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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知识分子视角下现代人的精神困境
——“学院派作家”徐小雅的文学表达

2020-03-15韩颖琦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学院派纯文学小雅

韩颖琦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徐小雅是“新概念”出身的“80 后”作家。1998 年,以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周嘉宁等为代表的一批“80 后”文学新人,凭借“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平台,以群体姿态傲然登上文坛。据查,80后作家群,“起码一半有新概念背景”,也因此有“新概念作家群”之称。出生于1987 年的徐小雅是第六、第七、第十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正是这群体中的一员。从首届大赛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笼罩在“新概念作家群”身上的光芒早已褪去,标志性人物韩寒和郭敬明步入中年,成了文化明星。当然偶像气质并不意味着80 后作家群体在创作实力上的欠缺,很多评论家都注意到这一群体的分化现象。白烨较早发现这一分化并指出要对他们区别对待:“这个群体的构成,或者说比较丰富,或者说比较复杂。现在它已经包含了各种倾向、各种动机的写作”,“一方面确实有一些作者葆有文学理想,并向文学写作靠近;另一方面也有一些作者是以文学的方式追求时尚写作,来获取名利。”[1]在近几年对80 后作家群去向的调查访谈中,陈晓明颇感遗憾地表示,“80 后作家借助文学走向了历史的前台,但就当很多人都以为这批作家中会诞生出经典之作时,他们却各奔东西,自行其是”[2]。的确,时过境迁,他们中很多人的兴趣早已不在文学上。当下的文坛很热闹,纯文学却显得寂寞冷清,不复当年高度关注下的热闹与喧哗。冷热对比之下,还在坚持写作的80 后作家,尤其是新概念作家就显得尤其可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徐小雅对文学理想的坚守和执著让人肃然起敬。

与前辈作家相比,“80 后”作家的一个特点是:他们并非纯粹的写作者,也就是说写作不是他们的职业。徐小雅是一位现当代文学专业的大学老师,教书和搞科研是她的“主业”,而写作是她的“副业”,属于典型的“学院派作家”。徐小雅曾经表示她比较喜欢目前的写作状态,不太希望成为职业作家。学院的身份让她与当下的文学始终保持着亲密的接触,同时也让她对文学创作有着相对理性的审视。稳定的收入和相对自由的工作环境,给学院派作家潜心创作提供了保障,他们的创作不疾不徐,呈现出严谨而稳健的姿态,没有浓重的商业气息和功利色彩,更注重艺术追求和对现代社会人们心灵世界的探索。徐小雅的第二部小说集《少女与泰坦尼克》(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 年11 月)无论从题材选择、人物塑造,文学表达方式等方面,都呈现出较为鲜明的学院派特点。

必须承认,教师的生活圈相对单一和单纯、甚至有些狭窄与封闭,受生活空间和思维空间的影响和限制,学院派作家更多地选择校园、家庭和知识阶层作为主要表现对象。《少女与泰坦尼克》集中的11 篇作品几乎都是如此。《少女与泰坦尼克》写了一个叫莹莹的女孩因为肥胖,从小学到大学,从家庭到学校所遭受的种种厌弃。《拔牙》通过一个女孩始终不肯拔去一口烂牙的偏执,向人们描绘了一个让人窒息的家庭环境。《门》中的阿梅年轻漂亮,有学历有前途,却始终处于一种人际交往的紧张状态,尤其是与美凤畸形的母女关系更让人读后直冒冷汗。无话可说的母女关系也出现在《拯救乳房》中,直到母亲患了乳腺癌,母女俩才开始尝试走进彼此。在《学游泳》中母爱似乎并未缺席,却因为表现在对子女的禁锢上而引发家庭关系的不和谐。《阿兰》中的“阿兰”是阿渊和宋佳这对小夫妻给未来宝宝取的名字,随着阿兰的胎死腹中,夫妻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尴尬中不能自拔。《无言的山丘》也写了一对因流产而导致的夫妻关系的疏离。同样是千疮百孔的夫妻关系,《百年好合》则写了母女两代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百年好合”的婚姻,充满反讽意味。《饲鼠》中的“她”富足却寂寞,始终等不到“他”的到来。《因父之名》讲述了一个家暴的故事,女儿因丈夫的家暴而死,父亲则在失控下将和女儿一样遭受丈夫家暴的保姆失手打死。如此种种生存窘状精神怪相让人不寒而栗。既然“生”是如此艰难,那么“死”似乎就变得没那么可怖了,然而《带我去山顶》中的老祖却求死而不得。这些苦苦挣扎的小人物,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很难改变现实的困境。

