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不隔爱

汪国彪

这个春节村里我所驻村的有16个湖北返回的乡亲，密切接触者33人。村干部们有些像在低气压里生活的样子，分头忙活着安排居家隔离观察事宜，其中有一对贫困户夫妻，无子女，丈夫四十七岁，聋哑但很聪慧，有一手漂亮的木工活，妻子有些弱智呆傻，平时丈夫很爱妻子所以很温顺听话，但偶尔犯起浑来却很犟，不好对付，村里的人都知道哑巴木匠生活不容易。

年前，我和村干部给他们送来了口罩和75%消毒酒精，还送来了年底贫困户帮扶款600元，上户和哑巴比划着，嘘寒问暖的，不时用手指头在木匠的墨斗里沾墨汁在废报纸上写着，哑巴干木匠活会记工帐，所以简单的字还是认得一些的。当我拿出隔离户标识准备贴在其院子门垛上时，哑巴妻子出来了，刚贴上去，她就撕下来了，搞得我很尴尬，哑巴木匠连忙解释，比划着门垛留着贴对联，她不想让这儿贴标识，说完哑巴木匠自己将隔离户标识贴在铝合金院门的中间横栏处，她妻子就不再撕去了。我对哑巴木匠会意地笑了，走过去帮助他们夫妇整理了一下口罩的正确戴法，这时村医上门来测量体温，看着体 温正常，就用当地的方言告诉哑巴木匠 夫妇不要出门，要待在家里十四天，哑 巴木匠点点头，我和村医又一起到隔壁 家叮嘱了一番才放心地离去。

从村子出来，我赶到镇上的超市， 按照哑巴木匠比画的生活用品采购下 来，否则大年初一不开门，误了事。用 车载电话和老家的弟弟及侄儿通了电 话，告诉他们年前上祖坟山时帮我代烧 个纸钱，遭遇防控“新冠肺炎”疫情 了，一时半会没时间回去祭拜，敬请谅 解。

来到镇上，已不是平常的车水马龙 了，行人也寥寥无几了，都紧赶着步 子，各自匆匆。超市门口也无往日的喧 闹，我知道店家快打烊了，就赶紧的钻 进去，选购食材等生活用品。不巧的 是，猪肉已卖空了，也容不得再到其他 店家购买了，只好到收银台付款走人。

一回到家中，大家都寒暄起来， “女婿辛苦了”、“爸爸辛苦了”，我 呵呵地笑答着，在卫生间里洗完手就一 头钻进厨房，打开冰箱的门，看看冰柜 里有的是猪肉，就放心地回到桌上，开 心地和岳父母及妻儿招呼着吃饭。其 时，岳父母并不知道“新冠肺炎”是个 啥玩意儿，妻儿就是在电视上看到报道 也没认真起来，我不想在节日里谈这个 话题，谈起湖北，谈起武汉，虽然自己 很警觉“新冠肺炎”疫情，就如同 2004年的非典疫情。此时只想家人快 乐，家人健康平安。

大年初二一早，我就从冰箱拎起一 挂猪肉提上了车子，驱车前往村里，前 往哑巴木匠家中……天有些冷，哑巴一 家也不会说话，隔壁一家望见哑巴隔着 铝合金栅子门，接过猪肉和其他生活用 品，眼里红红的还掉下了热泪，我回转身子和哑巴摇着手，哑巴也比划着意思是“心里很暖和”。

一连几天，我和村干部都忙于走村串户宣传疫情防护知识，天天都到哑巴家里看看情况。初八那天一早，哑巴木匠家却打起架来，是隔壁家打电话给我的，原来哑巴木匠的媳妇在家待不住了，每年正月初八这天都要回到邻省的娘家去拜年的，哑巴木匠遵守政府的指示坚决不让媳妇出门，这就有了打架一说。我隔着铝合金栅子门和哑巴木匠比画交流着，询问开年后还去湖北务工吗？一年能赚多少钱？哑巴木匠比画着告诉我准备去媳妇的家乡城市务工去，一年到头要照顾媳妇，也就赚个二、三万块钱，感谢党和政府，自己挺满足的。哑巴木匠最后指着院门锁点了点，拍着胸脯叫我放心回去。

我没走而是在隔壁家拿来木板凳微笑着坐在哑巴木匠院门口，得知哑巴木匠媳妇好口香烟就跑到村口小卖铺买来一包“五星皖”的，是其娘家邻省生产的，哑巴木匠媳妇见到这个牌子很是亲切，接过香烟一支支抽着，我在一旁慢慢引导她不要出这个院子门，目前体温正常，再坚持五天就可以回娘家抽这个烟了。也许是香烟起了作用，平复了她“佳节倍思亲”的浮燥思乡之心，哑巴木匠媳妇安静了下来，掰着手指头在思考。

在隔离时间最后的五天里，哑巴木匠媳妇仅犯了一次浑，我又拿出了一包“五星皖”解决了问题，直到隔离观察平安解除。当村医来打开哑巴木匠家院门进去测量他们夫妇最后一次体温时，一切正常，戴着口罩的哑巴木匠突然一下子转身紧紧抱住了我，两个手掌一直不停地拍着，直拍得我后背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