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众生百态,女性遗世独立精神的表达
2020-03-23周祥东
周祥东
在中国电影中,表现女性精神的影片不在少数。但当我们以冷峻的眼光向中国电影艺术发展史逼视时,会发现这些影片往往带上了一副关注弱势群体的有色眼镜,仿佛女性是男权/父系社会饲养的金丝雀,在不停地在反抗与斗争中存活。虽然男性与女性是不可调和的两个极端,但天然的二元对立显然不是对当下女性生活的真切刻画。一部真正讲述“人”的影片,必定不能只是顾此失彼地偏向某一方,用非此即彼的观念进行电影艺术创作,只能将当下现实社会中的人变成影像中的虚假存在。只有将女性放到同男性平等视角下进行艺术创作,影片才能够将高昂的人文精神挥洒得淋漓尽致。
文艺片《送我上青云》是表现女性精神的2019年年度力作,没有女性与男性的生死抗争、没有婆媳家庭的伦理矛盾、没有时代境遇下逼婚的阵痛、更没有对女性身体进行消费,有的只是女性这个简单的“人”在社会中的处境问题、在社会中的生存挣扎问题。本片直击社会现实,用锋利的镜头逼视大众,迫使观众回过头来反思自我的生活。作为铭刻社会现实的传播媒介,本片勾勒出了在时代境遇下男性、女性的生存境遇——盛男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之下,在自我对人生的可支配选择上,有意无意地对人类命运共同的表征进行了侧面抒写;男性也好,女性也罢,总能在《送我上青云》中寻找到自我的影子,因为本片在某些刻度上无关性别,只关乎人。曹雪芹有云:“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送我上青云》的片名升华了本片女性遗世独立的精神。
一.身体追逐情欲的独立女性之态
七情六欲是人的本能,是人类繁衍生息的根本。但是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推进时,女性的情欲自由成为了遥不可及的神话。男权社会为女性织就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铁房子,男性为女性定的种种规矩时刻提醒女性应当从夫从子、恪守妇道,女性对情欲的追求成为了不洁的象征。影片《送我上青云》没有探讨男权社会下的女性生存状态、没有表现女性在以男性话语为中心的社会为情欲解放而惨烈斗争的故事,而是通过展现盛男这一个体生命的情欲生活,表现女性依旧拥有追求情欲解放的权力。城市的快节奏生活,让人逐步在灯火阑珊处迷失了自我,因此影片将空间延伸至了风景如画的小镇,脱离了浮躁与灯红酒绿的都市,更能让人沉下心来关注自我的身体、关注情欲的解放。在关于女性情欲的解放上,影片构筑了三个故事片段,三个片段均是在小镇空间展现,主人公盛男(姚晨饰)的情感在三段对爱追求的故事中得以流露,女性的身体意识、独立意识更是在这三段感情中得以解放。
第一段故事就是寻找爱情。在关于情欲对象的寻找上,或许我们一直在等待心中能够相伴一生的对象,但是在这场没有尽头的寻找中,犹如大海捞针。《送我上青云》的主人公盛男,一个好几年没有性生活的女性却因卵巢癌不得不失去女性最为重要的性体验,面临死亡与术后没有性生活的尴尬局面,她踏上了追求情欲解放的道路,她迫切希望能有个满意的男性出现并同其发生性关系,自然这种性关系不以结婚为目的,只为自己在未来没有性体验生活之前有一次情欲解放。这无疑是对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一种极大的挑战。在中国文明历史中,女性身体情欲解放是有违伦常的,更何况情欲解放的对象还不是与她具有法律约定关系的丈夫。但在影片之中,导演却对盛男追求情欲解放不褒不贬,只让观众在影片中寻找自我的观点。女性追求自我身体的解放没有对与错,只有自己对这件事是否认同,于是盛男踏上了这条路,并遇到了她心中满意的刘光明。但是理想被现实撕得支离破碎,盛男这场希望同刘光明发生性关系的梦终究是梦。
