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告别

孙书凝

我遇见过很多人，有的轉瞬即逝，有的相伴一程。无论时间长短，他们都曾在我的生命里真切地存在过，自出现到离开，总会在脑海里留下一段轨迹，所以，自然有初识与告别。

初识容易，告别难。

但至少，我已一一经历。

上初中的时候，遇见的人很少，来去无非就那么几个叫得上名字的老师和同学，再加上自己年纪也小，不懂分开的意义是什么。毕业的时候，看见周围的同学眼含热泪，拿着记号笔在彼此的校服上留名，并相互拥抱，互道珍重，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反而选择了匆匆离开。当时总觉得，未来还长，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因此，明知再见的机会渺茫，也不珍惜再看一眼的机会。或许这就是年少轻狂。

初上高一时，每逢假期，曾经的同学总商议着回初中母校看望老师。我也曾收到邀约，但却以各种理由推托，最后索性直言“不想去”，拒绝了所有邀约。

以为自己总会习惯没有过往的生活，直到高一结束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天我登录QQ，系统提示有人要加我为好友，打开那人的介绍，感觉名字很熟悉。将他加为好友后，他发来信息说和我是初中同学，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直到我翻遍学校发的同学录，才把里面的一张照片和他的名字对上了号。

他说：“你还真是健忘啊。”

电脑屏幕前的我只能无奈地摇头，心想：“其实不是我健忘，只是时间久了，有些人和事自然就变得模糊了。”

我问他：“为什么突然加我QQ？”

他说：“怕把老同学忘了，想找个人叙叙旧。”

可我和他并无太多交集，所以聊得并不投机。聊到最后，他问我：“毕业那天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我突然感觉一阵心塞，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搪塞道：“那天有急事，所以走了。”

多么拙劣的谎言，可他并没有拆穿。

我关掉QQ，想着：“如果毕业那天我曾和每个人好好告别，如果我没有沉默着匆匆离开，那么这样的重逢是否便会充满惊喜，而不是满满的尴尬？”

高一末期，有一场分班考试，分完班之后，原来班上的同学便会奔赴不同的班级。我尝试着在分班的那一天去和每一位同学拥抱，去热泪盈眶，去互诉珍重，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面对那些注定要到来的分别。结果我发现，这样的告别给人的感觉其实并没那么糟糕，至少没有遗憾，不是吗？

那个暑期，我回到了初中母校，去看望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并和他们叙旧。没想到他们都还记得我，甚至还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我的名字。

我也开始在QQ上添加那些已经失联一年多的初中同学为好友，他们中的一些人在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后，发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想你了。”

曾经，我以为失去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以为失去的总能找到新的替代品，所以假装一点儿也不在意。可当我回望来路时，才发现自己已迷失了很久。

我很庆幸，自己不再不告而别，不再沉默着离开我曾用力爱过的一切。

人生终究是一场写满分别的旅行，即使重逢遥遥无期，只要曾认真告别，便已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