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融”：浙江“小智”显威力

本社记者 古其铮

庚子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袭击了神州大地，百业萧条。

法定春节假期刚过，尚在家里办公的杭州联合银行法律合规处国力匆忙联系到杭州上城法院基金小镇人民法庭袁翠玉法官，询问此前已计划好的涉及杭州联合银行金融贷款相关案件能否如期开庭，在得到袁翠玉法官肯定的答复后，国力终于安下心来，这意味着涉及杭州联合银行不良资产清收的步伐没有被打乱。

疫情当下，在全国多个城市封城的情况下，袁翠玉法官缘何有底气让年前拟定好的开庭计划如期进行？这得益于浙江高院推出的无实体的AI法官助理“小智”。

AI法官助理“小智”

2月10日，基金小镇法庭，庄严的国徽前只有袁翠玉法官一人，而原被告却都在法庭之外，连接他们的是通过网络传递的画面。

与常规开庭不同，法官袁翠玉在审判席上“袖手旁观”，整个庭审环节由一个无实体的AI法官助理“小智”协助主持，原被告则通过互联网远程发表诉辩意见。

这是一起涉及杭州联合银行的金融借款案件，因王某向银行申请了一笔消费贷款，根据合同约定，银行一次性向王某放款，王某分36期归还贷款。因王某未按期归还本金和手续费，银行诉至法院要求其归还全部未还借款本息。

>>最高法院副院长陶凯元莅临上城法院基金小镇人民法庭指导工作 浙江省高院供图

屏幕上，庭审笔录同步跳动更新，双方口语化的表达都被自动转化为完整语句，还有贴心的重点内容突出显示。

随着庭审推进，屏幕上还同步出现了证据分析展示、庭审争议焦点归纳、案件风险点提示、涉案借款本息金额计算等。裁判文书一栏里的判决书稿也在实时自动生成，并逐步补全完善。

这都是AI法官助理“小智”所为。袁翠玉核查确认后，当庭宣判并当庭送达，案件随即进入归档程序。

从开庭到结案归档，全程仅30分钟。而这其中，还包含宣读庭审纪律的时间。

“小智”到底是何方神圣，本领竟然如此神通广大？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朱新力介绍说，AI法官助理“小智”是浙江法院历经一年多探索后成功研发的，它具备感知理解、推理分析、对话反应、决策行动等能力，能够在办案过程中为法官提供高度智能化的辅助服务。

据了解，2019年9月，“小智”在基金小镇人民法庭亮相，首创以“人机共融、智审速判”为特征的凤凰金融智审模式，给传统的金融案件审理工作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实现了金融借款案件的“即诉即办、即审即判”，比普通的在线审理模式效率更高。这种效率的提升，不是靠人力的投入，而是靠AI的赋能，因此，能够让当事人和法官有更多获得感。

互联网+司法的人机共融

多年来，浙江高院的“智慧法院”改革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互联网+审判”把互联网、信息化的创新成果，深度融合于审判执行工作的各领域之中。

2018年年初，浙江高院提出了“平台+智能”的智能化建设总体框架，大力推进“智审、智执、智服、智管”建设，加快推动智慧法院建设向全面智能化转型升级。目前，浙江法院智能化建设已被列为浙江省数字化转型重点项目，并纳入《浙江省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

2018年4月，浙江省高院与浙江大学、阿里巴巴共同启动智能审判研发攻关，选择民间借贷、网络购物、公安交通行政处罚三类案件作为突破口，以构建知识图谱和模型算法为核心，采用开发模拟法律思维的专家系统和机器深度学习两条技术路线进行探索。经过共同努力，完成了上述三类案由的知识图谱构建，实现证据三性自动审查认定，并在实验室环境中实现了从立案到裁判文书生成的全流程智能审判，初步探索出了一条可行的智能审判途径。