之所以对每篇小说中的人物和人物关系进行如此不厌其烦的“细读”,除了印证对其选材特点的概括外,还与这些小说统一的主题指向和整齐的叙述基调有关。从以上的文本细读中不难梳理出几个常见的关键词:沉默、紧张、尴尬。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也给读者带来压抑和窒息的阅读体验。这不禁让人心生好奇,一个有着良好生存环境且顺风顺水年轻作家,何以对人间的种种残缺情有独钟,并进行如此大面积地呈现?这大概还是与她学院派的身份有关。一方面,大量的阅读和对小说技巧的钻研(尤其是外国文学)对她的创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徐小雅一直秉承着的纯文学的书写姿态。

在对徐小雅产生重要影响的作家中,她特别提到过三位,分别是美国作家和漫画家詹姆斯·瑟伯、以短篇小说见长的爱尔兰女作家克莱尔·吉根,以及美国小说家、随笔作家乔纳森·弗兰岑。詹姆斯·瑟伯擅长写大都市中的小人物,视角新奇,笔法简练,“荒唐之中有真实、幽默之中有苦涩”。克莱尔·吉根多写普通人之间的情感和日常生活的戏剧冲突,构思独特,语言简洁、笔调冷峻。乔纳森·弗兰岑以抨击现代传媒、书写普通民众著称,对于家庭与个人生活之间的细微之处观察独到,小说颇具思想深度。这三位作家的创作既个性鲜明又不乏共通之处,加之徐小雅学院派作家的精英知识分子的价值取向,潜移默化中形成了她自己创作的审美风格,这种风格在小说集《少女与泰坦尼克》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从写作篇幅来说,小说集中的每一篇都不长,叙述干净俭省,冷静克制;在叙事视角的选择上,她关注芸芸众生的生存状态,能够深入到生活的肌理和现代人的精神世界中,展现现代社会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微妙关系。

“纯文学”是一个不太容易说清楚的概念,文学的“纯”与“不纯”的标准和界限是模糊不清的。陶东风和李松岳对“纯文学”几种含义的梳理有助于人们对这一概念的理解:第一种含义的“纯文学”是一个文体学概念,它所指的是关注形式本身的实验与创新、以文体的新颖引起关注的文学,与此相对的是题材取胜、以作品反映的重大社会问题取胜的文学。这个意义上的“纯文学”不妨称为“纯正的文学”。第二种含义的“纯文学”涉及文学的文化价值立场与作家的写作态度。在此,“纯”是指一种精神的“纯洁”,其标志是对于“终极关怀”与“精神价值”的执着(大致相当于“严肃文学”)。第三种含义的“纯文学”是指表现作家的本真、独特的个性与自我的文学。在这里,创造性成为“纯文学”的区别性标志,与此相对的是模式化的、类型化的文学。这个意义上的“纯文学”可以称为“纯真的文学”[3]。对照以上三种对“纯文学”含义的理解,徐小雅的“纯文学”追求主要体现在她严肃的书写态度,体现在她通过寻常的琐碎小事,直抵人性本质和生活意义的追问,体现在她作为精英知识分子强烈的自我意识,也体现在她对文学形式创新的探索上。“纯文学”作为精英主义的话语,一直对流行文化和商业文化表现出蔑视和抵抗的姿态,但不能否认,纯文学作家同样离不开市场。如何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种平衡,这是包括徐小雅在内的很多“学院派作家”要思考的问题。

“学院派作家”在提升文学的人文精神和文化内涵、在丰富文学的审美表现力和审美创造力等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但同时,除了要面对文学市场的考验外,“学院派作家”创作的局限性还表现在题材的集中和单一化上。在笔者眼中,徐小雅是一位笃信“慢工出细活”的作家,年轻作家能有这么高的起点和这么淡然的心态,是很难得的。也正是基于此,有理由相信和期待,徐小雅的文学之路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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