在影片中,盛男远离都市的繁华来到了象征农村与城市结合点的小镇,在这里她以为遇到了真爱。刘光明,是在这个小镇中唯一一个在图书馆读书的人,一个善良、儒雅、有文化的男性成为了盛男在面临生死之时可以倾诉的对象。在这个没有文化的小镇视域下,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刘光明的学识更加地凸显,他同盛男谈灵魂永恒、谈柳絮与人生、谈人生与未来、谈时间与空间……在最后刘光明说的“你承认时间存在,就应该承认灵魂存在” 这句话中,盛男切实地喜欢上了他。在确定了感情的基础上,盛男对刘光明说 :“我想和你做爱。”然而落在椅垫上的血迹让刘光明落荒而逃,盛男在乡间之路上对仓皇落跑的刘光明不停地追逐,但结果却是抱头痛哭。盛男一直在追求理想,但是却没有得到结果、回到了原点。刘光明的落荒而逃让盛男的第一次寻爱无疾而终,想要而不得。值得关注的是,盛男因为30万而给一位企业家的父亲写自传而前往李总家时,发现刘光明是李总的女婿。在李总家中,盛男看到了一个唯唯诺诺为五斗米在冷嘲热讽中卑躬屈膝的刘光明。作为有学识的男性,刘光明却在没文化的家中被嘲笑、被取笑。他在盛男面前不管天南海北指点江山的那种激情,在市井间、在家庭中慢慢被消弭。盛男的第一次情欲解放伴随刘光明人物形象崩塌而烟消云散。导演没有给这部影片寻找一个完美化的男性,完美男性的离开同样是对欲求不得的一种抒写,但在影片中导演将盛男的大胆、刘光明的怯弱表现出来用以向观众传递某种情感。
第二个故事片段则是饥不择食地想同四毛进行交合。作为影片从始至终出现的男性,四毛可谓是一路相伴盛男。影片交代,四毛并非是盛男在小镇中认识的男性,给李总父亲写人物传记的工作就是四毛介绍给盛男的,但“抽两成”稿费可以看出盛男同四毛的“友谊情深”。盛男在生活中最熟悉的男性可能除了父亲就是四毛了。当盛男想同刘光明发生性行为的愿望破碎之后,盛男在万般无奈与气急之下随即寻找到了四毛,想同四毛发生性关系。然而,这无疑又是一场闹剧,四毛以“我太棒了,怕你会终身怀念”这样啼笑皆非的借口,又一次将盛男的愿望打破了。四毛这一次打破盛男的愿望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让盛男沉思与冷静。在这段故事中,导演同样将盛男塑造为一个追求情欲自由化的女性形象,首先是对情欲自由而大胆地追求,“反正你跟别的女人都能做,就跟我做一次吧”,鲜明而露骨的寥寥几句话就将盛男对情欲的尖锐表达向观众进行了揭示,女性身体的大胆与自由就此成为了影片向观众展现的内容。《送你上青云》对女性身体的欲望的大胆叙事,冲破了中国电影叙事范式,女性身体得以在镜头中解放;另外,盛男虽然迫切地想要性体验,但其在男性對象的选择上也有着自己的标准。在四毛的怒骂“你滚”中盛男回到了自己房间,落泪的盛男给散落地上的广告打电话的原因是告诉对方广告上的性感裸男的“裸”字写成了 “祼”。由此可以看出,盛男没有因为饥不择食而肆意寻找对象进行情欲解放,在情感与身体自主的境遇下并非是来者不拒。在影片最后的表述中,盛男给四毛贴合奖杯时对奖杯的一吻,向观众简单但朦胧地介绍了盛男对四毛的某种特殊情感,通过导演的昭示,作为女性的盛男在追求身体的自由、情欲的解放时寻找到的对象是合乎情理、切合实际的。
