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戏剧青年到革命剧作家
2020-03-18为之
10月1日- 2日,由上海歌剧院创排的原创歌剧《田汉》特别选择国庆的“正日子”与观众正式见面,向祖国献礼。首场演出,上海歌剧院院长、著名指挥家、钢琴家许忠执棒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激情的演绎与韩蓬(饰演田汉)、宋倩(饰演安娥)等上海歌剧院的歌唱家们激情澎湃的演唱相得益彰,令人难忘。第二日,上海歌剧院青年指挥家张诚杰与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配合默契。于浩磊、徐晓英饰演的田汉、安娥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国庆日,共祝祖国繁荣富强……
“是谁发明了戏剧,这真是个好主意,千百人聚集在剧场,经历人生离合悲喜。”这是上海歌剧院原创民族歌剧《田汉》一幕二场中的一段合唱,戏剧情景是留学日本的田汉,为了给遭受大灾的中国华北募捐,六天时间写就了话剧《灵光》,上演当天,剧场内观剧的人们演唱了这段场景性合唱。世界文明史数千年之久,到底是谁发明了戏剧已无从精准考证,但千百年来有多少人热爱并投身于戏剧的创作和演出,早已不计其数。在中国现代戏剧发展的历史上,田汉是一位丰碑级的大家。田汉本名田寿昌,湖南省长沙县人。剧作家、文艺批评家、文艺活动家,中国现代戏剧三大奠基人之一,“田汉”是其使用最普遍并伴其终身的一个笔名。1934年,田汉为电影《风云儿女》主题歌《义勇军进行曲》创作的歌词,后来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歌词。上海歌剧院民族歌剧《田汉》,正是以田汉早期生平经历创作的一部歌剧作品。
《田汉》作为2019年度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重点扶持剧目之一,于2020年10月1日、2日两天,首演于上海大剧院。本剧作曲吴粤北,编剧盛和煜,指挥许忠、张诚杰,导演张曼君。主演韩蓬、宋倩、于浩磊、徐晓英等。恰逢国庆日首演歌剧《田汉》,更具一番双重的纪念意味。
以田汉这样的戏剧大家作为主人公创作歌剧,主题离不开“戏剧”。无论是剧名主角田汉,还是剧中出现的主要人物安娥、周信芳,甚至虚构的曾明轩等,都与田汉的“戏剧”生涯密切相关。歌剧《田汉》以类似章回体小说的结构展开,每场都有对应的小标题,意在对本场戏剧内容进行总括和提示。剧中的戏剧事件以时间为序,事件之间并非紧密相连,而是具有一定的时间跨度。但是从大的结构上来说,全剧集中展现的是田汉从青年离开家乡东渡日本留学,后回国在上海创办南国艺术学院,至抗战爆发,完成《义勇军进行曲》歌词为止。这一阶段是田汉从一个热爱戏剧的青年,逐步成长为一名成熟的、为中华民族解放而书写的剧作家的历程,而对于田汉这样的人而言,成长成熟的阶段至关重要。
开场序曲约4分钟左右,全剧的所有戏剧音乐动机均在其中有所展现。其中包括了全剧音乐主导动机,有浪漫主义的弦乐合奏如油菜花主题、二幕三场的四重唱等,也有战争的残酷以及中华民族抗战到底的决心和勇气,而《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在其中隐约可辨。
舞台视觉空间可谓一景到底。从观众席正面看过去,为由近及远的倒梯形,两侧分别是呈斜侧方搭建的钢架结构双层平台,钢架背后是青灰色的幕板,两个平台的隔板将钢架结构分割为上中下三个空间,根据戏剧需要,在不同的空间进行表演调度的安排。倒梯形的“顶端”,也就是观众视觉的正面,是两层帷幕,固定的后幕之前,是同样钢架结构的、贯穿左右台口的阶梯形平台。平台的作用可以是舞台、码头、户外场地等,平台前方、居舞台中部位置,是一帘可以上下移动的帷幕,与戏剧相关的大部分多媒体投影都会在这个上下移动自如的帷幕上展現。剧中与田汉关系最为密切的道具是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剧中很多剧情的推进和展示,这一桌一椅都是戏剧表演的有效支点。如此的舞台设置,借鉴中国戏曲舞台简约意识,不仅为戏剧的表演调度预留了大而自由的空间,同时也让作品的整体气质具有了更多的现代意蕴。
在一片灿若流金的油菜花掩映下,《田汉》开启了它的戏剧故事。一幕一场,《家乡的油菜花开了》。诗意而富有色彩和动感的小标题,传达出三个讯息:一是田汉出身农家,家乡是他永远的根脉;二是预示着田汉将拥有青春爱情的甜蜜;三是在爱的滋养下,田汉的心情会如盛开的油菜花一样烂漫。这场戏也正围绕着这三个“讯息”而展开。村子里的戏台上,正敲锣打鼓演着戏,村外的旷地上,田汉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表妹易漱瑜的消息,田汉与舅舅的女儿、表妹易漱瑜青梅竹马,却担心舅舅不同意,胆大的田汉竟然决定与表妹私奔……剧一开场,表面看起来只是一场纯粹的“爱情”戏,实际上却将田汉特立独行、无畏张扬的个性展现出来。
