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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的思想和文化价值分析

2020-03-14黄根生郭丽冰

关键词:国风诗经诗歌

黄根生,郭丽冰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507)

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思想和主要内容可概括为哲(哲学)、史(历史)、文(文学)、艺(艺术)。哲学主要指的是儒、道、墨等诸家学说的思想涵养,历史指的是有明确记载的大致3500 年左右的朝代更迭,文学有诗歌、小说、戏剧、散文等的光芒四射,艺术有音乐、绘画、雕塑、舞蹈、建筑等的万木峥嵘。

《诗经》凡305 篇,其中国风160 篇,雅105 篇,颂40 篇,是我国古代优秀文化最重要的文本载体,其文化内涵和思想价值自然深沉广大。

一、《诗经》文化价值的三个维度

今人读《诗经》,要从优秀传统文化的归纳、我国各民族祖先旧思想观念的源头和诗歌这种文学体裁的伟大首创、独创性角度三方面进行文化品鉴和理性认识,从而树立正确的传统文化价值观。

一是读优秀传统文化,可对《诗经》作品中体现出来的传统文化和中西方现代语境下的现代文明进行对比分析,从而搭建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与现代文化沟通的纽带、桥梁,比如为什么说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中华民族是诗的国度,自由、真挚、永恒的爱情文化、建功立业(治国平天下)文化等。

二是读中华民族各种旧思想观念的源头,中华民族祖先的思想观念、风俗习惯,中国古代男权社会中男女不平等观念等。在这里,既有正常男女关系中的爱恨情愁等的思想情感源头,也有我们民族祖先中的死要面子、拜金主义、女人社会地位较低等现实,放到今天,我们仍诸多叹惋,正所谓“太阳底下无新事”。

三是读诗歌体裁的初创与独创,即从首创的角度领悟何谓诗歌、何谓好诗。《诗经》是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并且是唯一一部入选“四书五经”作为古代知识分子教材经典的诗歌作品集,中国古代诗歌文学题材的初创、首创,得到了如此举世公认的效果,因此,何谓诗歌?何谓好诗?《诗经》是可以找到答案的。我们要从《诗经》给我们的答案启示来分析,为什么诗歌可以这样写(如婴儿的啼唱),并且这样写才是好诗等等。

这种关于诗歌的创造性分析,结合今时今日,可归结为真诚为诗(真实,真情,深情),美丽为诗(比,比喻;兴,写美景),生活(鲜活)为诗(赋,直陈其事),忧郁(抑郁)为诗,哲理为诗,语言为诗(重章叠唱),甚至现实(批判)为诗(硕鼠)等。

二、《诗经》的思想内涵和文化价值分析

笔者从《诗经》[1]作品中爱情主题、社会生活主题、家国情怀主题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传统四个方面,选取其中较有代表性和脍炙人口的诗歌作品,来着重分析其文化内涵和思想实践价值。

(一)爱情主题的诗歌

《国风·郑风·子衿》《国风·王风·采葛》《国风·周南·桃夭》三首诗都出自《诗经》“国风”,是中国古代以爱情为主题诗歌题材的重要作品。

《采葛》《子衿》主要表达的是青年男女的思念之情,颇为真诚感人,如《采葛》中“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子衿》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而在《桃夭》中,则主要反映了中国古人在“男择女”方面的择偶标准,具体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1.漂亮(光华,光彩照人,颜值高),例如《桃夭》中描述女子的颜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2.贤惠(持家),例如《桃夭》“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其讨论的正是女子对家庭的责任和贡献。

3.生育能力(果实),如“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中以“果实”隐喻的女子生育能力。

4.旺夫旺子旺家,如“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其中所述及的正是古代女子相夫教子的综合能力和水平。

由此可知,在《桃夭》中,集中体现了中国古人的实用主义的爱情观,说明古人的爱情并不仅像梁祝、牛郎织女等传说的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为爱而爱,也基于现实生活中家庭关系的美满。

