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研究——基于收入差距中介效应的视角

刘东皇，王志华，刘 宁

（江苏理工学院商学院，江苏 常州213001）

一、引言与文献回顾

如何解决我国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是缓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内容。而过大的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是我国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表象之一，与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不相适应。城镇化作为城乡经济发展的重要推手，目前仍然在深入推进过程中，但由于“二元经济结构”未完全消除，依然存在较大的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在新时代背景下，研究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的量化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

对于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的关系研究，相关成果非常丰富，概括而言，主要集中在如下三大方面：一是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系。穆怀中和吴鹏（2016）认为我国城镇化水平与城乡收入差距呈现“倒U型”关系。马强和王军（2018）的研究表明城镇化显著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吴先华（2011）以山东省为例实证分析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城镇化不仅没有缩小城乡收入，相反是在扩大城乡差距。郭军华（2009）则认为城市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取决于城乡收入差距本身的水平，并不是简单地发挥促进或者抑制作用；二是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的关系。霍远和朱四伟（2015）认为城乡消费差距与城镇化存在负相关性。曹飞（2017）也认为人口城镇化率的提高有助于降低城乡消费差距。曹飞（2017）利用空间面板模型和2002-2013年相关数据分析了城镇化背景下中国省域城乡消费差距的空间效应与影响因素，研究结果表明本省区的城镇化率提高有助于降低本省区的城乡消费差距，而邻接省区人口城镇化率的提高将扩大本省区的城乡消费差距。徐敏和张小林（2015）则认为城镇化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具有时滞性，短期内会拉大城乡居民消费差距，长期则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三是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的关系。朱琛和赵帝（2012）的研究表明城乡收入差距是导致城乡消费差距扩大的重要原因。李雄军和曹飞（2013）、赵晨希和王合玲（2016）认为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之间存在着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导致消费差距。李晓琴（2018）则认为城乡收入差距与居民消费差距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

梳理相关的研究文献可以发现，对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的关系研究，学者们重点探讨了两两之间的关系，在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和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得到的研究结论可以表述为：城镇化是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的重要因素，但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关系的研究结论存在差异，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的研究结论也存在差异，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呈现正相关关系。分析三者关系的文献十分缺乏，齐红倩、席旭文和王志涛（2015）的初步研究表明了城镇化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短期内拉大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在长期则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存在正相关关系。基于以上的研究基础，本文系统地分析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的链条关系，在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链条中将城乡收入差距作为中介变量，实证检验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的关系。

二、经验判断与理论假说

1. 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的逻辑关系：经验判断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的推动，中国城镇化进程不断推进，特别是1995 年以来，城镇化率的指标持续走高。在城镇化推进过程中，中国的城乡消费差距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1983年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与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的比值为2.04，到2003年持续上升到3.03，之后持续下降到2017年的2.23。与城乡消费差距的演变趋势类似，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也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1983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值为1.82，到2009年持续上升到3.33，之后持续下降到2017年的2.71。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呈现倒U型的演变趋势，城乡收入差距在2009 年前后的演变趋势并不相同，城乡消费差距在2003 年前后的演变趋势也不相同，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似乎是倒U型的。进一步对照我国城乡消费差距与城乡收入差距的演化趋势，城乡消费差距与城乡收入差距大体保持着相似的演化轨迹，两者线性正相关性明显，城乡消费差距变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城乡收入差距的变动。

2.理论假说

消费的决定因素是收入水平。由于我国“二元经济结构”特征，城乡之间存在较大的收入差距，基于凯恩斯的绝对收入假说，较大的城乡收入差距必然导致较大的城乡居民消费差距。随着（新型）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城市中消费方式也会影响到农村居民生活，农村居民消费得到提升，改善了城乡消费差距状况。城镇化负向影响城乡消费差距除直接效应外，还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影响城乡消费差距。在城镇化进程中，农村剩余劳动力为城市工业经济和服务经济的发展提供充裕的劳动力资源，推动城市经济的发展，城镇居民的收入水平得到提升，同时随着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以及工业反哺农业力度的增强，农业农村现代化程度得到提升，农民生活水平也得到提升。城镇化过程中若农村经济发展快于城市经济发展，则城乡收入差距会得到改善，进而对城乡消费差距起到一定程度的缩小效应。