第三个故事依旧是与四毛相关。四毛极其渴望被人尊重,而他认为获得他人尊重最为重要的就是成功、就是有钱。于是,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四毛成为了卑躬屈膝、放下自我的社畜。在李总面前,他总是那么地小心翼翼侍奉,妄图追随李总获得金钱,从而获取成功,然而这一切都因为盛男的恶作剧而化为灰烬。一袭粉色西装出席李总父亲葬礼的他被轰了出来,就此试图攀附李总而飞黄腾达的道路被堵死。于是,这一次气急败坏的人变成了四毛,四毛冲进盛男的房间中要同她发生性关系,仿佛在无奈的事件中只有在性关系中才能将盛男征服。于是在四毛说“你知道平凡人想要获得尊重多难”中二人完成了情欲的释放。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布吕克内在所著的《爱的悖论》中说:伴随着现代社会中关于爱与性的话语的不断产生,带来的却并非激情与浪漫,反而是对于性的焦虑、不安和恐慌。布吕克内发现,性话语的繁盛导致了性的枯竭。于是,在二人颠鸾倒凤之后、在四毛沉静地休息之时,中国电影艺术史上一个伟大的镜头诞生了──“盛男似乎在自慰”。四毛曾经说:“我太棒了,怕你会终身怀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但盛男的动作似乎是对这些话的极大讽刺。盛男在一大圈地寻找心仪的男人之后,发现唯有自己本体才能够使得自己满意。盛男大胆地追求情欲自由、勇敢地表达情欲的需要并在最后以自慰的形式满足自我之时,她从男性中心叙事的圈套中脱离了出来,《送我上青云》似乎向我们昭示着一个逐渐被遗忘的事实:男性同女性都有着共同的权力。影片在这一点上,直接将男性与女性的概念抛开,而是讨论人,无关男女只关注人,可以说《送我上青云》作为女性题材电影,它没有将女性与男性进行二元对立,也没有将女性独立于男性之外,而是以男性为镜,进行自我审视从而得到女性身份的自由与独立。
当资本介入电影行业时,中国的电影产业呈现出一派纸醉金迷的场景,近十年中国电影市场好不热闹的背后,暗含的却是对核心价值观念探讨的缺失。电影创作者群体性浮躁,让女性身体自由与独立的主题被丢弃在汪洋大海中,《送我上青云》将女性身体情欲自由表现得入木三分,通过三段故事向观众揭示了强烈的释放生命激情之态。影片最后盛男的自慰更是向观众昭示着,即使没有渴望性爱的对象,女性本身的性欲并不羞耻,而是天然存在。
二.直击人心的众生百态之貌
区别于其他的女性题材电影,《送我上青云》不仅仅是在讲述女性的自主独立意识,也不单单只是围绕女性身体情欲的解放这一主题,而是用开放而广博的视野涉及了众多题旨,影片中涉及的每一个角色都生动立体地展示着自己的特点,每一个人故事的背后都有着一大批的相似观众。电影艺术是社会文化价值观念的一面镜子,导演通过盛男的个人成长和命运脉络,关注了当下人的生存境遇,对人性进行了审视,让观众在在电影的镜像中窥探到了众生百态。家庭结构、父子关系、男女恋情、朋友情谊等等内容都是导演向观众揭示的内容,而借此折射的当下社会环境中文化价值观念的碰撞问题,导演却未加评判地给予了观众想象空间,这在朦胧中拓展了影片的文化张力。
家庭之悲。家庭是个人得以休养生息的场所,是象征温暖的空间场域,是所有人在受伤后想寻找逃避场所的最佳选择。但遗憾的是,家庭也同样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无论是代际关系还是教育问题,亦或者是婚姻问题或者是生存问题,这些问题在各式各样的影片中都有涉及与表现。在《送我上青云》中,导演滕丛丛对于家庭中存在的种种问题予以了深刻而沉重地呈现,用刺痛人心的方式浓重刻画了影片的思想内涵与情怀表达。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在影片中通过展现盛男和李总家庭的日常生活,将藏匿于众多家庭中的问题集中地体现了出来,两个家庭没有任何矫饰之感,所有的问题直接暴露在观众面前。无论是盛男的原生家庭之痛还是刘光明婚后家庭之悲,都一直制约着、困扰着盛男和刘光明的成长。
