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马拉河,百万角马自杀式大迁徙
2020-03-27九九
九九
这是一次人类对自然史上罕见的动物大迁移的真实观察。百万角马的奔腾万里之势,挟天地动风云在危机四伏的大迁徙。它们冲破狮豹的埋伏,跨越鳄鱼的陷阱,腾跃死亡的悬崖。所过之处尸骨累累、血流成河。以百万角马殉道的代价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洗礼,一次种族的优化,也阐释了自然界一个铁的法则。
寻找生命救赎
34岁的约翰是英国牛津大学的动物学教授,对角马有独特的喜好和研究。2018年3月,他决定前往东非肯尼亚,和角马们来一次亲密接触,全程跟踪拍摄角马的迁徙。他的好友人文学教授玛雅也要求一同前往。
经过了充分的准备,2018年8月,约翰和玛雅教授前往了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此时的塞伦盖蒂大草原雨水充足,青草丛生,广阔的草原散布着一匹匹觅食的角马。
角马长得其貌不扬,长长的白胡子,全身披着灰暗的皮毛,身子有点像马,但看起来似乎更像牛,因为无论是雌角马还是雄角马,脑袋上都长了一对像牛一样的弯角。
据当地向导万布伊介绍,在这片大草原上面,角马只吃嫩草,斑马虽然与角马吃同样的一种草,但是却要等草稍老些才吃。而另一种食草动物,非洲大羚羊,也吃这种草,只是吃已长老了的草。这样,这些动物能够在同一地方、同一时间,在相互不争夺食物的情况下和平共处。
“为什么要迁移呢?”疑惑盘旋在玛雅脑中。约翰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角马具有超强的生长能力,它们比其他食草类动物拥有更加宽阔的门齿,能够比其他食草动物更快地席卷青草。另外,角马也具有超强的繁殖能力,以长途跋涉中的角马群为例,刚刚出生的小角马数量就可占到总数1/4。正因此,使得它在数量远超大草原上其他任何一种哺乳动物。如果说在大草原上狮子处于食物链的顶端,是百兽之王的话,那么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并对大草原的盛衰产生直接影响的首属角马。据统计,在坦桑尼亚塞伦盖蒂大草原上,1957年仅有19万头角马,到了1977年增长到144万头。1989年,数量达到了168万头。而狮子数量只有2500头。”
玛雅惊呼:“那在东非,不是遍地都是角马吗?”约翰笑道:“大自然自有神奇之处,它会安排一切。”
飞跃死亡悬崖
不知不觉中,约翰和玛雅在塞伦盖蒂国家公园已经呆了近2月的时间。玛雅对角马更加了解。
这一年,旱季比往年要厉害,草原上面再也没有嫩草可以吃了,为了寻找新鲜的草料,分散开来的角马们开始逐渐聚集起来,成群结队地去寻找食物。
10月的一天清晨,玛雅在收拾帐篷,突然感到草原的震动,“你看,似乎它们要行动了。”万布伊叫道,“我们要追随它们了。”
角马群是铺天盖地而来,仿佛那世界上只有角馬,天地之间只有滚滚而来、奔跑不息的角马群,一只紧挨一只,一群紧挨一群。约翰他们乘坐的吉普车曾经被淹没在迁徙的角马群中,在拥挤奔腾的角马群中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小舟。角马群根本就没有把汽车这个钢铁庞然大物放在眼里。它们紧擦着汽车跑,甚至还不时从车体上掠过。无论他们怎样着急摁喇叭,它们仍然我行我素沉着不乱地东迁,东迁。
约翰大声说,因为这里没有嫩草,角马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奔赴马拉河,只有渡过水流湍急的大河,抵达到对面肥美丰厚的彼岸——马赛马拉大草原。这绝对不是一次温情脉脉的旅行,相反,是一曲弱者求生的挽歌,如果不想在草场枯萎时饿死,角马们必须在短促的时间内奔赴马拉河,渡过水流湍急的大河抵达另一片丰茂草地获得生命救赎。
角马们的交配是在集体迁徙中发生的。每当大角马群停下来,雄性便会把雌性赶到一起,绕着它们奔跑,并且与其它竞争的雄性争斗。这样的群体只能持续几天。当大群体再次开始前进时,它们就解散了。幼仔会在食物充足的雨季降生。
小角马从娘胎出来,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学会站立和奔跑,因为在它们的不远处,不时会有狮子、猎豹之类的猛兽,对它们虎视眈眈。小角马一般出生不到半年,就要跟随母亲和成千上万的角马群开始这场季节性的迁徙。
