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日:老桥之城
2020-03-20叶克飞
叶克飞
从钟楼望向布鲁日老城,仅有的高建筑就是教堂。
行走于布鲁日老城,可以总结为“不见天日的咣咣咣之旅”。
老城道路很窄,基本都是单行线,两侧都是三四层的中世纪建筑,或华美或古朴,虽然不高,人行道上仍难见阳光。至于“咣咣咣”就容易理解了,老城全是石板路,来往车子驶过怎会不“咣咣咣”?
这些狭窄街道都不长,一路七弯八拐,自己摸索到目的地的可能性为零。感谢现代科技,我们只需要听从导航指示,就可走出这迷宫。
如果没有汽车,没有其他任何现代化玩意儿,这座比利时老城就是中世纪的模样。无数人曾为之陶醉,称其为世界上最美的中世纪古城。
布鲁日没有任何死角,无论你走入老城的哪一条街巷,都只能用“美”来形容眼前的一切。即使是市郊,各种大型历史建筑也能瞬间将你拉回旧时光。
在法兰德斯语中,“布鲁日”就是桥的意思。这个14世纪的欧洲大商港,与根特和安特卫普一样,坐拥运河与港口,有着悠久商业传统。
早在公元1世纪,凯撒大帝就下令在此修建要塞,以保护海岸免遭海盗袭击。公元4世纪,法兰克人从高卢罗马人手上夺取此地,便有了法兰德斯。1128年,布鲁日获得城市权,建了新的城墙和运河。当时的布鲁日已颇具规模,城市基础设施陆续形成,比如12世纪就已落成的旧圣约翰医院,就是欧洲最古老医院之一,直至1977年仍在使用,八百多年间一直服务于市民。
宁静的内街。
12世纪,因羊毛纺织业和布料贸易的兴旺,布鲁日成为欧洲最富庶的城市之一,进口英国的羊毛和铁器,南欧的柑橘、糖和香料,北欧的皮毛和铜器,出口大量毛纺织品。
1277年,热那亚商船的驶入使得布鲁日成为连接地中海与北海贸易的第一个商业城市。除了贸易因此受益之外,布鲁日的财政体系也日益健全,银行业迅速发展,证券交易所也于1309年开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布鲁日都拥有低地国家乃至全世界最发达的金融市场,连以商业闻名的威尼斯人都是在1314年才学到证券市场知识,他们的老师正是布鲁日人。
即使后来布鲁日的布料贸易渐渐被其他城市赶超,但它仍凭借良好的底蕴,转型为一座金融业发达的文化之都。大量银行家和艺术家云集于此,城市气质更为迷人。
时间来到1500年,因为天然河道出现淤积,布鲁日再次失去通往北海之路,贸易和工业都大受影响。为重拾昔日荣光,布鲁日人1566年挖掘建成了新的运河。但新运河一建成就严重落伍了。各国商人已开始使用运载量更大的商船,吃水线甚至超过了新运河的深度。布鲁日的经济再也没有回到过去,以至于有人曾写过一本《沉寂的布鲁日》,称这座城市没有工业,中产阶级保守不思进取,城市人口不断减少,除了几百幢老建筑和运河外一无所有。
也许布鲁日再也无法回到当年顶尖工业城市的模样,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1907年,它拥有了新的港口,是如今欧洲最重要的港口之一。2000年,它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目录,是世界上最知名的旅游城市之一。
哥特式的布鲁日市政厅建于1376年,是比利时现存最古老的市政厅,三座塔楼和墙身雕塑书写着这座城市的过往。48扇玻璃窗向上延伸,以锥形尖塔为顶点。这是比利时最早的议会场所,代表着悠久的地方自治传统。圣血教堂也在这里,供奉着1150年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法兰德斯伯爵德里克带回的耶稣圣血,是布鲁日宗教权力的象征。
比京會修道院一角。
小小的市政厅广场几十步外,就是大得多的市集广场。这里是布鲁日的真正中心,高耸的钟楼是老城的地标,也是昔日辉煌经济的见证。仅仅从广场的地位看,商业传统就已压倒了政治和宗教权力。
钟楼高83米,不但是布鲁日的象征,也被视为比利时最精美的建筑,代表布鲁日人的自治传统与自由意识。建于13至15世纪的它,至今仍是老城的制高点。从狭窄楼梯间拾级而上,战胜366级台阶,气喘吁吁走到顶端,便可见到整座老城。最好看的是广场上正对钟楼的那排行会建筑,如今多半是咖啡厅和餐厅。狭窄的建筑立面搭配上不同颜色,就如童话世界。大片大片的红瓦尖顶营造出错落效果,延绵至远方。仅有的几栋高楼都是教堂,在你目力所及之处,甚至见不到任何现代社会的痕迹。
在这座城市里,步行是最好的方式。走走停停,直至运河边,就可以船代步。以“桥”为名的布鲁日,拥有数十座老桥,运河两岸都是古老建筑。坐在小船上,望向两岸,密密麻麻的建筑临河而立,也许除了外墙颜色更加缤纷之外,真的跟旧时没有区别。
即使满街游客,布鲁日仍然清新,在我看来是少数几个被游客攻陷后仍不让人讨厌的城市之一。有人说布鲁日的古建筑中不少是19世纪后仿建,但这修旧如旧的方式不是更可贵吗?布鲁日人的从容也足以加分,他们安静地固守着这座古老城市,游客虽多,却不闻吆喝。在某些僻静无人的街道上,一扇古朴的门打开,走进去便是生活。
这座城市的历史保护也堪称典范,如今的老城,总体格局早于中世纪晚期就已确定。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授予其“世界文化遗产”称号时所言:“它是一段长期历史的见证,体现了建筑的发展,特别是哥特式建筑;同时也对中世纪绘画艺术创新产生了有益影响,成为佛兰德原始绘画流派的诞生地。另外,它是整体建筑的杰出典范,表现了中世纪欧洲商业和文化领域的重要阶段,是对这一时期公共场所、社会和宗教机构‘活的见证。”
1970年起,布鲁日政府就启动了公共空间重建和文化遗产保护,对老城进行保护和恢复。若无这四十多年的努力,就没有现在的布鲁日。
最能见证布鲁日遗产保护的要算是宁静的比京会修道院。比京会是一个成立于13世纪的妇女宗教组织,当时战乱频仍,黑死病肆虐,未婚女子和寡妇们为了生存,结成了自给自足的社群。在欧洲众多比京会修道院中,1245年建成的布鲁日比京会修道院保存最为完好,并在近四十年间得到修复。也正因此,它与布鲁日老城并肩,一起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被运河与白墙环绕的比京会修道院,一栋栋白色建筑比邻而立,中有草坪,白杨树高耸,宛若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