音乐上从欢快浓郁的湘剧高腔音调作为切入点,田汉的独唱、田汉与易漱瑜的重唱,都是在一种清新明快的旋律和节奏中展开。田汉人物的音乐动机是将湘剧等湖南音乐元素综合而成的旋律,而易漱瑜的音乐动机与田汉的基本一致,只在风格上更多赋予其女性的阴柔,这样的设置也能体现出易漱瑜与田汉二人两小无猜、情意相投的恋人关系。“虫虫飞,两个虫虫斗嘴嘴……”童声的加入不仅更加体现乡土民间的童趣,也将二人爱情的甜蜜以更加音乐化同时也更写意的方式含蓄地表达出来。无伴奏混声合唱《家乡的油菜花开了》,唯美而充满意境,是田汉即将离开家乡时的心情写照,看似简单的歌词和充满湖南风情的音乐,也为之后的戏剧发展做了铺垫,而这首唱段的主旋律,也成为贯穿全剧的一个重要的音乐动机,体现了田汉割舍不断的家国情怀。
在一幕一场当中,通过田汉的一段咏叙调,已经明确交代了其东渡日本的目的,那就是实现自己的戏剧理想:“我五岁启蒙识字,水牌是课本,剧场是课堂,十三岁改编《三娘教子》,自拉自唱,得意扬扬,家乡的戏曲、小调,还有放牛伢子的山歌,是悠悠的摇篮,哺育出一个剧作家的理想。”
三幕三场是全剧的高潮。如果说,之前的募捐、宝庚等众人的抗敌情绪都是最后高潮的必要推动,那么曾明轩的牺牲就成为田汉将积淀于心中最后的呐喊爆发出来的强劲动力。剧中的曾明轩是田汉的得意门生,如果生在和平年代,拉得一手好琴的他,不僅可以实现其艺术理想,更可以与他钟情的那位跳芭蕾的女孩共享甜蜜的爱情。然而,残酷的战争让青春的梦想化为泡影,最后曾明轩血洒疆场,为国捐躯……本场是戏剧最高潮,但是在戏剧和音乐的铺排上,起承转合依然从容自如。当曾明轩牺牲的消息传来,舞台上反而出现了曾明轩充满浪漫抒情,对美好生活无比向往的咏叹调,接着是由宝庚伢子再次引出童谣《虫虫飞》,以及田汉、易漱瑜、安娥、周信芳的“乡情四重唱”,《家乡的油菜花开了》一曲重现的时候,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及至舞台上即将牺牲的曾明轩振臂高呼“中华民族万岁!”。导演以蒙太奇的手法,让对比激烈的两种情绪成为田汉激情迸发的导火索,田汉终于高声呐喊:“中华民族的列祖列宗啊,你的子孙们是不会屈服的呀!”
本剧中,从一幕一场开始,《义勇军进行曲》的动机都在音乐中有所显现。最终,当田汉完成了《义勇军进行曲》歌词创作的时候,舞台呈现由田汉自己吟诵歌词的前半部分,音乐方面由小提琴单独演奏旋律部分,一是暗示田汉只是词作者,小提琴声代表作曲聂耳;二是也从戏剧的角度明确,此时此刻田汉和聂耳所完成的,是电影《风云儿女》中的主题歌。从歌曲的后半部开始则是全体齐唱,乐队全奏。在第二遍演唱时,采用了混声四部,提高小三度合唱。此时,无论是齐唱还是混声合唱,均采用国歌标准版乐谱演唱演奏,是今天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完整呈现。当国歌唱响,舞台后帷幕呈一片正红色的时候,台下观众激动的情绪也达到了最高点。
2020年春节前夕,民族歌剧《田汉》曾经在嘉兴大剧院做过一次内部合成试演。本次首演,是在充分吸取试演之后专家意见的基础上,精心修改打磨之后的首次亮相。应该说,首演版与试演版相比,又有了非常大的提升。上海歌剧院演职团队的专业艺术水准一向是国内同行业的翘楚,而在这部民族歌剧中,民族音乐元素的风格、韵味,对于平时更多涉猎西洋声乐作品的很多演员来说,无疑也是非常大的挑战。最终的呈现两组演员都令人满意,对于音乐的把握、风格的处理、吐字咬字、表演情绪等方面都有很好的完成度,演员的专业能力也在排练和演出中得到了进一步的锻炼和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两位饰演周信芳的演员,二人都是美声,却能将京剧的韵味展现得有模有样,实属不易,可见即使是美声为主的歌剧演员,演出民族歌剧还是具有很强的可塑性。上海歌剧院的合唱队、乐队在上海歌剧院院长许忠、常任指挥张诚杰的执棒下,表现依然是毫无悬念的优秀。上海歌剧院即使在今年疫情的情况下,演出任务也是比较多的,但是其演出团队能够在任何一部作品中,都保持优良的状态,足见其深厚的专业功底和能力。另外,因为这次演出有民族声乐演员的加入,考虑到声场的平衡,因此几位主演都戴了耳麦,要知道,上海歌剧院演出歌剧是基本不带麦的,但是即使加了麦,现场的声音效果还是达到了“有麦的真声效果”,也说明导演团队对于二度呈现时各个环节的精益求精。
没有艺术可以做到绝对的完美,对于一部作品的评判也是见仁见智。目睹歌剧《田汉》一路走来,能在今天的歌剧舞台上,比较完整地呈现出田汉从一位热爱戏剧的青年到一位革命剧作家的成长心路历程,让更多的当代人认识田汉,了解田汉,并且再次记住田汉,那么这部作品就实现了其创作的价值,同时也是相当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