在这艰辛的长途跋涉中,格鲁美地河是唯一的水源。这条河与角马的迁移路线相交,对角马群来说,格鲁美地河既是生命的希望,又是死亡的象征。
渡过河流,首次经历这样凄惨场面的小角马,吓得浑身发抖,它们望着河面上漂浮着不计其数的尸体,害怕得赶忙掉头逃回岸来。第一次离开妈妈的小角马,回到原野后便失去了方向,不知所措,四处乱窜,有几次,约翰都看到小角马因为慌张而一头扎进了猎豹的活动领域,被一拥而上的猎豹撕得粉碎。
而到达河岸后的角马妈妈,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过河,而是在河对面正受到了猎豹的追捕,它们站立河岸,心急如焚。顷刻间,妈妈们没一点犹豫地再一头扎进河流,冒死重新游回,与天敌们展开生死之战。它们没有利齿撕咬对方,只是昂着头紧紧簇拥着,全力奔腾,用尽力气去撞击敌人,驱赶天敌。
经过一路血与汗的洗礼,生与死的较量,小角马们安全地回到了妈妈身边。艳阳下,它们自在地重新寻找新的生存环境,一路上,小角马们不时地发出阵阵清亮的叫声。
约翰和玛雅开着越野吉普车跟在角马群的后面,时不时地看见有诸如狮子猎豹之类的野兽追赶着角马,而此时角马所做的,就是扬起巨大的尘土,阻挠野兽的视野,尽管如此,约翰和玛雅还是看到了一些落单的受伤的角马被野兽围食。
经过了一个星期的跟踪,约翰对玛雅说道:“地图上面显示,前面有一个大峡谷,是角马迁徙的必经之路。”说完,约翰就加大马力,超过了角马群。大约行驶了2个小时,前面没有路了,出现了一个宽10米,深约50米的悬崖。
“这连军用吉普车和人都过不去,难道这些角马就能过去吗?我想他们一定会更改他们的路线的。”玛雅怀疑道。
“老兄,动物们的求生本能无需质疑。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它们是如何创造奇迹的!”约翰道。
一会,角马大军浩浩荡荡地奔腾而来。角马们似乎也嗅到了峡谷弥漫过来的冰冷之气。但它们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而是越跑越快,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到了悬崖口,为首的角马一跃而起,冲向悬崖。可是这又怎能跃过10米宽的悬崖呢?只跃了区区的2米,就掉进了悬崖下。约翰叹道:“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呀!”
然而,就是这样的自杀式的方法,让人看到了一个生命奇迹!
后面的角马在一瞬间踩在了前面在坠落的同伴身上,进行了第二次弹跳,尽管还是不能跳过这道悬崖,然而角马们经过了前几波的跳跃,已经能给后面的同伴进行数次起跳,赢得时间和空间。终于,利用惯性,角马大军就这样冲过了这道不可能逾越的悬崖,到达了对面。
约翰和玛雅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被这幕悲壮的牺牲和前赴后继的场面,感动得泪流满面,当他们来到悬崖边上的时候,悬崖下尽是角马的尸体,已经将这个悬崖垫高了一半……
突破鳄鱼陷阱
吉普车是不会过悬崖的,于是,约翰他们返回到了公路上,算好了角马迁徙的行程,来到了肯尼亚的马拉河,在车顶架起相机,耐心地守候起来。
马拉河是角马们必经的渡口,也是角马的最后一站,过了这条河,角马就进入到了水草丰美的“伊甸园”;渡不过去,它们将会因缺草缺水而饿死。马拉河中有两种动物是角马们在渡河中必然要遇到的两大杀手,一种是世界上最大、最为凶残的尼罗鳄,一种是被称为“非洲河王”的河马。
第三天上午10点左右,远处扬起了巨大的沙尘,一群角马朝马拉河奔腾过来。然而在它们的身后,竟有50只多只鬣狗尾随。作为先锋队的角马们来到马拉河河边突然停下了,它们显得十分害怕,没有一头敢跳下河渡过去逃命。而身后的鬣狗们见角马们停止行动了,纷纷开始了攻击,鬣狗们三只为一组,冲进角马群中。角马们很快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然后10多头鬣狗拥上来,扑向一头角马,一边分食一边发出叫声。
此时,远处传来了如雷鸣般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地震了吗?”玛雅警觉道。而知道真相的约翰很镇静:“不要慌张,有好戏看了!”
