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的童年

高峰

黄昏时分，漫步在小区的人行道上，一排排整齐的黄葛树矗立在道路两旁，像笔挺的卫士守护着小区。树木郁郁葱葱，不时有树叶落下來，我弯腰拾起一片叶子，脑海里浮现出儿时拾秋的画面。

老家有这样一句话：秋后弯弯腰，胜过春天走一遭。秋收完，常常有粮食遗落在田间地垄里，人们会背上筐子，提上篮子，扛上铁锹去拾。村里人把这叫做拾秋。

拾秋是童年的趣事。一大早，母亲就大声吆喝着：“起来了，别睡了。”睡眼惺忪的我在母亲的吆喝声中从炕上一骨碌地爬起来。吃完早饭，赶到田里时，那里已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了。高低起伏的田地里，拾秋队伍十分壮观，俨然成了一道风景线。

秋高气爽的田间，夹杂着青草谷穗的清香，还不时传来鸟儿的啼叫声。孩子一边拾谷穗，一边嬉笑打闹，免不了有大人过来对着喧闹的孩子一顿呵斥，调皮的孩子怎么肯专心寻找田间的谷穗呢？他们只有三分钟热度，很快又闹成了一团。无奈，大人们只能将抱团的孩子分开，孩子跟在大人身后才算消停下来。

每次跟在母亲身后捡谷穗，当母亲的篮子里装满了谷穗时，我的篮子里却只有几把零散可怜的谷穗。于是母亲耐心地跟我讲，拾秋不仅要专心，还要讲究方法。田间低处的沟里容易聚集粮食，收割的时候，很多谷穗会掉进沟里。即使落在高处的垄上，也大多会被风吹到低处。拾秋果真有门道，按照母亲教的方法，我有了不少收获，看来拾秋也是个“技术活”。

每到秋天的时候，我还会跟着母亲拾高粱、玉米、土豆等。收获玉米棒后的秸秆被割倒在地上，一捆捆地堆放着。我们会用脚在玉米秸秆堆上踩来踩去，只要察觉脚下硬邦邦的，那肯定就是玉米棒了。记忆最深的还是拾土豆，村里的老人家把土豆叫山药蛋。垄沟畔，我们拿着铁锹在被翻收过的山药蛋地里仔细寻找，一旦发现有新鲜被挖漏的山药蛋秧蔓，那泥土下面必定埋着大山药蛋。

烧山药蛋是童年记忆中的一道美食。把拾回来的山药蛋放在土灶里或是埋在柴火堆里，这时控制火候特别重要，火小烤不熟，火大了又容易烤焦。这是父亲的拿手活，他从爷爷那一辈就把这门手艺很好地传承了下来。等烤好后，从柴火堆里拿出来，山药蛋虽是黑乎乎的，但用手剥掉那层黑色的皮，便露出了焦黄的肉。不需要加任何调味品，直接掰成两半塞进嘴里，外焦里嫩，绝对醇香可口，这大概是大自然最原始的味道吧。

如今，生活条件好多了，父母还是会蹲在灶旁津津有味地吃着烤山药蛋，有时我回去看望他们，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蹲在那里，有说有笑地吃着，这早已成为一道穿越时光的美味。每到拾秋的季节，拾秋队伍便会踏上征程，浩浩荡荡地出发。他们或活跃在地头，或躬身在垄沟……此刻，我远离故乡，不能背上榆条筐、扛上铁锹加入拾秋队伍，只能捡一片落叶夹到书页间，回忆那往日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