2019年3月，浙江高院联合多家知名企业组建联合项目组，在2018年实验室探索的基础上，加快人工智能技术在司法实践中的应用，推动智能审判的落地见效。5月，浙江高院抽调上城法院一线法官组建工作专班绘制知识图谱，在金融机构的支持下，以金融借款纠纷为主攻方向，探索人工智能技术在审判全流程的深度应用，首创以“人机共融、智审速判”为特征的凤凰金融智审模式。

因其率先在杭州市上城区法院落地试点，而上城法院坐落在凤凰山脚，故得名“凤凰金融智审”。

“判断一个机器人是否具备了人工智能，或者是不是一个优秀的AI机器人，一般理解是它能否像人类一样，具备感知、理解、推理、交流等能力。”浙江高院审判管理处处长陈增宝介绍，“小智”作为法官的办案助理，不仅能独立完成分案、排期、送达、归档等全部程序性、事务性工作，对涉及案件实体裁判的部分，也能够通过智能分析案卷材料、庭审实时归纳争议焦点、计算裁判数额、同步制作裁判文书等方式，充分提供智力支持，辅助法官裁判案件。

AI赋能的“小智”能高度智能化模仿法官辅助办案，“看得懂”起诉状、证据材料，自动抓取关键信息、认定证据；“听得懂”庭审发言，记录庭审内容；“会概括”案件争议焦点；“能预测”裁判结果；“会计算”裁判数额等。此外，“小智”还能自主推进案件进展，立案审查、分案排期、程序性文书生成并送达、主持庭审并记录、电子归档等程序均可由“小智”独立完成。“小智”工作的全过程均可展现在法官面前，法官认为有误的可直接进行修改，“小智”据此实时改变后续推理和预判结果，并自我学习迭代。如法官判断偏离类案裁判，“小智”会自动向法官提示风险。在“小智”的支持下，“凤凰金融智审”实现了“三自动、五实时、三当庭”，填补了国内空白。

>>图1∶2月10日，袁翠玉法官在AI法官助理“小智”的协助下主持庭审。

“像一些金融借款纠纷案件，从立案到排期开庭，再到庭审，再到撰写判决书、送达文书、整理卷宗归档，以前少说也要40天时间。不仅自己要投入大量精力，立案庭、档案室的同事还有法庭书记员都要参与进来。”袁翠玉法官介绍说，但“小智”把立案、送达、归档这些工作都一手操办，连裁判文书的起草也不用其操心，一个案子从立案到归档，仅需投入50分钟。

在“小智”的帮助下，金融借款案件实现“即诉即办、即审即判”，比普通的在线审理模式效率更高，依靠AI的赋能让当事人和法官有更多获得感。一方面，“小智”使案件审理信息更直接、更快速地抵达当事人，可在第一时间对当事人的需求进行反馈，且算法是客观的，对待所有诉讼参与人均一视同仁，可最大限度地保证裁判公平。另一方面，在“小智”的高智能化辅助下，法官工作量大大减少，进一步从机械的重复劳动、低智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可集中精力解决难案、难题，有效提升办案质效。

AI法官助理“小智”的出现，让人们重新检视计算机与法官的关系。在传统工作模式下，计算机只是法官工作的一种辅助工具，法官基于工作习惯可以选择是否使用该工具，计算机与法官之间是一种单项交互。而在“法官创造机器、机器帮助法官”理念指导下创设的“小智”，则使法官和机器的协作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AI赋能的法官助理“小智”由Robot变成了Cobot，由“主仆关系”变为“伙伴关系”。二者各取所长、互补共进，法官和机器成为真正的办案伙伴，达到一种“人机共融”的状态。

从“在线审理”迈向“智能审判”

2019年9月，“小智”支持下的“凤凰金融智审”亮相2019杭州云栖大会，在科技界也引起热烈反响。“未来，简单案件由机器主导审判，复杂案件由机器智能辅助法官审理。”阿里巴巴达摩院高级算法专家孙常龙如此定义。