天地之间,一望无际的角马铺天盖地向马拉河疾奔而来。百万角马蹄声隆隆,气势磅礴,刚才还在这里逞威的数十只鬣狗见了排山倒海而来的角马群,一个个都夹着尾巴赶紧逃跑了。
但是很奇怪,这上百万角马中冲在最前面的角马们奔到岸边时,来了个“急刹车”,全都轰然驻足。后面仍在奔跑的角马收势不住,撞在了前面的角马身上,前面的角马拼命用前腿抵稳身子,以不让自己被挤下河。还有一些角马,用力从后面擠上前来,跃跃欲试做出要渡河状,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河里的情况后,又忙不迭退到了后面。就这样,角马们在对岸岸边徘徊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角马们仍没行动。此时一头健壮的角马从群中挤出,走向了河边。岸上的角马们全都静声,把目光集中在了这头角马的身上。这头角马小心翼翼来到河边,警惕地盯着河水看了许久,见没什么异常,便伏下头去喝河里的水。突然,角马身边的淤泥动了动,一双凶残贪婪的眼睛露了出来,瞄向了这头角马。霎时,淤泥飞溅,一条巨大的鳄鱼猛扑出来,一口咬住了角马的脖子。这条鳄鱼体长有4米以上,体重至少400公斤,角马顿时被咬翻在地,四蹄胡乱挣扎着。两分钟后,这头角马窒息而死。这就是世上鳄鱼中最凶猛的尼罗鳄,它是鳄鱼中体形最大、也最为凶残。就连狮子遇上了它们都会退避三舍。
岸上的角马静静目睹尼罗鳄把壮年角马杀死,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约翰说,每次都会有这样的角马以身试险,以死激起同伙们的情绪。
果然,后面的角马发出低沉的吼声,用力朝前面拥过来。岸边的几头角马稳不住身体,被挤到了河里。旁边几十头角马以为渡河开始了,迫不及待地“扑通”跳到了河里,昂头向这边游来。这时,马拉河里的危险才真正显现出来:10多条埋伏在淤泥里的尼罗鳄窜了出来,分左右两队向已下河的角马们围追上来了;另有10多条尼罗鳄从深水里浮了上来,迎头拦击正向前游的角马。没多久,越来越多的尼罗鳄从水里冒出来,从岸上的草树丛里爬窜出来,全部下到了河里,逼向正在向前的角马们。
面对死亡,岸上的角马们反而不害怕了,它们咆哮着,神情愤怒。怕是没有用的,除了强渡,别无选择。它们开始交头接耳互相交流着什么。不一会儿,百万角马发出了更为强劲的咆哮声,这声音直冲云霄,震耳欲聋。一头角马高高欲起,跳进了河中,率先向河对岸游来。源源不断的角马紧着跳入河中,如疾风暴雨般冲了过来。马拉河瞬时水花冲天、浪涛翻滚,世界上最为壮观的角马大渡河开始了。
一条硕大的尼罗鳄首先把守住了角马们必须经过的河域,它张开了大嘴,露出了两排长长的像大钢锯一样的牙齿,等着角马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它前前后后嗜杀了数十头角马,而更多的角马则死在了其它尼罗鳄的嘴下。
然而,恐惧和死亡连同角马被河水淹没了。越来越多的角马汇聚成了角马狂流,奋勇向前,掩杀过来。看到角马这阵势,不可一世的尼罗鳄也害怕了,它们难敌前赴后继的敌人,终于乱了阵脚,纷纷潜入水里以避开用生命之躯形成的涡旋。角马们死伤无数后,终于突破了尼罗鳄的防线。
角马们渐渐游进了河中央。这一区域河水湍急,一些角马由于体力不支被冲走了。少数角马由于碰上了暗礁,受伤了,被激流卷到河底淹死了,好一阵之后尸体才浮上来。而只要活着的角马,仍全力以赴地向对岸游过去,那是马拉河,那是它们心中的乐土。可是,它们很快就发现,另一种可怕的敌人,已在河中央摆好阵势,等着向它们展开杀戮。