从《诗经》“国风”中的《子衿》《采葛》《桃夭》等以爱情诗为主题的诗歌来看,既有亘古不变的男女相思之情,也有实用主义和现实考虑的爱情价值观,表现手法上还有语言方面的反复吟咏,即“重章叠唱”的广泛运用,如《国风·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堪称真情为诗、现实为诗、语言为诗等的典范之作。

《诗经》“国风”中其他作品《将仲子》和《野有死麕》,写的则是古代男女约会的情景。

一方面,即便在中国古代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中,男男女女到了婚配的年纪,相互吸引、相互爱慕,自然就会有各种约会场景的出现,甚至有男方主动送礼讨好女方。例如《国风·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jun),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su),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男少女相互吸引,人之常情。

另一方面,男女之间两情相悦,难免相思之苦,从而彼此超出礼法常规,私通私会甚至偷吃禁果,也属人之常情。女方作为被动、社会地位相对不平等的一方,比男方有了更多的忧虑和多重的顾忌(父母之言、诸兄之言和人之多言等)。如《国风·郑风·将仲子》:“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正所谓相思相爱相约聚首虽美,但是毕竟人言可畏。

正是基于以上两大方面的缘由,古代男女之间的爱情纠葛、不平衡的相思关系,才显得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真挚动人。

《国风·郑风·狡童》:“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该诗中的男主人公,大概是一个欲擒故纵的情场高手,双方恋爱之初,男主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财力和精力与女主角交往,用尽甜言蜜语、请女方吃喝等心机和方法,终于使女方芳心暗许。但是,也许因为其他各种原因,男主明显在故意疏远女方,使女方产生了不平衡和怨愤之心。可归类为古代弃妇(女)诗:

这种男主动女被动的爱情文化,古今同源,《狡童》可见一斑。

在男女双方爱情关系上,男方一味地求快求合,所以用尽花言巧语和心思,但是也注定这样的激情不可能持久。因此,容易对女方造成始乱终弃的心理。不管古代、现代,男女之间的情事,纠结处大致一样。

从本诗的首创和独创性角度来看,本诗感人肺腑,堪称真情(真实、真诚)为诗。男女之爱情生活,纠结关系如此鲜活,因此也算生活(鲜活)为诗,女主被动抑郁,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也就是所谓的忧郁(抑郁)为诗了。

(二)社会生活主题的诗歌

《国风·卫风·木瓜》一诗,可谓脍炙人口,千古流传。具体来看,至少包含以下三方面文化内涵和价值:

一是直指中国礼尚往来的文化传统,古人之间相互赠送,并非为求回报或彼此相互利用,而是因为彼此友情交好的缘故。正如其所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二是倘若把礼尚往来理解为人与人之间的现实利益的相互输送,即一方对另一方的“报答”或交换的关系,那便可以看作是社交应酬、请客送礼,甚至贪污受贿等腐朽落后观念的历史来源了。

三是朋友之间的交好与真情,是不能以物质利益报答来衡量的,本诗否认人与人之间的物质利益关系,而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友好往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由此,足见其真情无价。真情即诗情。

在《小雅·鹿鸣》中,古人宴请宾客的社交礼仪生活,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主人结合艺术歌舞(“鼓瑟吹笙”)、敬献美酒(“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燕乐指使人快乐之意)、以礼相送(“承筐是将”指捧上礼物送宴会客人)、高雅谈吐(“德音孔昭”。说话头头是道且好听叫德音,很明白事理叫孔昭;或指参加宴饮的人都是有美好声誉的人,即所谓嘉宾高朋的具体解释)等来宴请贵客高朋,使宾客们能够充分地感受到宾至如归、其乐融融的聚会宴饮之乐。

在传统的社交礼仪中,主客之间的相互赠礼、相互唱和、酒乐助兴,使亲朋之间的情感纽带更为紧密。

当然,就思想观念的来源而言,现今人际交往中的所谓送礼“随份子”,互相攀比之心等,《诗经》中也有体现。

《鹿鸣》以宴饮歌乐、高雅聚会为主题,比起后来文人所作的《藤王阁序》《兰亭集序》等名篇佳作,可谓开了创作先河。

(三)男子建功立业、家国主题的诗歌

《诗经》“小雅”中《采薇》诗,总共有六节,具体如下: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在该诗中,前五节历陈戍边征战生活的艰苦和久久未能归家的各种原因,表达了强烈的思乡之情和期望和平的热切心情。末节回顾过往,痛定思痛,抒写出了当年满怀希望和信心出行(或出征),而今日不得回归故里这两种不同时刻的景物和情怀。情景交融,言简旨深,堪称千古名句。