区别于个体成年后所组建的新生家庭,原生家庭(familyof-origin)是指个人出生后被抚养的家庭,是个体情感经验学习的最初场所,在这个环境中,个体开始最初的生理、心理、情绪情感层面的学习[1]。可以说,个人价值观念的形成依赖于原生家庭,其人生道路的走向也同原生家庭密不可分。在这个家庭之中,盛男从小就未曾体会到被爱,上飞机晕机的呕吐让自己被母亲嫌弃、父亲有钱给第三者买包却向她哭穷想借钱……父亲的出轨、母亲的幼稚,使得盛男只能选择独立奋斗。盛男作为在社会中独自摸爬滚打的女性,其价值观念的形成深受家庭的影响,离家拼搏是万般无奈之举。盛男同父亲、母亲之间的矛盾同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极为相似,互相的不理解、代际的鸿沟、生存境遇的差距,让这个家庭中的三人矛盾愈发积攒从而难以化解。父亲同母亲、父亲同盛男、母亲同盛男,无疑是三个相互独立却又相互交织依存的个体,三人相互的矛盾让彼此都不舒服。原生家庭从给予三人相互依存温暖到相互折磨,三人的心墙也越筑越厚。但影片最后盛男与母亲的和解,手术室外父母的等候,让三者实现了和解。影片在立意上暗含人文意识,将原生家庭之悲搬上影院,让父母和子女换位思考,在些许角度上化解子女一代同父母一代之间的心结。
影片《送我上青云》还展现了另外一个家庭,一个富有的家庭——刘光明的家庭。自然,刘光明的家庭不是原生家庭而是再生家庭,刘光明通过和李总女儿结婚从而进入了这个家庭。刘光明是全县唯一一个去图书馆的文化人、一个面对欺骗能够放平心态向盛男借钱来帮助人的善心人、一个同盛男谈灵魂自由和空间时间的哲学家,在进入这个家庭之中后似乎没有一丝愉悦的心情。江边别墅见证着他的生活不为金钱困扰、妻子孩子说明了他似乎也拥有爱情,但无时无刻不被人尊重却是他面临的最大问题。他需要在众人面前像玩偶一般背诵圆周率,而背诵圆周率的原因则是供人取樂。他所谓的灵魂自由、时间向度都成为了无意义的冷门知识。在这个家庭之中他丧失了尊严,在换鞋处贴上自己的照片让所有人换鞋之时为其鞠躬、在李总父亲祭奠仪式上摇着轮椅走向祭坛受人朝拜是他最后的心理安慰。在这样的家庭之中,最终刘光明选择一跃跳楼希望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似乎是对现实生活一种赤裸裸地还原,在丧失了被尊重的社会环境中,人似乎也只能同行尸走肉一般。难能可贵的是,《送我上青云》在揭示女性生存困境的时候,同样把男性生存之难展现出来。
友情之丧。《送我上青云》的导演滕丛丛显示出了少有的冷静客观之态,没有对友谊之歌竭力地讴歌赞叹,也没有对友情在现实中的沉沦大唱挽歌。她力图在现实中寻找友情的真正原型,用最细微的情绪呈现人性最为本源的东西,描摹静态可观的友情镜像比片面地展示或消解显得更为可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造成了影片在友情叙事之上的不易而被大众关注。
《送我上青云》有着两段难能可贵的男女友情,尽管这两段友情掺杂着些许男女情愫。盛男和四毛是影片为观众展现的友情对象之一,也正是有着二人,影片的叙事主题才得以进行。作为多年好友,两人的友情似乎也并没有达到事事关心的程度。当盛男得知自己患有卵巢癌需要30万手续费的时候,首先想到去找四毛借,然而上天却给了观众一个对“友情”理解的新体会,四毛以卵巢癌术后也活不了多久怕盛男还不起所借款项为理由拒绝了盛男。在观众看来貌似勉强能接受这个答案的时候,四毛又给出一个解决方案,让盛男去替李总的父亲写人物自传,自然酬劳正是盛男所需要的手术费30万元,而介绍这份工作的酬劳则是四毛要抽取百分之二十的佣金。导演滕丛丛似乎给观众开了一个极大的认知领域。或许,这就是现实人生之百态镜像,关于借钱的事情四毛有错吗?四毛极其渴望成功,关于成功的定义四毛认为是必须有钱。站在四毛的角度上,他需要赚钱、他不希望自己所借出的钱无法归还似乎也还有些道理。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普通人考虑的内容太多,致使原本纯洁的友情蒙上了灰尘。另一段友情则是盛男的母亲梁美枝和李总父亲之间的忘年交,这份“交情” 之中似乎有着一丝情愫,但二人发乎情止乎礼的关系让二人的关系仅限于友情。《送我上青云》对时代环境下人性的尖锐刻画,让友情更为真实地表达了出来。
