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往事
2020-03-23宋锦海
倘若,一定要我喜欢一个季节,我会选择冬季。
我们这里的冬天不像别处。下雪?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做梦。北风凛冽?也不常见,最多见的是北风狠命地摇摇小树,没啥动静就哧溜走了。下雨?也不多见,太陽倒是经常光顾的。
田野上是了无生气的。现在种田的农活很少了,除了双季稻和花生,其他农作物很少。其实水稻和花生的种植量也不多,乡亲们主要是自供自给。因此,田野的荒芜就成了主题色。回乡下老家的路上,以前是一大片的良田,这两年长满了野草,一片连着一片,夏天时是一个绿色的海洋,冬天时茎叶枯了,那直挺挺的主秆,远远一看,似是驻扎着千军万马。当然了,即使北风猛、阳光烈,绿色还是努力地装点着田野。由于农耕地少了,一些田地就屯起了水,用来种植鱼草,有的连片着来种,冬天里也是满眼的茵绿。
这是我上班路上常见的景象。不过,这些不是我喜欢冬天的理由。
每当阳光似网一般洒在江面上,闪着金光时,每当我光着脚踩进江水中,弯腰捧起水拍在脸上时,我常想,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二十年前,那才是属于我们的冬天。
那时,进入十月之后,天气逐渐转凉,衣服得多穿一两件。但男人们一干起活来,光着膀子是常有的事,阳光映照下,肌肤油光闪亮。放了学的我们,不是先忙着写作业,而是拿个小簸箕,到已经收割了的稻田里拾谷穗——这是学校布置的“勤工俭学”任务。也有的孩子要帮忙干农活,有的要放牛。我多半是放牛的——放过大黑牛,也牵过小黄牛。放牛时,任牛在岭头上自由地觅食,我们就在另一边的草地上打滚、翻筋斗或者捉迷藏。但牛毕竟是牲畜,于是,牛之间打架对垒的事有过,闯入菜地啃了人家几垄青菜的有过,踩踏别人家稻田的有过。但凡这些事发生了,作为孩子的我们是没勇气面对的,只能垂着脑袋听人责骂,或者干脆溜之大吉。
农作物收割得差不多了,乡亲们会把田地翻起来。引水方便的都囤积着水,以便腐烂那些杂草,用来肥田。翻过土但没有屯水的旱地就是我们男孩的“战场”了。我们常玩的是“八路军打鬼子”的游戏,十几个男孩分成两拨,各选一人作“司令”,商定好所用的“武器”——手指当作“手枪”,小棍棒是“冲锋枪”,小棍棒用两根短棒支起来就是“高射炮”。然后,“司令”分别带着自己的“队伍”四散掩藏起来,躲在田埂或石块后,或套上个稻草人作伪装,甚至干脆挖个小坑“埋好”自己,只露出眼睛,也没人笑话你,反正自己玩得痛快才是最要紧的。
快到年关了,天气越发地冷了。大人们忙活着做过年的准备,这时孩子们不到田地里玩了,因为怕弄脏了毛线衣——毛线衣难洗又不易晾干,被老妈一顿棒打,那可是不好玩的。虽然不能玩“打仗”了,但可玩的玩意儿多着呢。男孩会自己做弹弓,从早到晚在树林里、竹林里东逛逛、西晃晃,鸟的影儿都没见一个。最刺激好玩的莫过于陀螺战。陀螺是纯手工打造的。我们一般会到那些既旧又高且破的大瓦屋周围寻来厚瓦片,用石块把瓦片敲成圆形,再一圈一圈地把它磨光滑;然后用小刀在磨好的瓦片上挖小孔,塞入2~3厘米长的小竹竿作为套筒,削好一根坚硬的小棒子作为轴。这样,一个纯手工打造的陀螺就做好了。套筒绕上麻绳,左手卡住陀螺,右手用力一拉麻绳,左手应声而放,陀螺就在地上飞转起来。陀螺对战时,没有人数的限制,哪个爱玩就抛下自己的陀螺。有时是两只,有时是三四只,谁的先停了,赶紧捡起来,一边儿去琢磨:哪儿做得还不行呀?为什么输了呀?也有赖皮的,见自己的被撞停了,就捣乱把别人的陀螺用脚踢开,然后撒腿就跑,惹得其他的孩子一窝蜂地追逐而去……
过年前后,天气是最冷的。老人们坐在一起,烤着火取暖,唠叨着。大男人们围桌打扑克,输的蹲着。妇女们有的在旁围观,有的一边打毛衣一边拉家常。男孩们在地上到处寻找未燃的鞭炮,像寻宝似的。而有的孩子则似无头苍蝇到处疯跑、吆喝,时不时惹得一两个妇女抓起竹鞭来威慑一番。
正月十五之前,常会有一两场雨。这时,田地上响起男人们使唤耕牛的声音,路边的小草已嫩绿如玉。我知道,春天来了,我又长大了一岁,而属于我们的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作者简介:宋锦海,广西桂平市人。参编、主编多部教辅书,指导学生发表习作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