决战“非洲河王”
这就是以马拉河中央为家园的河马。这里的河马体形庞大,成年每头都有4米多长、1米多高、体重2500公斤以上,就像一辆辆水中坦克。它们虽然是食草动物,但发起脾气来却异常凶猛,一口就可将独木舟咬成两段,被称为“非洲河王”。看来百万角马渡河时的喧闹声及跟尼罗鳄的厮杀声刺激了河马们的神经,这些平常安静的动物全都暴怒不已,似乎已下决心不让角马“侵入”它们的领域并从它们眼皮底穿越到对岸去。
马拉河里的角马跟河马的决斗开始了。显然,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河马们是攻方,它们用最快的速度咬死角马;而角马是守方,它们必须以同伙的牺牲赢得时间逃向对岸。
很多小角马被杀红了眼的河马拦腰咬住,然后被抛到空中,即便没被咬死,也被摔死、淹死了。那些成年角马,则愈战愈勇,前面的被咬死了,后面的又冲了上来。整条马拉河一片沸腾,叫声轰天,鲜血染红了河面。
许许多多的角马都冲过了马拉河,爬上了岸。上了岸的角马把身上的水甩掉,驻足岸边,长嘶着,仿佛激励尚在渡河的角马们奋勇渡河。这声音激起了角马们的勇猛和执著。
这时,尚未渡河的几头年幼角马发现了在离过河的地点不远处河水很浅,尼罗鳄和河马在那里根本无法施展身躯。于是,不少年幼的角马聚集过去,准备从那里过河,因为那条路安全很多。然而,此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几十头年老的看上去像是头领的角马飞奔过来驱赶那些年幼的角马回到原处,禁止它们从较浅处过河。其它角马们注视着这个举动,没有一头出来阻止。接着,小角马们从原路过河,重复着悲壮血腥的一幕。
玛雅大惑不解:老角马们明明知道马拉河里有凶恶的尼罗鳄和河马。为什么不让年幼的角马从较浅且没有尼罗鳄和河马的地方过河,而是依然选择以前的路线呢?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导游万布伊揭开了谜底:是的,角马知道河浅处没有尼罗鳄和河马,从那里过河可以说是很安全的。但是角马也知道,马拉河像今年这样的情况难得一见,很多角马一辈子也遇不上。如果角马尤其是那些年幼的角马选择了从较浅处过河,并顺利到达对岸,那么次年三月,当它们回来再经过马拉河时,已经没有水浅的地方,而面对成群的尼罗鳄和河马,它们还敢过河吗?年幼的角马是角马种群繁衍生息的希望。它们过不了河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整个角马种群将会灭亡。所以,角马必须要教育年幼的角马放弃那老天疏忽的“恩赐”,以免丧失了抗争命运的本能,而是选择始终贯穿角马与尼罗鳄和河马,这些天敌复杂的较量中的斗争。
望着眼前一幕,约翰意味深长地说:“角马们在这里生活几个月后,然后又将起程,从这边渡到马拉河那边去,再回到3000公里外的坦桑尼亚塞伦盖蒂草原。届时,它们再一次经受来自河马和尼罗鳄的挑战。角马们每一次以自己的壮烈之死为同伙们赢得时间和空间,从而保证整个种群的生存。也许奔跑,迁徙,赴死,搏斗,这就是它们生活和生命的全部。”
编辑/杨晓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