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周张曦彦

老街不长，不大，所有的事物，都老了。

几个摆摊的，几个吆喝的，几个路过的，都沉寂下来，不是不想再摆、再吆、再走，是老了。

石砖龇牙咧嘴的，屋子墙壁眯着眼，窗户多了些皱纹，它们，不声不响的，与朋友亲人一起，渐渐地老去。

见不到往日嬉笑的面孔了，听不到以前婉转的歌谣了，闻不到那满溢茴香味的大饼了，感觉不到热切的希望了。

一切，都消逝在记忆中。

偶然路过这条老街，忽然发现老街年轻了。

一扇網纱边的窗户敞开着，里面传出了笑声。不是苦涩一笑，是朗声大笑，笑得让人一身清爽，彻透彻透的，利落爽快。

那是一种享受，对于长年悄无声息的老街来说。

其实这笑声，是虚幻的，那是老街记忆中的笑声。

老街里，吆喝声又响起来了，摆摊人又喊起来了，脚步声又多起来了，一切又年轻了。这些都在老街的回想中飘然回荡，仿佛又回到了旧时故里，一切，又热闹了。

老街并不是渺无人烟的，有几户人家在这随缘自在地生活着，但是，老街知道，自己在老去中年轻，在年轻中老去。

几年后，我再次拜访这条老街时，走进了巷子的深处，忽然发现一扇破门虚掩着，我走进去，看着看着，我跪下了，这是我母亲的老屋！不知不觉，我已潸然泪下。

老街的名字，在我的心中，叫作母亲。

老屋、老树、老砖、老瓦，都不会逝去的！

它们懂得孝，尽管老街已经越来越老了。

我听到了婉转的歌谣，见到了一个个欢笑的面孔，闻到了茴香的大饼，感觉到了热切的希望。

老街永远不会老去，母亲也一样！

老去的，只有那无尽的忧愁与难堪的记忆。

一切，都在记忆中闪耀着。

从前的老街，永远都只是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