女性之痛。《送我上青云》在女性问题的表达上很尖锐,将社会掩藏在女性背后的问题丝毫未保留地全盘托出,无论是盛男还是梁美枝,亦或者是盛男父亲的小三与刘光明的妻子,四位女性在人生之中都可谓是失败者,她们的人生充满了悲剧性。举一反三的是,本片中的女性是否也是生活中部分女性的缩影?本片在一定程度上向观众传递了女性在社会上生存的艰难与困苦。
盛男这个名字从字面上就能够看出父母对她的期望,于是,她背负了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在努力。在讀博士是她努力拼搏的见证、记者工作是她在事业上拼搏的结果,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伴随她患卵巢癌而终结。在爱情上她苦苦寻找而不得,在金钱上她为了30万的手术费不得不低头折腰,在家庭生活上她无法寻求帮助与温暖,在社会上又面临着不被尊重的局面。盛男代表了一部分独立女性在社会上的艰难困境,生存、生活、工作各个方面都对女性的独立提出了质疑,而女性独自面对这些困境面临巨大的挑战。盛男的母亲梁美枝更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丈夫出轨浑然不知、生活孤寂乏味,在自己丈夫那里寻找不到心理安慰同样在女儿那里也找不到;在衣食无忧的同时需要面临着巨大的精神与心灵的空虚,而精神与心灵的空虚,比金钱上的缺失带给人的痛苦更为沉重。梁美枝妄图通过离家出走让丈夫产生心灵悸动,结果却是丈夫从未关心过这件事情。这就是现实社会中某些全职太太的生活写照。盛男父亲的小三与刘光明的妻子在影像中仅仅是被稍微提及,一闪而过,她们俩在现实生活中似乎也是如此。盛男的父亲纵然和梁美枝一言不合就吵架,但从未提过离婚的事情,第三者即便再享受被爱也难以拥有妻子的名分。而刘光明的妻子更为悲哀的是连所爱人的爱都未曾得到,刘光明在家中呆滞地背诵圆周率让人取笑之时对妻子的爱又有几分?影片向我们展示的是社会中女性的生活群像,无论是追求自由独立的盛男、全职太太梁美枝、盛男父亲的小三以及刘光明的妻子,在社会中每个光鲜亮丽的女性背后都有着无可诉说的、自知或不自知的辛酸苦楚。
影片对于女性在社会中生存之痛,借助盛男生活的遭遇进行了较为真实地表达,无论是职场还是家庭,女性在社会中面临着各式各样的问题。在整个社会被男权社会话语覆盖之时,女性要想较为自由地生存必须抛弃自我的天然属性、排斥传统的女性气质,只有放弃了某些专属女性的特点外,方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取话语权与生存权。通过影片《送我上青云》,导演滕丛丛将女性在社会中生存之悲全部张扬出来。
金钱之窘。面对金钱,有的人淡然处之,有的人则是拼尽全力希望得到更多。于是,金钱成为了社会生活中最有魔力的东西,无数人拼尽全力在赚取它的时候又不得不咒骂它。在金钱面前,无数人癫狂、自傲以及卑躬屈膝;在金钱面前,人性的本真光芒被遮蔽、人的初心被彻底抛弃。可以说,众多电影都展现了在金钱环境下人性的异化,但是《送我上青云》又是以客观冷静的态度,抛弃了嬉笑怒骂的情节叙事,静静地将社会中的人、事、情搬上银幕,不虚假地向观众展现出在社会环境中不同人对金钱的不同认知。
