰冷的眼睛，春雨連绵是女人丝绸似的发丝，都是漠然而成熟的自持，握着天然的分寸”，容易带给人一丝愁绪。而雨停的时刻，地上的积水映着周围的景物，幽暗的青色亦让人想起江南熬病的才子，人瘦而才盛，令人万分感慨。总之，相对于雪，雨是哀的，是悲的，却又不动声色，它自有它的大美，只不过，需要你的细致观察和灵动体会。

【适用文题】下雨了;走近_____的世界;风景……（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