由此，对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的链条关系可以如图1所示。

图1 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

综上所述，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都是影响城乡消费差距的重要因素，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除直接效应外还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影响城乡消费差距。本文将运用1978-2017年中国以及2000-2017年江苏、河南和四川的省级时序数据实证检验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与消费差距的关系。根据经验判断与理论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可供检验的理论假说：

H1：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

H2：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两者呈正相关关系。

H3：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城乡收入差距中介效应显著存在。

三、模型、变量与数据说明

1.中介效应模型构建

根据图1 所示的城镇化影响城乡消费差距的作用机制图，在Kristopher（2004）中介效应模型的基础上，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图2）分析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之间关系。城镇化是自变量，城乡消费差距是因变量，城乡收入差距则作为中介变量。根据中介效应模型，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能否成立必须满足如下三个条件：（1）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显著相关；（2）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显著相关；（3）在控制城乡收入差距后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之间仍然保持相关关系。满足这三个条件后，在图2的左侧，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直接影响被定义为“总效应”，图2 的右侧则控制了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后得到了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即直接效应），通过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定义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为“中介效应”。

图2 中介效应模型的构建

为了检验城镇化是否通过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城乡消费差距，本文基于温忠麟等（2004）的研究成果设计如下回归模型：其中，CG 为城乡消费差距的衡量指标，U 代表城镇化水平的指标，IG表示城乡收入差距指标，t是时间标记，μ、ε、ℑ和ξ分别是随机项。

将式（2）代入式（4），可以得到：

在式（5）中，系数γθ的值就是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中介效应）。系数β则刻度的是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总效应，γθ/β的值则可以表示在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的影响中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占其总效应的比重。

2.变量选取与数据说明

（1）变量选取

本文选取的变量如下：

①城镇化（Urbanization）。本文采用城镇化率作为衡量城镇化水平的指标，用U表示。根据我国现行的统计体系，城镇化率=城镇常住人口/总人口。

②城乡收入差距（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本文采用城乡收入比（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作为衡量城乡收入差距的指标，用IG表示。

③城乡消费差距（Consumption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本文采用城乡消费比作为衡量城乡收入差距的指标，用CG表示。城乡消费比=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农村居民人均人均消费支出。

（2）数据说明

样本考察期为2000-2017年，数据皆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库和江苏、河南和四川的历年《统计年鉴》。

四、实证分析

文章基于中介效应模型，运用1978-2017 年中国和2000-2017年江苏、河南及四川的省级时序数据实证检验了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与消费差距的关系，实证研究结果如图3。

从图3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存在负向影响（影响系数-4.2294），其T值显著通过10%显著性水平的检验，由此假说H1显著成立，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由城镇化到城乡收入差距的路径系数（-1.2079）和城乡收入差距到城乡消费差距的路径系数（1.1845）可以看出，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缩小效应，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正相关，由此假说H2显著成立。由于假说H1和H2显著成立，说明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城乡收入差距发挥着显著的中介作用。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中介效应的值为-1.0437，刻度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总效应β的值为-4.2294，则基于中介效应模型所测算的中介效应值（γθ=-1.0437）占总效应的比重约为24.68%，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城乡收入差距中介效应显著存在的假说H3得到了支持。

为了检验实证结果的可信度，本文进一步分析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下的城乡收入差距中介效应的区域差异性，分别从东部地区选取有代表性的江苏省、中部地区有代表性的河南省以及西部地区有代表性的四川省的样本数据进一步分析。

图3 城乡收入差距在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中的传导作用

图4 东部地区（江苏）城乡收入差距在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中的传导作用

从图4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东部地区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存在负向影响（影响系数-1.2540），其T值显著通过10%显著性水平的检验，由此假说H1显著成立，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由城镇化到城乡收入差距的路径系数（-0.6050）和城乡收入差距到城乡消费差距的路径系数（0.3079）可以看出，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缩小效应，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正相关，由此假说H2显著成立。由于假说H1和H2显著成立，说明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城乡收入差距发挥着显著的中介作用。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中介效应的值为-0.3760，刻度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总效应的β值为-1.2540，基于中介效应模型所测算的中介效应值（γθ=-0.3760）占总效应的比重约为29.98%，由此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城乡收入差距中介效应显著存在的假说H3得到了支持。

