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家训:在苦难中泰然自若

玄圭

随着时代的变迁，各种生活理念、人生信条充斥人们的头脑，爆炸的信息更容易让人迷失。而真正能流传千古，支撑起中华民族精神之内核的，则是那些一代代传下来的家风家训。

冯友兰（1895—1990），著名哲学家、教育家。191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24年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历任中州大学、广东大学、燕京大学教授，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主任;1952年后一直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其著作《中国哲学史》《中国哲学简史》《中国哲学史新编》《贞元六书》为20世纪中国学术的重要经典。

因为对中国现当代学界乃至国外学界影响深远，冯友兰是举世公认的“现代新儒家”。“虎父无犬子”，他的两个儿子冯钟辽、冯钟越都是各自专业领域中极为优秀的专家，而与冯友兰在一起生活时间最长的女儿宗璞（原名冯钟璞），也是享誉文坛的大作家，其短篇小说《红豆》、系列长篇小说《野葫芦引》和散文《紫藤萝瀑布》家喻户晓。

父亲是成就斐然的哲学家，但3个子女却没有一个从事哲学工作，這让很多人大为不解。曾有人问冯友兰，为何没有让一个孩子子承父业？冯友兰开玩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深知哲学无用。”女儿宗璞说，自始至终，父亲从未要求她和两个哥哥一定要做什么，对于家中孩子所选择的专业，冯友兰都大力支持，尊重每个孩子的个人选择，只在大方向上进行指导。宗璞上大学时读的是外文专业，为的是替自己的文学创作再打开一个窗口，冯友兰很尊重她的选择。他并不要求子女一定要干什么，却希望他们无论干什么都要努力干好。冯友兰也从不利用自己的名气地位帮忙，全靠孩子们自己去闯。

“父亲总是告诉我们，无论干什么都要努力干好。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品质是干一行爱一行，生活再苦再累，也要一心一意，全力以赴。”父亲对她和两个哥哥最大的影响，不是他在哲学事业上取得的巨大成就，而是他对事业的执着精神。

宗璞一直记得父亲在其著作《新原人》里说的那句话：“人的特点就是有觉解，也就是有思想。有了思想的光辉，世界才有意义。“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柏拉图著名的洞穴比喻也是冯友兰常常引用的。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冯友兰对生活琐事甚是漠然。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一家5口挤在一间房子里，一切活动都在其中。一次，冯友兰的妻子包了些饺子，等到要煮时却死活找不到了。最后，宗璞发现父亲正坐在这盘饺子上，一家人忍不住大笑。

日子最不容易的那些年，吃饭都成了问题，但冯友兰从不抱怨，早起读书、写作，午间思考，到了饭点，他热情地招呼家人：“我们吃饭吧。”这般泰然自若，也让他的孩子们一直都能乐观向上，从不觉得生活艰辛困苦，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自己的学习和工作中。宗璞觉得父亲总能保持一块思想圣地，尽管也受时代的沾染，留着烙印，但他“所挟持者甚大”，虽然他大半辈子都从荆棘中蹚过，却一直保持着淡然。

冯友兰晚年失聪失明，却笑着自嘲“呆若木鸡”。冯友兰活到了95岁，这与他任何时候都保持乐观、“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无关系。晚年看不见、听不到，但人生的最后10年，老先生以口述形式完成了《三松堂自序》和七卷本的《中国哲学史新编》。

在苦难中泰然自若，一心一意地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这是冯友兰留给后代的最大财富。宗璞晚年患上眼疾，严重时几乎看不见，但深受父亲影响，2018年她90岁高龄时，以口述的形式完成了长篇小说《野葫芦引》的最后一部《北归记》。

“父亲留给我最珍贵的财富，是一心一意专注于事业，其他功名利禄都是云烟。他也告诉我们：在任何苦难面前都保持一颗泰然自若的心，这样的人生才真的幸福自在、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