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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科啃钱记

2020-03-23王海椿

金山 2020年2期
关键词:葛朗台小花猫钞票

王海椿

储某,某部门科长,退休前,下属都叫他储科,我们姑且也如是称之。

科长,是个有弹性的职位,能大能小。他所在的是个实权部门,他这个科长也是实权科长,找他办事的,求他帮忙的不少。不知从哪一天起,不知不觉就“下水”了。该帮忙的,不该帮忙的,都“帮”了。

储科是个胆小的人,生活也很俭朴,收来的钱,他不敢花,也舍不得花。他在自家的墙壁上做了个暗洞,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那些钱都藏在里面,用两个白铁小箱子装着。

不夸张地说,储科在位时的每一天,都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时时怕被查。可面对诱惑那会儿,一丝侥幸又给他壮了胆。

有的人有退休恐惧症,想在位子上多待几年。可储科既不想升迁,也不想多待,他盼早点退了,“安全着陆”。

退休后,储科很少抛头露面,没有特殊事情,也从不去原单位——他盼望被人遗忘。他知道,即便退了,也不是绝对安全,只能算“软着陆”。

储科的老伴已过世,儿子成家另住。平时他待在家里,做做家务,看看电视,写写字。

为了排解寂寞,他还养了一只小花猫,有时逗逗猫玩。

每天晚上,他都要做这样一件事:打开暗洞,把白铁箱子搬到书房,数钱。

尽管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是不忘把门关得死死的。

客观地说,他贪的超“小康”了,但还不属于“数额巨大”那种。不知反反复复数了多少次了,但他仍兴致盎然,每次都有新鲜感。年轻时,储科和同学们一样,唾弃巴尔扎克写的那个葛朗台,现在他这个新版葛朗台,已把老葛朗台忘得干干净净了。听着崭新的钞票在手下哗啦啦响着,他像欣赏美妙的音乐,心情在舞蹈。

这天,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联系储科,请他喝酒,他推托不过,就赴约了,也许是孤独久了,心理得到释放,喝得有点多,感觉也很愉快。

回到家里他仍很兴奋,泡了杯茶,便打开暗洞,把白铁箱子搬到书房,开始数钱。他蘸了下海绵,发现水干了,也懒得加水,蘸着唾沫数了起来。数着数着,储科觉得不过瘾,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一舔,还觉得味儿挺好,他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大口吃了起来。

也不知吃了多久,储科终于累了,准备去睡觉,可突然发觉自己不是站立着走的,而是四脚落地走的。他下意识地往下一看,懵了:自己的手臂,变成了细细的老鼠腿。他用“手”(这时已是爪子了)摸摸嘴巴,摸到了几根长长的胡须。

他这才注意,自己刚才不是在吃钱,而是啃钱,啃了一地碎屑。

储科惊呆了,向洗漱间跑去,發现自己很敏捷,很轻易地爬上了洗漱台,镜子中出现的哪有自己的面孔,就是只大老鼠。

储科大学时读过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当时觉得很新奇,也佩服作家的想象力。可那毕竟是小说,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实中会在自己身上上演。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储科不敢再看镜子,跳下洗漱台,向客厅走去,更可怕的事发生了,小花猫一见他,就扑了过来。小花猫平时很乖的,这时却显得很凶猛,他想训斥小花猫,我是储科,你想干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却叽叽两声,说不出话。眼看小花猫逼近眼前,他吓得扭身就跑,蹿上了窗台,躲在窗帘后面,才逃过一劫。

从此以后,储科住在自己家里,却不能自由出入,小花猫反而摇身一变为主人。储科白天躲在杂物间,饿了,就趁花猫打盹时,溜进厨房偷偷吃米。他发现,生米不但不难吃,还很香。他悲哀地想,看来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已是无可置疑的了。

夜深人静时,他又钻进书房,啃起钞票来。以前视为宝贝的东西,现在啃起来,一点也不可惜,感觉还很痛快。

也不知啃了多少日子,那些钞票,都被他啃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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