图5 中部地区（河南）城乡收入差距在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中的传导作用

从图5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中部地区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存在负向影响（影响系数-3.5967），其T值显著通过10%显著性水平的检验，由此假说H1显著成立，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由城镇化到城乡收入差距的路径系数（-1.3469）和城乡收入差距到城乡消费差距的路径系数（1.0269）可以看出，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缩小效应，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正相关，由此假说H2显著成立。由于假说H1和H2显著成立，说明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城乡收入差距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中介效应的值为-0.9493，刻度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总效应β的值为-3.5967，基于中介效应模型所测算的中介效应值（γθ=-0.9493）占总效应的比重约为26.39%，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城乡收入差距中介效应显著存在的假说H3得到了支持。

图6 西部地区（四川）城乡收入差距在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中的传导作用

从图6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西部地区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存在负向影响（影响系数为-5.4921），其T值显著通过10%显著性水平的检验，由此假说H1显著成立，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由城镇化到城乡收入差距的路径系数（-2.4760）和城乡收入差距到城乡消费差距的路径系数（1.9664）可以看出，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缩小效应，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正相关，由此假说H2显著成立。由于假说H1和H2显著成立，说明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城乡收入差距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通过城乡收入差距这个中介变量，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中介效应的值为-3.2458，刻度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总效应的β值为-5.4921，基于中介效应模型所测算的中介效应值（γθ=-3.2458）占总效应的比重约为59.10%，由此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城乡收入差距中介效应显著存在的假说H3得到了支持。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含义

根据发展经验，成熟经济体的城镇化率都在75%以上，当前我国城镇化率为58.52%，我国城镇化进程还未结束。在新型城镇化的进程中，我们研究了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城乡消费差距之间的关系，对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之间的关系提出理论假说，然后运用中介效应模型基于1978-2017年中国和2000-2017年江苏、河南及四川的省级时序数据实证检验了城镇化、城乡收入差距与消费差距的关系。得到如下结论：

（1）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具有缩小效应。在“二元经济结构”下，城乡居民之间存在显著的消费差距。城镇化进程推动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的同时，也推动城市的消费行为和方式传导到农村，农村居民消费得到提升，由此带来了城乡消费差距状况的改善。通过本文的研究，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路径系数在全国样本为-4.2294，城镇化对城乡消费差距缩小效应存在区域差异：东部地区为-1.2540，中部地区为-3.5967，西部地区为-5.4921。

（2）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收入水平提升是城乡居民消费水平提升的基础，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农村经济发展更快，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不断缩小，由此城乡消费差距也呈现缩小趋势。研究表明，城乡收入差距对城乡消费差距影响的路径系数在全国样本为1.1845，城乡收入差距与城乡消费差距的正相关关系存在区域差异：东部地区为0.3079，中部地区为1.0269，西部地区为1.9664。

（3）城乡收入差距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发挥显著的中介作用。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显著的缩小效应，城镇化负向影响城乡消费差距除直接效应外还通过中介变量城乡收入差距间接对城乡消费差距产生影响，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城乡收入差距发挥显著的中介作用，其中介效应值约为25%，其中东部地区的中介效应值约为30%，中部地区的中介效应值约为26%，西部地区样本所得到的中介效应值高达60%。

本文的研究结论对于新时代背景下新型城镇化进程中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具有一定的启示。要顺应城镇化率持续上升的趋势，提升城镇化的质量水平，积极推动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提升，特别是通过加快农村经济发展进而改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过大的状况，扩大农村居民消费，从而促进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状况的改善，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1）提升城镇化的质量水平。城镇化是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的重要影响因素，虽然当前中国城镇化进程对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具有促进效应，在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应顺应城镇化率持续上升的趋势，大力提升新型城镇化的质量水平。要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坚持走中国特色的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四化”融合发展（洪银兴，2018）。

（2）努力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发挥城乡收入差距缩小对消费差距缩小的促进效应。我们的实证研究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在城镇化与城乡消费差距关系中发挥显著的中介作用，应大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走城乡一体化发展的路子，大力发展农村经济，推动农村居民收入的持续增长，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推动中国城乡消费差距的缩小（何爱平和李清华，2019）。

（3）大力扩大农村居民消费，增强经济增长的内生能力。

中国的消费增长最大潜力在农村，由于农民收入水平相对较低，消费增长受限，消费结构升级缓慢，导致城乡消费断层的问题。在扩大农村居民消费方面除了大力发展农村经济提升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外，应通过加强农村消费基础设施建设、提升农村居民的社保水平和增加农村公共品的供给等措施，使得农村居民“能消费、敢消费和乐于消费”，构建起农村居民消费持续增长的长效机制，增强经济增长的内生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