《送我上青云》中对金钱充满渴望的就是盛男。盛男为了治疗卵巢癌,不得不为了30万元而辛苦拼命,拖着患有癌症的身体去采访企业家的父亲。这或许是社会现实中最为真实的写照──人为了金钱拼命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希望能够活下去。然而在对金钱的渴求下,盛男并没有放弃掉自己的尊严,没有刻意地讨好李总,于是乎她的这30万元并不那么容易得到,但不卑不亢方是人的尊严的体现,这就是知识分子的傲骨,是一类人的代表。除了盛男,影片中还有一个知识渊博的男性刘光明。灵魂自由是他的追求,但是他似乎是灵肉分离的代表,他一方面喜欢拍云,仰观宇宙之深邃,俯察品类之繁盛;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在家庭之中享受心灵的煎熬。他在家中宠物般的生活,见证的是社会对金钱的崇拜与对知识的蔑视。灵魂自由、时间空间、品读诗书在他的家中成为了最没有用的东西,当众背诵圆周率让他在数学上的认知成为了众人取笑的笑料。影片的最后,刘光明纵身一跳希望结束生命、结束这悲哀可怜的人生,欲逃而不得的是最后没死、没有获得灵魂的自由。这又是一类人的生活镜像,向往自由却又不得不考虑金钱、不考虑生活,哪怕在生活中尊严已经被人践踏得面目全非,又不能彻底逃离。影片中最渴求金钱的就是四毛。四毛一直渴望成功、渴望金钱、渴望被尊重。在追求财富的路上他卑躬屈膝地讨好李总,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社会群像的描绘呢?现实中有多少人在追求金钱的道路上迷失了自我,成为了像四毛一样奴颜婢膝的人呢?另外,这是不是讽刺社会中对于男人成功的评判标准就是钱这一命题的重写呢?李总是影片中拥有金钱最多的人,他是金钱与财富的象征,身边总是围绕一群试图巴结他以便在他这里得到金钱的人,例如四毛。然而李总得到真心了吗?似乎没有。盛男不为他的权势财帛而低头,就证明金钱并非万能,在独立尊严人格面前财帛也只能逊色。在李总的家庭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财富买账,他的父亲并未因其有财富而认为他成功,他的女婿没有因为有钱而在灵魂上获得满足。李总看似因为财富获得了周围人的认同,但其实李总更是一个可怜人,周围人对其的称赞并非因为其人格而是因为其财帛,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悲哀。金钱的万能性这一理论在影片中被彻底消解。
结 语
《送我上青云》通过家庭之悲、友情之丧、女性之痛、金钱之窘刻画人生百态,盛男、四毛、梁美枝、李总……似乎影像中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站着社会中的一群人,四人生活的磨难与悲剧性不正是社会中众人隐藏在职业笑容背后的本来面貌吗?自然,影片面对镜头中所有人的生活道路、价值观念没有肆意地表达对与错的态度,一方面,或许生活没有对与错只有适不适合;另一方面,观众心中应当有着适合自己的答案。作为女性题材电影,《送我上青云》在最大程度上消解了女性与男性的区别,故事并非以盛男与梁美枝等女性为主要刻画对象,而是侧写了四毛、刘光明、李总等男性形象,从而使得本片成为“人性主义电影”。关注人性不关注性别这似乎也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送我上青云》也没有刻板地说教,更没有在嬉笑怒骂间笼统地表现主题,而是通过对社会中人的真实精神面貌进行了现实性地拓写,这才是本片中最有表达力量的一点。《送我上青云》在为女性代言说出女性欲望与女性渴求的同时,把人对现实的思考同样展现出来,包罗万象的主题表达让影片成为了一部伟大的电影!
参考文献:
[1]赵郝锐. 大学生心理适应:原生家庭的影响[D].苏州大学,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