从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抱负来看,本诗中男主人公的初衷应该是积极上进和充满正能量的,表达了男子渴望不平凡,对建功立业的诉求。但是从另一方面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理想抱负虽然远大,但是最后功成名就的毕竟屈指可数,因此,男主人公的忧郁徘徊、心中伤悲,也便有了不敢面对现实,甚至“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攀比之嫌,从而也就有了自寻烦恼般自怨自艾的悲观心态。

忧郁出华章。本诗最后一节,不仅写的是征人,也可以指千千万万流落他乡、渴望成功的男性,功成圆满、衣锦还乡自然值得庆贺,但是勇于面对残酷的现实、以乐观的心态继续生活下去,才是大多数普通人的人生真谛。

《国风·王风·黍离》,则是一首体现家国情怀和个人命运交织的感时抒怀之作。“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一是传统文化价值中,儒家强调男子治国平天下的家国理想,追求实现建功立业的为国为民的思想抱负,这就是诗中人物形象的所思所求。[2]

二是从我们祖先(老百姓)的一般思想观念的源头来看,诗中也体现了男子出外功业未就、工作不如人意却无法面对现实,甚至“死要面子”的虚荣心和自责心;另外,诗中还反映了古代知识分子及普通百姓为生计家庭背井离乡、却一事无成潦倒不堪的痛苦。

三是从诗歌的创造性来看,能把忧郁之凄美展现得如此真切感人,也算是抑郁为诗了。古代对男子忧郁、抑郁不得志,报国无门,被迫背井离乡等现实生活和精神状态的写照,大致可归为弃夫愤青诗一类。

(四)批判现实、抨击黑暗政治的诗歌

在《诗经》的“国风”中,不乏批判现实主义的佳作,其中尤以《魏风·伐檀》《魏风·硕鼠》《鄘风·相鼠》等最为辛辣尖酸。

《伐檀》讽刺了剥削阶级不劳而获的现实。如其中“不稼(耕种)不穑(se 收获),胡取禾(收租缴税)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吃闲饭)兮!”

《硕鼠》不仅讽刺了统治者对百姓的沉重剥削,也表达了对美好社会的向往,如其中“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指好去处)。”。

《相鼠》则从人性的不义(无威仪风度、人性)、不止(贪得无厌,毫无节制)、不合法(不奉礼法的约束)三个方面讽刺剥削者、统治阶层的丑态、病态和变态,诅咒社会黑暗政治。正所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诗经》中批判现实、抨击黑暗政治的诗歌,其文化价值,具体来看,可表现为三方面:一是从优秀传统文化角度看,体现了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勇敢和富有进取精神的民族;二是从追求言论自由的思想观念的源头来看,古人也有富有正义感、敢说敢为、追求言论和表达自由的“愤青”,正所谓“物不得其平则鸣”,[3]“路见不平一声吼”;三是开创了《诗经》批判现实主义的诗歌和文学传统,代表了民间知识分子的良知、正义、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感。

三、结语

中华传统文化的载体,涵盖极为广泛,比如文本(书籍等)、文人(李清照等)、思想家(哲学家)(老子、庄子等)、建筑(圆明园、滕王阁、庙宇、祠堂等),雕塑(敦煌莫高窟等)、音乐(乐器、唱腔、戏曲等媒介)、美术(国画)等。

《诗经》作为中国古代的第一部诗歌总集和文本载体,思想内涵极其丰富,涵盖爱情主题、社会生活主题、家国情怀主题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等四个方面。其中蕴含的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对我“诗的国度”诗歌体裁的初创、独创价值,以及各种旧思想观念的源头等,影响极为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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