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汉字（组诗）

杨康

我还在爱着

现在，只剩下我的嘴唇爱着

空气中你那个空空的吻。但我还在爱着

我的骨头爱上了你刻下的字

我的血爱上了你的热与红

我的手还爱着你亲自捋过的头发

你走远了，我就爱上了路和暮光

原以为我会忘记。你为人妻

继而为人母，我却

那么荒唐地爱上了门和炊烟

我还在爱着，我爱上了整个人间

锅里的腊肉和手上的诗

五月周末清晨，这一天

我没有外出计划。也不约友人

给自己煮一顿复杂的饭菜

让空洞的胃好好享受一回

厨房的锅里，是从老家带来的

臘肉，要慢火煮，毕竟它们

已被风干数月。蓝色火焰

如同我心中压抑的兴奋，不断上蹿

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诗

诗是新鲜的，先锋的，也要慢慢读

毕竟我天生愚笨，学识尚浅

稍不留神，一首诗就被我浪费了

锅里的腊肉和手上的诗

都要慢慢来，反正这个周末

我也没有其他安排

消失的汉字

书写这门祖传手艺，在我这里

就要失传了。久不提笔，我很难把横写平

把竖写直，汉字已经无法直立

它们残垣断壁地堆积在此，我无法准确

想起一枚汉字的构成。搜狗输入法

替我在虚拟的电脑里打出一个个我想要

的汉字。忽然给我一张纸，提笔

忘字，如同学字之初，我惊慌无助

早已不记得一枚字该如何写成

更别提它所饱含的韵味

惊慌继续，无助在继续，我在坠入

空白的深渊。面对一张白纸，我

早已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均 匀

光照耀着地球，并不能在银河系投下

均匀的阴影。肩膀上的一担柴

要么是左边重了，要么是右边重了

什么都无法影响对生活的热爱

从潦草混乱的书写里，我扶正每一粒汉字

向不均匀的那一端用点力

跳出抒情和纸面，说大白话

真正的诗人正在大地上忙碌

此时，他借用我父亲的身体出现

“只有不干活的时候，呼吸

才是均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