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初的忏悔与鹤(组章)
2020-03-24赵应
赵应
不食,甘地的主义
圣雄甘地的不食,时隔多年,我依旧放心不下。
“我看见一百万吨的死亡如此宽闊”,除了你,这种修辞手法至今仍无几人能够熟练使用——
或许,只不过是谁的痛苦被人为地无限夸大了,同时也被羞辱了(青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流言扰乱四季。如恒河之水暴怒泛滥,造成沿岸平民死伤无数。
一切风沙都将使下一个雨季的收获凶吉难测。
一切宣言,必将借机更加兴风作浪(青年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而我依旧盘踞在中国黄土高原腹地的草地上言语滔滔,头颅高昂。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简直岂有此理,那就不妨前来印度与我终日闲庭对坐吧。
或者我们一时兴起,把释迦牟尼当年用过的锅灶瓢盆统统都打碎,然后振臂一甩,将它们全部丢给黄河长江珠江雅鲁藏布江一带的乞讨者们(青年人群中有人高高抛出一捧恒河沙)。
不食。一人紧盯着受伤匍匐在地的麻雀,准备伺机而动。
不食。第二人转变身姿左右突进,三两下跃上了自我保护意识的最前线。
不食。第三人把自己被殴打脱落的牙齿从舌苔上缓慢地输送了出来,随后吐到地上。
不食。谷物们在盐碱地欢庆,又一次安然度过腐烂危机。
不食。真正的国难不分国籍,是地球一手培植出草木专政,伪装各地草原的安定与清洁(青年人群中暗影重重但见一人红晕低垂)。
人类最初的忏悔与鹤
道可道……医院的鹤暗藏怒火,石碑也可缝补死者肉体,儿时的跷跷板通宵达旦地运转。
好孩儿化身擅入都市的羔羊,好在年轻,尚可躺在床上与电子产品共度余生。
最初的草木与蝴蝶依旧优雅如刀。
一些鲜花遍插在故土的水泥石台,一些似是而非的鹤肉腐烂在开春时刻,成为一群终日围簇在一台简易收音机旁想象战争场景的和平情报员。
铁尖木扁担敲打往日人类威严,像敲打一只四下漏水的黑陶罐,好孩儿抱着鹤藏身其中。
鹤,在你亲自为我拭去眼泪之日,一场深埋人类意识流中的大晕眩集中爆发。
北方大泽遍布受孕的苔藓和鸟卵,在灵与肉的更深远处,我的忏悔,我的鹤,载舟亦覆舟。
唯我一人,停杯投箸不能食:前世用石头筑屋,今生竖起慰灵碑。
行者的象征和待遇
正午时趴在黄河大桥的护栏上被大风吹,黄河在水上漂而我高悬在半空中。
一心想要跳下去,成为不追名不逐利的跳水冠军,成为急需水分的黄土高原。
泛滥的行者们究竟是怎样在逆风中茁壮成长?要知道,他们几乎从不直接参与当地风土人情的记忆建设,《徐霞客游记》也不会。
傍晚我在一家脏乱差的铁路招待所下榻,前路选择太多,反使人手忙脚乱。
长夜漫漫,内心的争斗逐步落空:你我行走其中,左右逢源,痛苦万分;风景区们也雏鸣,也吃肉,它们生老病死,在行者的劳累奔驰中倍感愉悦。
你在路上走,路也在你身上走;行路的断裂,犹如行者阴暗的生活:懦弱无需张扬,档案自有体察。
象征本身即意味着被象征事物本体的不确定性,乃至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