近年来，浙江法院信息化成果亮点纷呈，涌现出以互联网法院、移动微法院、在线矛盾纠纷多元化解平台为代表的一批重大创新成果，并被推广到全国。立案、调解、审判、执行等活动纷纷从线下搬到线上，当事人、律师足不出户就可以参与诉讼，司法领域的“最多跑一次”改革不断深化。如果说互联网法院是将案件由线下搬到了PC端，移动微法院是将案件由线下搬到了移动手机端，那么“小智”则是在这些电子诉讼经验模式基础上探索出的全流程智能审判模式，推动浙江法院迈入了司法智能化建设新阶段。

>>图2∶2019年9月22日，新闻发布会示范庭现场画面。

>>图3∶浙江高院与上城法院召开“凤凰金融智审”新闻发布会以上照片均由浙江省高院供图

浙江高院相关负责人介绍说，“小智”的首秀实现了案件全流程在线审理向智能审理的革命性转变。这是一次大胆的、勇敢的尝试，在全国乃至国际领域都属开创性成果。

随着系统的不断迭代升级，“小智”与审判结合的紧密度也会越来越高。在浙江法院智能化建设的战略蓝图中，AI法官助理还将在法院其他类型案件的智能化审判中进行延展探索，在更多类型案件的办理中崭露头角，成为一种常态化、实战化的智能审理模式。

浙江高院审判管理处处长陈增宝表示，不论是此前的互联网法院、移动微法院，还是如今的AI法官助理“小智”，浙江法院一直秉持着“干在实处、走在前列、勇立潮头”的浙江精神，坚持以更好的科技，建设更好的法治理念，努力为当事人、律师和法官服务。随着“小智”在司法领域应用的不断深入，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企业、民众在遇到法律问题时，首先想到的是向AI法官寻求咨询帮助，作出判断，不再使所有纠纷都涌入法院、对簿公堂。

多方受益 颠覆时代未来可期

“小智”的出现不仅大大提升了审判效率，减少了司法成本，同时也使得包括原被告双方以及律师等多方面都受益匪浅。

国力向记者表示，从银行方面讲处理金融借贷案件一直是老大难问题，这类案件数量巨大、同质化严重，传统解决方式耗费了银行大量精力，但同时达不到满意效果。而“小智”的出现，使得凤凰金融智审处理此类案件效率大幅提升，银行在不良资产清收避免国有资产流失方面得到有力保障。

“短短几个月，杭州联合银行通过AI法官助理‘小智’已妥善解决了数十起金融贷款纠纷，多数单起涉案金额在五万元及以下，但随着‘小智’的升级换代和推广，今后银行会把涉及金额几十万元甚至几百万元的金融贷款案件交由凤凰金融智审来解决。”国力说。

北京浩天信和（杭州）律师事务所黄潇炜曾作为被告代理人参与过此类庭审，他向记者表示，作为新生事物，AI法官助理“小智”应是未来发展方向，因为“小智”能够使庭审效率提升，时间节约，让参与庭审的多方得到便利，应予推广。

浙江高院审判管理处应用服务科科长李金铭介绍说，目前，浙江高院先后在杭州市上城和下城两个区级法院运行凤凰智审，上城法院自2019年9月23日上线至今，已受理案件76起，开庭73起，全部当庭宣判；下城法院从2019年12月24日开始，已通过凤凰智审审理两起民间借贷纠纷案件，2月还有7起庭审。而接下来，浙江高院会根据实际情况在该省逐步推广。

浙江高院副院长朱新力认为，基于人工智能在某些领域超过了人类，就未来趋势来看，工业时代的诉讼程序将无法适应信息时代的需求，人工智能基于异于自然人的规则方式和决策程序，会产生不同的裁判结果。

“所以，我更加愿意站在一个根本立场是颠覆性的基础之上，来思考信息时代的法律创新。”朱新力表示。

颠覆时代，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